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吞天掏出一只滴着油水的牛腿,一边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他这基本上是看热闹,话网出口呢,一声龙吟,响彻怒吼,镇压一切波涛。
大海破碎,本来隐隐约约的紫玉蛟龙庞大身躯,徒然清晰了起来,伴着震天龙吟之声,整个。大海都为之沸腾。
其正上方,正是慌忙遁逃,洗若无头苍蜗一般的绿袍中年人。
狮王被舒吞天一口吞下。不过半饱,这一幕彻底击碎了绿袍中年的胆气,本来拼命的想法登时抛诸于九霄云外。亡命奔逃。
不过他怎么可能跑得过早有准备的龙覆海呢?
随着蛟龙出水,一个偌大的区域,骤然天地色变。
一龙域!
天龙之吟,万龙争竞。蓦然间,绿袍中年好像坠入了太古天龙的世界。受万龙撕咬之苦。
龙吟声中,无数条天龙蜿蜒绵长的身躯彼此纠缠着、穿梭着,洗若争抢着什么,狂暴中带着无尽的威压。
稍顷,一声闷响,龙域散开。水天之间豁然清明了起来。
虚空中。绿袍中年人的完整形象维持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仿佛瞬间被扯碎成了无数份,豁然分崩离析,血洒长空,染得海面一片嫣红。
“浪费喽浪费
舒吞天颇为惋惜地砸巴了下嘴唇,将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的牛腿随手一抛。
在他面前不远处,龙覆海重新化作紫色发梢的少年人模样,从漫天的血雾中走出,没好气地说道:“跑了两个,未尽全功,可惜可惜。”
“跑就跑了吧,前面是枯荣岛,就凭我们还有后面的那些废物点、心,就不要去献丑了。”
舒吞天随意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总是留下了麻烦。”
龙覆海明显比这头贪吃的老鼠尽心多了,不过也是无奈,抚腕叹息了片刻。一发狠,就打算回去寻得帮手,回头灭了这个如鲸在喉的岛吗。
可那也是以后不能确定的事情,现在明知徒劳的事情,他们自是不会做。正待回转呢,忽然齐齐神色一变,蓦然回首望向先前白衣男子和红衣老者逃跑的方向。
那里,一声长啸,轰然爆发,如同一条狂龙,激起大海狂涛。
长啸声中,有盖世豪情,有故人相见的欢欣喜悦,排山倒海而来。
“这是,”
“张老弟!”
舒吞天与龙覆海同时反应了过来,相视大笑。
笑声未止,一黑一紫两道流光,顿时跨越一片汪洋,向着长啸声的源头处飞去。
片刻后,一个。玄衣男子,站在一头金甲神牛上的身影,跃入了两人的眼中。
“哈哈哈”
“张老弟,想得哥哥好苦。”
龙覆海与舒吞天现出身形。与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的张凡一一拥抱,彼此大力拍着对方的后背,欢欣之意显露无遗。
自卑年星天境一役,张凡与他们两人别于大荒岛。这么多年来,只闻音讯不见人影,现在巧遇于此,心中也是欢喜。
“老龙,舒老哥,你们两个今非昔比了啊,这么些年来没有白过。”
张凡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笑着说道。
昔日的舒吞天与龙覆海,若对阵这四人。最多能保不败,就算不错了。遑论将他们赶鸭子似的一路追杀,迫得其断尾逃生。
由此就不难知道,两人这些年确非虚度。实力大大长进了。
龙覆海的脸上先是露出了得意之色,随即瞬间垮了下来,耸了耸肩道:“还是不如张老弟你啊,越拉越远了。”一旁舒吞天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望向张凡的自光中满是感慨之情。
初遇时。张凡不过结丹,他们两人都是一方妖王,化形大妖。
到星天境一役时,张凡已经隐然在他们两人之上,差距却还不明显。
至于今日,已是天差地别。如天堑鸿沟一般了。
绿袍中年和鬃毛大汉的实力明显不如白衣男子和红衣老者,结果呢,前面两人是舒吞天和龙覆海合力解决的。而红白二人,却让张凡在反掌间压制,这个对比,再明显不过了。
其实甫一看到张凡,他们两人就发现红衣老者和白衣男子的情况十之**不妙了,只是顾得叙别情,暂时抛到了一旁而已。
现在提及此事,他们两人的目光就不由得向着一旁瞥去。
那里,星光熠熠,溶溶之意。恰如星云模样,缓缓轮转着,其中心处红衣老者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方寸之地来回奔跑却不自觉,透过星光,甚至能看到他脸上不住滴下的汗水,可见其狼狈与压力。
这个红衣老者,张凡自是为他们留下的。
“老龙,老舒,兄弟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微微一笑,衣袖一展,一个人形从他的袖中飞出,砸落海中。
“砰”的一声,海水起伏,其间一个犹如陷入了昏睡般的白衣男子仰面漂浮着,他的胸膛上,一头海鹰脖子歪在肩膀上,跟其主人陷入了同样的状态。
