许洛扯着季忆逃课去看了《黑天鹅》。
季忆进去之前以为这是个爱情片,进去之后才发现它居然是个惊悚片。尤其女主角双腿往后折断的那一幕,吓得她心里狠狠一抖,可乐喷了前面那人一脑袋。
出来之后许洛咬着吸管感叹:“这女主角演的好,唉这女主角演的真好。又一个奥斯卡影后诞生了,啊哈哈――不过有些镜头真是够让人恶心的,黑天鹅全身长刺那里,我都快吐了。”
季忆把他手里的可乐夺过来喝了两口:“还好吧。”
许洛翻了个白眼:“你当然不觉得了,你这个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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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洛自从初中知道了孟婆这个神奇的存在之后,经常管季忆叫孟婆。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心口有一道长长的胎记,左眼角下面还有一颗泪痣。
许洛当时指着年仅十岁的季忆说:“你肯定是前缘未尽,不肯喝孟婆的汤。你上辈子肯定是被谁一刀捅死,这辈子来报仇的。啊哈哈哈!啊哈――噗――”
对话在季忆毫不留情的把他的脑袋按到马桶里而戛然而止。
晚上吃完饭,俩人懒得回学校,就回家去。季忆早早就爬上床准备睡觉。
学校百年校庆,很多社团都要在晚会上表演,明天是给校领导试演。结果这节骨眼上黑天鹅的外婆突然去世,连夜回了老家。季忆从群众演员变成了黑天鹅,但也不过是试演这一次而已。
她躺在床上睡意朦胧正要睡着,突然房门打开,许洛探出个头,举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问:“酸浆,吃不吃?”
季忆迷迷糊糊的揉眼睛:“什么是酸浆?”
许洛想了想,说:“就是洛神果。”
季忆默了几秒钟,正要破口大骂,许洛开口打断了她:“你明天演出,票呢?”
季忆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明天演出,我是替朋友去走个过场。明天是试演,校领导都在,不能没有女主角。”
许洛咬着洛神果说:“我没问你演不演出,我问你票呢?”
季忆气的直发懵:“晚饭时候我刚说了是试演,不用票。你不记得了?你长耳朵了吗?你这个洛神果!”
许洛说:“其实我记着呢,我就想进来调戏你一下。你继续睡吧。”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季忆怒火攻心,翻身躺下。闭上眼,波特曼双腿往后折断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眼前。吓的她一下子睁开眼,把被子裹在身上整个人缩起来,低低骂了一句:“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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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忆这一觉睡的不好,梦里总觉得房间有人。睡的半清醒状态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有人在她耳朵边说话。什么九什么九的,听不大清楚。睁开眼看,却又没人。
化妆的时候顾青神神秘秘的说:“魔王还没找到呢,男一号也还没到,他说路上堵车。团长急的直冒汗,让他直接下来跑。”
许洛“噗”的笑出来:“这个团太倒霉了,黑天鹅外婆去世,王子堵车,魔王失踪。哎,姑娘,”他拍拍季忆和顾青,“就剩你俩了,可千万得挺住。”
季忆跟顾青说:“晚上得让团长请我吃饭。我帮你们跑这一趟可不容易啊,我都好久没跳了。等会儿上去,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呢。好在我是齐膝小短裙,不是齐……那个啥。”
顾青说:“你要以艺术的眼光看问题,不要把大家都想的那么龌龊嘛。哦对了,呐,隐形眼镜的药水,刚给你借的,你省着点用。”
季忆无语:“废话,我就冲冲眼镜上那根毛,我能用掉多少啊?我还能喝了啊?”说着戴好了隐形眼镜。顾青凑过来看了两眼,说:“这颜色比上次的自然。”
季忆都快吐血了:“这就是上次那个。”
已经过了开演时间,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说:“王子刚到,时间不够了。你们快准备准备,马上就上场。”
许洛幸灾乐祸的站起来:“那你换衣服吧,我出去了。孟婆你要争气啊,别给我丢脸。”
季忆走过去换衣服,原本黑天鹅的身材非常瘦,她穿那紧身的衣服有点憋。顾青拍拍她:“没事,你的时间不多了,别紧张就行。”
季忆晕:“你的时间才不多了呢。”
她站在舞台后面心里想:我已经很久没跳了,我昨天晚上还没睡好,我午饭还没消化完。哎呀我筋好像还没拉开呢。
顾青站在季忆后面,凑过来问:“你想什么呢?该你上台了!”接着也不管她准没准备好,一下就把她给推上台了。
和王子的一小段双人舞之后就是皇家舞会。季忆补了个妆喝了口水,再上场时,就该是和魔王的一小段舞蹈了。
于是觑空问顾青:“魔王人呢?不是说找不到吗?现在来了没?”
