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敌人的铁骑肆意砍杀,毫无还手之力,心如刀绞。
他下令敲响金锣,命令河谷上的战士迅速撤回车阵之内。
山岗底部到车阵的百步范围之内,没有来得及逃回的士兵立即被豹子军的骑兵杀戮一空。
山岗上的李弘看到骑兵即将冲进黄巾军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立即命令吹响停止进攻的号角。
黄昏已至。暮色苍茫的大地渐渐的被一层薄薄的雾霭所笼罩,黑幕即将拉起。
山坡上,河谷上,遍地都是死尸。浓烈的血腥味随着萧瑟的寒风随处飘浮。
“子民,张牛角利用地形优势,用辎重大车搭建的这个防御车阵很牢固。要想彻底歼灭他,最好是用步兵撕开缺口。用骑兵攻坚,我们的损失太大了。”阎柔望着黄巾军的阵地,无奈地说道。
“黑豹义从和燕无畏的部队追在敌人的后面一路猛攻,却没能破掉他们的车阵,反而被打了回来,可见张牛角对这一战是有准备的。他对这个车阵下了一番功夫。”李弘指着九里河上的黄巾军阵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帮军官说道:“你们看,此处坡长一百步,下面的河谷有两百步。但河谷被他的车阵占去一半,留给我们的冲击距离只有两百步,而且还有一百步是在他的弓箭射程之内。纵向距离和横向距离都不适合我们骑兵展开攻击。”
李弘笑道:“诸位可有什么破敌妙计?”
胡子满脸怒气,大声叫嚷道:“我们在广宁的时候,曾经训练过步兵作战。我们把一半骑兵改成步兵,步骑配合,同时攻击,肯定能拿下。”
鲜于银立即反驳道:“不行。我们不能和他们打消耗战。骑兵的优势是长途奔袭,冲锋陷阵,而不是攻打敌人的堡垒。现在我们用骑兵去打黄巾军的车阵,简直是自寻死路。”
铁钺说道:“我也同意鲜于大人的意见。现在我们占据绝对优势,没有必要和敌人拼消耗。黄巾军一直试图攻占山岗进行突围,经过长时间的激战,他们的损失远远比我们大。按照我的估计,他们最多还剩下一半人,你们看看战场上的死尸就知道了。现在前面好象连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我们可以一直围下去,直到把他们饿死在这里。”
燕无畏接道:“这样围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旦定兴渡口的黄巾军赶到,我们很被动。打援军,没有兵力围张牛角。打张牛角,又会被敌人援兵攻击。”
阎柔点点头说道:“的确很被动。张牛角正在收缩车阵,显然是因为兵力损耗太大。但他的车阵收的越小,我们就越难攻。现在黄巾军就象一只缩头乌龟,我们无从下手。”
李弘笑起来:“对,对。就象我们啃牛骨头。啃吧,累得慌,不啃吧,里面还有骨髓,表面还有一点牛筋,丢掉实在可惜。”
大家看他一副吝啬的样子,顿时哄然大笑。
“大人很爱啃牛骨头吗?下次我请你。”拳头叫起来。
这时,颜良匆匆地跑来。
“黑豹义从伤亡如何?”李弘立即问道。
颜良满脸悲凄,低声说道:“折了两百多兄弟。”
李弘吃了一惊。
短短的一个照面,黑豹义从加上燕无畏部曲,折损了五百多人。虽然敌人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但李弘还是非常愤怒。
他大吼一声:“打。”
张牛角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情越来越沉重。
张白骑一定给豹子吃掉了。否则,他就是爬也爬来了。
“品朴,子荫好象出事了?”同样感觉不妙的左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张牛角摇摇头,好象要把满腔的心事都抛出脑外。
“天黑了,你说豹子打算怎么办?”张牛角眼射寒光,冷森森地问道。
左彦悲伤地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没有吱声。
“俊义……?”张牛角略略提高音调,喊了他一声。
左彦缩了缩脑袋,好象抵挡不住河堤上冷瑟的寒风,走到了大车的侧面。张牛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们从中山国出发时,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左彦苦笑一下,自嘲地说道:“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一万多人。即使杀了豹子,灭了他的骑兵,我们也是惨败,全军覆没的惨败。”
张牛角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俊义,我们还有方飚的一万人嘛,什么全军覆灭?只要我们消灭了豹子,全军覆没的就是幽州的军队。明年。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毫发未损的攻占幽州。”
左彦好象懒得和张牛角罗嗦,一个人坐到车轱辘下闭上了双眼。
张牛角嘲讽地望了一眼左彦,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象一只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山羊,李弘就象一只恶极了的豹子,围着我们团团乱转。他现在等的就是一个能够一击致命的机会,彻底结束我们的生命。”
张牛角嘴角掀起一丝杀气。
“现在正是他最疏忽的时候。”
左彦猛地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还有办法?”