这个白衣男子,正是一见面下,就被张凡以袖里乾坤给收下了。红衣老者稍稍麻烦点,则是动用了大周天阵法。
两人的束手。皆是在眨眼功夫,故而龙覆海与舒吞天一来,不见任何战斗痕迹,惟有张凡负手而立,满脸笑容。
龙覆海与舒吞天何等人物,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张凡收拾两人之轻松写意,暗叹了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红白二人的身上。
“他们一共四个”竟然敢截杀我们的商船,又都不是附近的修士。十之**地对头专门请来为难的。”
“就是他们命不好。遇到了我们兄弟。”
龙覆海伸出一脚随便在白衣男子身上踹了一下,回头对张凡解释道。
这四人,其实来自紫府州一代,险些就曾跟张凡照面,不过这点他自是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出手,无非是帮兄弟一把而已,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随着龙覆海一脚踢出,那个白衣男子带着他的宠物,齐齐化作一片污血,渐渐被海水稀释,
“老弟啊,快把那东西收起来,老舒我趁早解决了他。好跟兄弟痛饮一杯。”
说话的是舒吞天,他上下瞅了一眼,没敢直接进入到星云之中。大大咧咧地回头道。
“好说。”
张凡一笑,伸手遥遥一招。
一片朦胧星云中,三千六百五十颗星辰凭空浮现,一个闪烁,伴着红衣老者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最终归于一点璀璨,入得张凡掌中。
同一时间,红衣老者的身上好像被瞬间扎了无数根针孔一般鲜血不要钱地喷出夹许远。顿成一个血人。
若有人细心一数。就不难发现他身上肉眼难见的创口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六百五十个,每一个星辰在收回的刹那,都有一股星力作用在其身上,引动其血脉,如同星月带动大海潮汐一般,由内而外,激射而出。
这一手,乃是张凡最近看大海上潮起潮落领悟得的,正好在其身上做个试验,也方便舒吞天下手。
“嘿
见得红衣老者瞬间失去了半条命的惨样。舒吞天冲着张凡一拱手,狞笑着上前。
现在的红衣老者,对舒吞天来说无异于砧板上的肉,张凡与龙覆海自然没兴趣多看,闲聊了起来。
“老龙,你们不打算回来了吗?”
张凡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碧玉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随手递了过去。
龙覆海接到手中,也是一仰脖子,道了句“痛快”才接着道:“不回来了,那里也是新一方天地,回来作甚。”
张凡默然点了点头,从龙覆海这么多年来没有音讯就不难知道。他怕是真的想在那里扎根了。
“可是麒麟大嫂有什么麻烦?”
张凡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他既然问出了口。就是有帮忙的意思,不想龙覆海却是摇了摇头,道:“老弟不需如此,我们应付得来,不需耍把你拖进来。”
张凡面露不悦,还没说出话来,龙覆海已经接着道:“海外风波起,九州也不平静,咱们各管各摊,老龙我有老舒相助,我那婆娘比我还彪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兄弟不需介怀。”
张凡默然半晌,看龙覆海很是坚决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对了老龙,你那小子还在我那跟我徒弟做伴呢,怎么样是否要领回去团聚?”
“需要的话,张某可亲自送他一程。”
“不耍不耍千万不耍。”龙覆海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忙不迭地摆手道。
“嗯?怎么了?”
张凡愕然,没想到龙覆海的反应能有这么大。
“这个”那个”今天的天气很好啊几”
龙覆海顾左右而言他,旁边一声嗤笑,忽然硬生生地插了进来。
“嘿嘿嘿死我了,想起来就好笑。”
舒吞天拍着手走了过来,他的身后再无红衣老者的身影,至于是被生吞了还是录皮拆骨,却是无人关心了。
他一把抢过龙覆海拎在手中的葫芦,大灌了一口酒,嗤笑道:“张老弟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小蛟又生了一个。”
“恭喜恭
张凡下意识地拱了拱手,话网出口呢,便见龙覆海面色尴尬,恶狠狠地望向舒吞天,那模样好像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上。
“舒老哥。怎么回事?”