顾青环顾四周,眼睛一亮指着舞台对面一个黑黑的影子说:“就是那个了,那是魔王的衣服。你快上场吧。”
那人站在一片黑暗里,她看的不太清楚。只是依稀辨认出那人极高,身影伟岸。戴一个白色面具,遮住一侧脸庞。
季忆扭头问顾青:“你们这是天鹅湖还是歌剧魅影啊?”再次被顾青踹上场。
两束追光打在季忆和魔王的身上,会场很吵却又极静。她在他身前蓦地一个转身抬头望向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庞。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眸,年纪二十多,身上却已有了沧桑感。王者之气扑面而来。
他偏了偏头,原本挡住的追光照射下来,苍白的光束照到季忆眼睛里。
随着这束光亮,季忆突然之间觉得身体深处有一扇小门忽闪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出,一种阔别已久的熟悉感排山倒海的倾轧而来。
这人她从未见过,却又感觉异常熟悉。他穿着宽大的斗篷,斑驳的光影之间,季忆仿若看到他的身后长出巨大的黑色翅膀。他穿着魔王的衣服,好像带着一种魔力,恍然之间要把她的心神吸进去。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去,唯独她的呼吸声分外清明。一个声音渐渐笼罩在我周围,光影变幻中,低沉的男声包围着她。她听不清楚,她剧烈的喘息――听不清楚……
天旋地转。季忆在原地晃了晃,颓然倒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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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病房是单间,季忆一回复意识就觉得脚腕一阵钻心的痛,硬邦邦的动不了。坐起来一点想去看脚,一睁眼,先看到了不速之客。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复古礼服,身后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一般的展开,长发如黑色的绸缎一般垂在肩膀上。一双眼睛阖着,隐含气势。
他斜倚在黑天鹅绒的椅子里,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指的关节点在太阳穴,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黑色的雾气自他的脚下缓缓弥漫开,气场强烈的让我几乎恐惧。
好像是感觉到季忆醒来,他倏然睁开眼睛看向她。那一张眸的气势,日月为其敛光,天地为其失色。
黑发如歌,妖瞳如血。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一阵灯光闪过,黑色的雾气蓦地弥漫了整个房间。但却只是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又分明不是。他仍然透着邪恶的强大的气场,可又分明收敛了不知几许。那人穿着黑色衬衫坐在椅子上,只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装饰,却仿佛积淀着沉甸甸的沧桑与魅力,万种风情。
愣了半天,季忆迟缓的问他:“你是……?”
他顿了一阵方才开口,声音低沉磁性:“你好,我是萧宴。”顿了顿,“抱歉,让你受伤了。”
季忆这才想起来演出的事,“啊”了一声,说:“没事,我也是……也是不知道怎么了,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
萧宴指了指床头柜:“眼睛不舒服,就先把隐形眼镜摘了吧。”
季忆看过去,桌面上放着盒子和药水,都是新的。她眼睛已经干涩的一直在流眼泪,连忙拿过来把隐形眼镜摘了。又滴了眼药水。刚想坐起来一点,结果动到了脚,又是一阵疼痛,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宴一下子站起来把她的腿按住:“你脚腕脱臼了,不能动。”说完又问,“你芭蕾跳的很生疏。”
“我不是跳黑天鹅的。那个女孩子回老家去了,我今天替她走个场。后天她就回来。”弱点被直接指出来,季忆有点尴尬,转移话题说,“我经常去社团,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萧宴说:“我也不是团里的人。跟你一样,临时帮忙走个过场。”他问,“你是这里的学生?什么专业?”
季忆说:“汉语语言学。你呢?”
萧宴转身坐回去,翘着腿说:“我不是学生。”
季忆“啊”了一声:“怪不得之前没见过。”
萧宴欠身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一个笑容很淡,却非常好看。人都说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格外动人,由此可见萧宴此人平时是很不常笑的一个人。事到如今季忆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躺回床上享受静默带来的些许尴尬。
好在这时候有人过来。许洛走进来,愣了一下,说:“你醒了啊。那个,你脚腕脱臼,而且休克了。医生说留院观察几天,应该是太累了,没什么大问题。”
季忆呆了:“休克?我休克?”
许洛说:“啊,对。休克,你休克。”许洛给我倒了杯水,“咱妈在欧洲,我就没给她打电话,怕她担心。我让家里李阿姨给你炖了点黄豆猪脚汤,等下给你送过来。”
季忆尚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她一向身体很好,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如果说脱臼可以理解,那休克就真的太奇怪了。
萧宴在旁插了句嘴:“你们兄妹感情倒是很好。”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季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那句“咱妈”,正想说我才没有这样的二货哥哥,许洛已经开口:“我才没有孟婆妹妹。”
外人面前要维持形象,特别是这么帅的外人。季忆转头跟萧宴解释:“他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从小跟我玩大的。上大学,家不在这里,所以托我妈多照顾一些。”
萧宴点了点头,许洛问我:“姑娘,你吃戈力不?”
季忆皱眉问:“什么是戈力?”
许洛想了想,说:“就是洛神果。”
季忆终于受不了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一样天天吃这种东西的。洛神果是干嘛的你知道吗?洛神果是给女人美容用的!”
许洛说:“粽子还是喂王八的呢,我看你吃的也挺欢实的。哦对了,你既然醒了,给李阿姨打个电话吧。她挺担心的,正往医院赶呢。”
季忆接过来手机,萧宴适时的站起来欠了欠身:“那我先告辞了。”
这人浑身上下透着点古怪。举手投足,说话谈吐,有一种旧时候深宅大院里走出来的感觉。
许洛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他好像不太待见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