李弘准备再攻。
鲜于辅听阎柔说,李弘执意要开始步骑联合攻击,鲜于辅大吃一惊,勉强支撑着赶到了前线。
山岗上,密集的牛角号声此伏彼起,响彻了战场。各部曲的战旗在飞速移动,交错换位。骑兵分列两翼,步兵集结正中,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山岗。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夜幕即将拉上。
黄巾军的车阵内,战士们个个满腔怒火,精神抖擞,各自站在自己的防御位置上,严阵以待,誓死要与风云铁骑拼个鱼死网破。
李弘浑身血迹,披头散发,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站在步兵突前部队的最前列。
鲜于辅打马狂奔而来,身上的伤口由于战马的剧烈颠簸全部迸裂,鲜血渗出,染红了早就血迹斑驳的衣服。
“子民,不可莽撞,还是缓一缓。你这一战打完,我们幽州几乎没有什么骑兵了。短期内再想筹集这么多骑兵根本可能。”鲜于辅神情激动,大声说道,“你不考虑幽州的将来,我要考虑。虽然我命令不了你,但你不要忘了你对刘大人的承诺。刘大人临行前希望你组建一支骑兵,一支保护北疆的骑兵。但这支骑兵不是你私人的,是大汉朝的,是幽州的。你为了眼前的一万多人,一个张牛角,要把风云铁骑拼个净光,你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军功,为了自己的声名,还是为了幽州。”
“我们消灭了黄巾军三万多人,目的已经达到。张牛角即使带着这一万多人退回范阳,但他的主力已经打完了,他想一直留在涿郡非常困难。假如冀州方面的军队打得凶,打得猛,他还是要撤出涿郡的。他必须回到黄巾军的老巢常山和中山两国,为黄巾军的生存保留一块地盘。”
李弘看到鲜于辅发火了,赶忙笑着说道:“现在消灭干净了不是更好吗?你不要发火嘛,我保证天亮之前全歼张牛角。”
“不行。”鲜于辅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为了配合你作战,从涿城带出来四千名战士,这一战几乎全部阵亡了。现在幽州的部队数量非常少,我们不能为了一场无关大局的战斗再损失四五千人马。绝对不行。”
鲜于辅是幽州刺史府全权负责兵事的官吏,他的意见代表的就是刺史府的意见,自然不能不重视。李弘给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心里有点恼火。
“羽行,把张牛角灭了,幽州就没有战事了。部队还可以重建嘛。”
“子民,冀州的情况现在我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攻击了黄巾军,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冀州方面是不是答应了我们的要求。现在黄巾军突然撤军,原因不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是我们猜测的,没有任何根据。如果不是冀州方面的原因,也许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造成张牛角撤军呢?”
“我们决不能因小失大,为了确保万一,我们必须保留足够多的兵力以应付突发qing况。这不是你指挥军队打仗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幽州安全的问题。”
李弘明白了鲜于辅的意思。他考虑的是能不能全歼敌人,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整个涿郡,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但鲜于辅考虑的是整个幽州,他必须要从整个幽州的角度来考虑这个战是不是要打,怎么打更有利于幽州的将来。
李弘无话可说。他很钦佩鲜于辅的学识。几句话,说明了现状,点明了要害。的确,张牛角为什么突然撤军,大家都不知道原因。现在凭着自己的猜测,即使消灭了张牛角又怎么样?黄巾军还有许多首领,还有许多军队,他们照样可以攻打幽州,长驱直入。
战役目的已经到达,的确无需再战。
“好,听你的。”李弘战刀回鞘,用力拍拍鲜于辅,笑着说道:“你洗了把脸,立即就恢复了原状,我服了你了。”
鲜于辅长吁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李弘无所谓地摇摇头头,“下次你记住要救我。”
随即转身大声叫道:“命令各部曲,立即包围张牛角,严密监控,防止他夜间突围。”
“派人通知玉军候,把俘虏交给后卫屯的田军候,暂停进攻。”
“告诉郑军候,立即撒出斥候。三十里内密布斥候。”
他正说着,就看到郑信打马狂奔而来。
“守言,你要下山单挑张牛角吗?”李弘望着郑信丝毫没有停下战马的意思,大声叫道。
“子民,情况危急,褚飞燕的部队突然出现在九里亭。”
李弘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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