见龙覆海这德行,反倒把张凡的兴趣给勾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仿佛没看到龙覆海的脸色一般,舒吞天凑上前来。怪笑着对张凡说道:小蛟又当爹了,还是麒麟。”
张凡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充其量是完美地证明了那头水麒麟比起龙覆海的血脉要强势上许多而已。就这点,怕是龙覆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宣扬出来也不足为奇。
随即,张凡看着舒吞天的怪笑,忽然反应了过来,道:“该不会那个小家伙也胆小如,那个吧?”
看在舒吞天与龙覆海两人的面上,那个“鼠”字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嘿嘿,这次胆子到是不肥得狠,老舒我都自叹不如。”
舒吞天摇头晃脑地说道:“就是有个小小的毛病。”
说是小小的毛病”他的两臂一开,却张得比天还大,嗤笑之意显露无遗。
小家伙怕水,怕得要命。”
话网出口,龙覆海的脸上顿成猪肝色,舒吞天直接笑得肚子痛。
张凡一时无语,有点无法想象。
父亲是紫玉蛟龙,海中骄子,母亲是水麒麟,水之精灵,两者的结合。竟然是旱鸭子……
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我跟你说啊。”
舒吞天凑过来,献宝似地说道:“那小子。才几岁夫,就不知道多少次险死还生了。”
“第一次,在浴桶里,险些淹死。”
“呃,浴桶,”
“第二次,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玩耍,差点淹死在水洼里。”
“呃,水洼
“第三次”
“够了!”
舒吞天还待再说,却是已经被龙覆海一把捂住嘴巴,呜呜呜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封住了他的嘴巴,龙覆海这才讪讪然说道:“老弟啊,其实我家那小崽子还是有强项的。”
“这倒是真的。”舒吞天一把拍开堵在他嘴上的大手,正色了起来。不再开玩笑,“那小子虽然怕水,倒也有长处,生来能驾驻百兽,身带大地属性,有地之浑厚,若在陆地上,倒也是一个好胚子。”
“咦?”
张凡神色一动,脱口道:“那岂不是中央戊己大地麒麟?”
麒麟中的王者,天地间第一只麒麟。神兽之属,大地的宠儿。
“是有点那么回事。”
龙覆海无奈地说道:“可能是返祖吧。”
张凡看着他无奈的样子,也是一乐,这老小子连生了两个,都是“歪瓜裂枣”该不是他的蛟龙血脉与水麒麟的血脉相冲吧。
笑了一下,才把脑海中自己家里那头跟小狗一般整个跟在龙儿屁股后面的影子赶出去,正色道:“老龙啊,贤侄还是比较适合到九州上发联,岩2意思的话以后可以送讨来,张某自当代为说完张凡自己也觉得好笑,他那都要成为收容所了,专收龙覆海的子女。
想来龙覆海也是怕把小水麒麟也带回去。两个小家伙都有毛病。他那悍妻怕是要发飙,为了夫妻生活的幸福,只要将小家伙暂时放在张凡那里比较安全了。“这个,,还是免了吧!”
龙覆海本来想随口应下,话到口边,却是转了风头,神色也有点不对了起来。
张凡见其古怪,问了句:“怎么了?”
龙覆海苦笑着一指他的座下。叹息道:“等我家小子成年,怕是老弟你都飞升灵仙界了。”
不仅仅是他,舒吞天的神色也有点不对,目光同样凝在了蛮牛的身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弟你现在连坐骑都是化形大妖,肩膀上站着的那个也是,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舒吞天唉声叹气的样子,多半是有夸张的成分,却也是心里话,龙覆海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先前他们两人见得故人欣喜,却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坐骑。
坐骑就是坐骑,如何会让他们重视?
现在一经注意到,才发现这头坐骑的不凡,但看气息本体,拿出来跟他们一对一,胜败暂且不说,至少绝对跑得掉。
这样的强者,竟然只是坐骑,让他们如何能不心生感慨。
蛮牛却是得意了起来。摇头尾巴晃。心想:“终于被注意到了。不枉老牛我偷偷放出气息,这下给主人长脸了吧?”
