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舒
“云儿——云儿——”枭狼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没了声息,整个人醉死过去,我呆呆地从他的胸膛爬了起来,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我是不是发梦,怎会这样?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尖锐的痛意,证明这一切并不是梦,但我掐的是手,怎么连心都一块痛了?一下又一下,似乎被一把尖利的刀子剜着一般。
我的脚有点发软,轻轻蹲了下来,蹲下来之后,我竟然无力站起来,一丝一缕的寒意从心底透出来,冷得我牙齿都在打架,枭狼是龙七那贱人?这有什么可能?但如果他不是,为什么他会说龙初十,龙十五?
我张开嘴想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真是见鬼了,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那一刻我真想像那些粗莽的男子破口大骂。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很努力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颤抖着重新走近他,用手轻轻摸他的那脸,平滑而带着温热,根本感受不到这脸是假的。
我一点点检查,细细地看,终于让我发现这家伙戴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而这人皮面具的接合处与他的肤色浑然一体,紧紧相贴,如果不是很仔细地去看,根本看不出来,就像真的是他的皮肤那样,我我试图一把将它扯下来,但手抖了,最后重重跌坐在地上。
其实我根本不用去看他是否带着人皮面具,就凭他那一句龙初十,龙十五,我就知道他是何人,只是我接受不了这事实,这如晴天一个霹雳,劈得我措手不及。
秦厉给我假姓名、假地址,甚至假身份,枭狼就更绝,连张脸都是假的,他们是不是当我楚漫云是傻的,才会把我当猴子耍?为什么男人都这般?
我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而枭狼,也许应该说龙七,整个人安静下来,睡得特别香甜,我看了看他的脸,然后闭上了眼睛,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个在我就需要困顿,最狼狈的时候如天神那般出现,并且为了救我能舍弃性命的血性男子,一个却是故意坏我名节,在我最危急之时,落井下石,然后百般嘲弄讽刺的小人。
一个在战场上霸气而强悍,相处时温柔而体贴,默默守候我十年之久,不离不弃的男人,一个是冷漠无情,只会靠一张脸孔来祸害人心的——
他们怎会是一个人?怪不得他的吻似曾相识,怪不得脱开衣服后,感觉这健硕的胸膛曾见过,原来——
我双拳紧握,指尖深深插入掌心的肉中,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手背青筋清晰可见,不复平日的白皙漂亮。
怎会是这样?我是不是发噩梦了?但一切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骗自己,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我放下秦厉七年无望的等待,全心全意准备嫁给龙七,结果却遭到他恶意的休弃,成为一个因年纪大遭人嫌得弃妇,让我一夜之间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让所有的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猜测我是不是有什么暗疾,我几乎没有勇气再踏入凉州半步。
刚回凉州那会,我头都抬不起来,连楚寒剑我都不敢见,更没有脸去见爹娘,甚至面对我的狼云军,也难堪到极点,人前人后,我始终觉得不自在,虽然我什么都不说,但那段日子我过得很难。
如今我终于放下以前的种种,接受了枭狼,重新却接受一个男人,相信一个男人,以为他会是我日后的幸福,但结果却发现他竟然就是龙七,那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没有人体会我这种从幸福顶端被狠狠摔在泥尘下的感觉,没有人会知道这种被被欺骗,被蒙在鼓里,被人当猴子耍的感觉?
一会是商州城主,一会是海盗头子,一会情深似海,一会冷漠无情,他龙七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来人——”我冷冷地叫道,声音阴寒得让这夜也变得寒凉很多,很快四五个侍卫走了进来,侍卫近来那一刻,都抬头看着我,不知道我叫他们过来所为何事?估计是看到我脸色不善,他们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安。
“帮我将他扔出去,然后关紧大门,谁也不许进来,尤其是他。”侍卫面面相觑,外面的百姓盛传我即将嫁给三狼帮的大当家枭狼,而府中的侍卫见我们这段时间出双入对,早已经认定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如今听到我这话,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都疑惑地看着我。
“楚大小姐,这——”
“听我的就好,将他给我扔出去,从此不许他踏入楚府半步,还不快去?”听到我发怒,侍卫们不该怠慢赶紧照做。
只是这家伙重,侍卫拖得很辛苦,估计被人抬得不舒服,他的眉头皱了皱,但他醉得太厉害,竟然没有醒来,为了确定他被扔出去,我一直跟在后面,但他被扔出楚府,当楚府的大门缓缓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空荡荡的。
本以为到手的幸福,原来知识一场空,我又发了一场梦,不过这次是噩梦,有点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这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都有点分不清楚了,我没有对不起他们,为什么都这般愚弄我?