得意之余。偷偷向着后背上瞥了一眼,正好迎上张凡冷厉的目光,“嗖”的一下把目光收回,脑袋低下,暗暗嘀咕着:“不会被发现吧。英明神武的主人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张凡却是无暇关注这头天生坐骑的小心思了,瞪了他一眼后,心中暗暗叹息。
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感,随着双方的地域距离和修为距离越来越远,日后怕是难得一见了。
这次的巧合,毕竟不是常有的,此后无数年,怕是难得再有相聚的时候了。
沉默了一下,张凡忽然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以后相见不易,张某就送给小侄子一件礼物吧,老龙你代为转交。”
还不待龙覆海开口,他就伸手虚空中一抹。
“呱啊
墨灵怪叫了一声,浑身金色羽毛炸起,颤抖着缩到了张凡的背后,叫声中满是哀怨。
此时,张凡的指间,已然多出了一根璀璨的金色羽毛,不用说。自是临时在墨灵的身上拔下的。
与此同时,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入手,太阳金焰一放即收,墨灵金羽、羊脂白玉,瞬间融化,彼此混合,最终在张凡凭空一抓下,凝成了最后的模样。
“好手段!”
龙覆海与舒吞天齐声赞叹。
一抓之间显露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器道修为,自然瞒不过两人的火眼金睛。
这还是在天机阁中以宝气凝练先天八卦金钱的时候顿悟到的手法,甫一施展,果然让张凡颇为满意。
此时在他的手中,握着的已然是一把明黄色的玉如意,隐然太阳光,辉,玉之温润,更是有他的独有烙印在其中。
“老龙,老舒,贤侄若有不可解决的危险,可着他捏碎此如意。张某自当竭力相助,以全我等相识一场的情分。”
张凡神色郑重,将明黄玉如意交到了龙覆海的手中。
从他的神色与话语中,龙、舒二人就心中有数了,明里是说的是那头早鸭子麒麟,暗指的却是他们两人,不过是照顾他们的面子,不曾明言罢了。
“承情了,老龙我要是再矫情,就不够兄弟了。”
龙覆海大笑着。将明黄玉如意揣入了怀中,紧接着将碧玉葫芦抢在手里。仰天痛饮。
张凡与舒吞天也是大笑,取出烈酒,大口吞咽。
纵酒狂歌,须臾三日。
无琐事之烦心,无红尘之纷扰,没有小儿女的哭哭啼啼,不干不脆,有的只有痛饮烈酒,酒尽而人散。
三日后,海面上漂浮着一层由碧玉葫芦。彼此碰撞着,随着海波起伏,一看望去,不下数百之数。
碧玉葫芦蔓延的尽头,两道背影,醉酒长歌,消失在了张凡的视线范围。
“罢了!”
“他日江湖相逢,再谋一醉吧!”
张凡索然一笑,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种这便是永别之感,缓缓从蛮牛的背上起身,衣袖舒展,大海澄清,所有的碧玉葫芦不见。
“蛮牛,枯荣岛!”
吩咐了一声,张凡仰躺在蛮牛的背上。所有的酒意瞬间散去。
无至交好友,欲一醉而不可得,人说高处不胜寒,现在能与他共谋一醉的。又能有几人?
一声镇海牛吼声,倏忽之间。蛮牛迈开大步,踏波而行,转眼间消失在远处。
枯荣岛,一座普通又神异的岛屿。
说其普通,乃是无灵脉,乏矿产,缺珍禽,少异兽,这样的岛屿,在偌大的大海上,没有一亿也有千万。
然而枯荣岛,却只有一个。
其神异处,就在“枯荣”二字上。
所谓“枯”为秋之萧瑟。生机散去。一片萧条。
所谓“荣”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盎然绿意覆盖天地。
枯荣之变,枯荣之存,每时每刻,都在枯荣岛上发生着、变化着,这便是枯荣岛得名之处。
当张凡来到枯荣岛不远处时。眼前的岛吗尚是一片绿意盎然,不尽生机,即便是隔着数里之遥,仍然清晰可辨。
恰在此时,一股季风,在岛数里处,蓦然凭空生成,呼啸而过。顷刻之间,席卷全岛。
“主人,这就是枯荣季风。”
话音未落,一片枯黄,如同一道幕布般在岛屿上豁然拉起。
顷刻间,郁郁葱葱青绿不再,代之的是秋之萧瑟。
耳中听着蛮牛的介绍,眼中看着季风过处,刹那枯荣的变化张凡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