“小姐——”侍卫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文宇,我累了,我回去歇会。”
楚寒剑曾说过如果他龙七敢踏入商州,杀无赦,而我也曾扬言,如果他龙七落入我手中,我如果不将他乱棍打死,也废掉他的武功送进青楼。
但现在不同,他用枭狼的身份助我们凉州城脱困,怎么说对我们凉州有恩,并且这恩情不小,将功抵过,我打不不出手,更不要说要杀他,但同样,我也不会再下嫁于他。
回到寝室,但却怎么努力都睡不着,胸口实实的很憋闷,我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打开门准备透透气,门一打开发现楚寒剑正在外面踱着步,虽然离得有点远,但却清楚看到他的脚步有点凌乱,显得心情很烦躁。
而冷凌风则靠在楚寒剑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他依然醉得不轻,俊朗的脸庞漾着淡淡的红晕,即使是坐在地上,但却无损他一身光华气度,无论他是清醒,还是烂醉,无论是站在高峰,还是随意坐在地上,这个男人总会很耀眼。
我曾暗暗替小欢庆幸,此生有这样一个男子相守,但结果却——这人生总会让人意外。
“你找我?”我踱到楚寒剑的身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他和冷凌风早就知道他是龙七?那次他们喝着喝着酒就动手轮番打了枭狼一顿是因为揭穿了龙七的身份?如果是这样,那实在太可恶,明知我恨得龙七要死,竟然与他一起骗我?
“没——没——没什么事,就是今晚喝得多睡不着觉,所有过来散散步。”楚寒剑说,声音有点迟疑,出来散步还要拖上醉城烂泥的冷凌风,他就不嫌辛苦?是做了坏事,心虚想拉多一个人来垫背吧,我就看他怎么扯?
“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楚寒剑说,他这是明知故问。
“嗯,枭狼醉得厉害,在房里大吵大闹,我出来喘喘气。”我笑着说。
“不是说你将枭狼扔出去了吗?原来枭狼还在,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楚寒剑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这人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他果然是知晓枭狼就是龙七,真是可恨,我冷冷地看着他。
“漫云,你哥哥以前没教过你不能这般看人,看的我头皮都发麻了。”楚寒剑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心虚了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明知我在发噩梦,却不叫醒我,那我也让他试试发噩梦的滋味。
“漫云,你是不是知道——”楚寒剑欲言又止,没有了往昔的果断豪迈。
“知道什么?”我笑着问。
“没什么,没什么。”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让楚寒剑慌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他是龙七,我绝对不会像情侣那般与他相处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想起前段时间,两人的缠绵亲昵,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鬼敲门也不惊,楚大城主你那么怕,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枭狼就是龙七?你们一早就知道,是不是?”我终于忍不住质问他。
“你知道了。”将话挑明,楚寒剑反倒释然了,原来他们真的都知道,只有我这傻瓜蒙在鼓里,我气得掉头就走。
”漫云——”楚寒剑叫了我一声,见我不理他,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回到寝室,我弹了几首曲子,都无法让心平静下来,于是拿起剑舞到了天亮,然后倒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其实我早醒来了,只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即使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但我还是无法将枭狼与龙七联系起来。
他两人们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两人都截然不同,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响了很久,又是楚寒剑吧。
他就是想我嫁人怀上孩子,延续我们皇家血脉,也得看看这血脉的来源吧?我宁愿这一生孤独终老,我也不嫁龙七,如果我孩子的爹是龙七,我宁愿这辈子无儿无女,我每想起他一次,心就寒一次。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楚寒剑与冷凌风,冷凌风估计是昨晚醉得厉害,眸子还有点红,但依然清朗,傍晚的霞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出几分柔光,而过了一天一夜,我也冷静了下来。
“还想不想喝酒?我们的酒窖还有?”我对冷凌风说。
“漫云,我们不是存心骗你。”冷凌风说,他说话总很直接,不大愿意说多余的废话,其实我心里是明白他们想为我好的,其实我是知道他们想替我找一个好归宿,不想看到我孑然一生,孤独终老,只是枭狼是龙七这个事实让我难受。
“我知道。”我说。
“真不肯原谅他?”冷凌风问我,我摇头。
“龙七说大婚那天是气晕了头,因为他太爱,所以才如此在意,他一早就后悔了,只是觉得搁不下脸来找你,他龙七与我们非亲非故,他这次带兵来相助,只是冲你而来,这份情意不浅,阵前为你挡了致命一刀,把你的命看得比他的好重,不是爱到深处,在生死关头,如何能扑身相救?”冷凌风缓缓地说道。
“虽然当初他做得太狠太绝,让我得知他的身份之时,忍不住狠狠揍了他一顿,但他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我已经错过了小欢,这辈子无法与自己最爱的人相守,我不想你也错过,我们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将这事瞒着你。”
“龙七是主动向我们坦白的,他宁愿冒着被我们打,也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他为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你恨龙七入骨,他只能用另一个身份来接近你,他一直想向你坦白,但你却说,不是将他乱棍打死,就是废他武功,整他到青楼卖身,他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认?”
“其实我们也想了很久,衡量了很久,觉得他还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的男子,不想你们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没了一段姻缘,是否原谅他,你自己决定,但起码也让他有辩白的机会。”
“我把他领进来了,这是我的主意,与你爹无关,你要是不爽,哪天我们打一架,我也好久没跟你打过了。”
冷凌风笑着说,这家伙笑起来特别耀眼,让我似乎回到狂凤山的那些岁月,微微出神,等我回过神来,冷凌风与楚寒剑已经走远,而枭狼却朝我一步步走来。
我站着没动,而他则越行越近,待相隔两个人的距离时,他停止了脚步,嘴巴数张,但最后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回头草你还吃不?”很久之后,他冒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