瘿陶城的夜空被点燃了,火光映透了半边天,隆隆的战鼓声象惊雷一样,回荡在漆黑的夜里,喊杀声迅速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杨凤的部队刚刚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就完全撤了下来。
张牛角和杨凤并肩站在黑夜里,看着黄巾军士兵整齐有序地走进大营。
“大帅,看样子我的运气非常好,有幸成为豹子的袭击对象。”杨凤笑着说道。
张牛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向东撤,回头之后自然奔袭东门。歼灭了豹子,你就是黄巾军最大的功臣。”
杨凤看了一眼张牛角,担心地说道:“豹子来势凶猛,我的部队单独对付他,估计要遭到重创。如果部队受损严重,我们很难合围,怎么办?”
“不会的。”张牛角自信地说道:“你的部队探出右手,燕子的部队伸出左手,肯定能合围。怎么?你担心部队的损失?”
杨凤没有做声。
“此战过后,冀州将暂时没有任何抵抗力量。你的部队直接进入魏郡发展,战利品全部归你自由分配,你看如何?魏郡是冀州最富裕的一个郡,缴获的财物完全可以补偿你的损失。”张牛角平静地说道。
杨凤英俊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他惊讶地问道:“大帅,这是你对我的奖赏?”
张牛角点点头。
“燕子呢?燕子去渤海郡吗?”
“他留在常山。”张牛角说道,“白帅攻击渤海郡。”
杨凤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帅,那五鹿大师……”
“打下瘿陶,消灭豹子后,我立即让出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张牛角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
杨凤大吃一惊,问道:“是燕子吗?你让燕子坐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吗?大帅,他不是你亲身骨肉,你这么做,会遭到许多首领的反对,大家会带着部队离开太行山的。”
张牛角皱着眉头,望着激动的杨凤说道:“栖之,你……”
“如果他是你的亲生儿子,继承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自然无可非议,但他不是……”
“栖之,你和燕子是兄弟……”张牛角失望地说道。
“大帅,你误会了。”杨凤急忙解释道:“我和燕子是兄弟,我肯定会支持他。但是,五鹿大师,白帅,孙帅,王帅他们能答应吗?”
张牛角问道:“那你可有办法?”
杨凤摇摇头,半天才说道:“大帅为什么要这么做?燕子的威信和能力都不够。大帅为什么好好的不干了?”
“我为什么不干了,你们都知道。”张牛角冷冷一笑道,“燕子的威信和能力不够,肯定不能做黄巾军的大首领。”
杨凤又吃了一惊,“大帅,你……你什么意思,不是燕子吗?是谁?”
他想起自己那天和褚飞燕下棋时,自己曾经提到这事。但褚飞燕目瞪口呆,好象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原来他真的不知道。
“五鹿大师。”张牛角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凤顿时泄气地一甩头,忿忿不平的大声说道:“他……”
张牛角冲他挥挥手,意思叫他不要说了。
“你和燕子的十四万部队负责围歼豹子,白帅,五鹿大师,孙帅,黑子的部队负责攻城。”张牛角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这一战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黄巾军的未来,其重要性你们都知道。”
“大帅……”杨凤想说什么,但看到张牛角那张坚毅的脸,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张牛角为了打赢这一战,为了激励部下奋勇作战,甚至连黄巾军大首领的位子都不要了。
郭典,冯翊,豹子都死了,冀州的官军主力歼灭了,夺取冀州将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占据了冀州,得到了大量的财物和喘息的时间,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够战胜黄巾军?
张牛角的血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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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翊坐在城门楼里,给朝廷写奏章。
城墙上,猛烈的战鼓声,疯狂的叫喊声,激烈的厮杀声穿透门窗,清晰地传到冯翊的耳中。他象没有听到一样,端坐在案台后面,全神贯注地写着自己的文章。
冀州战场的危急和惨烈必须要如实上报天子。朝廷必须要派援兵,必须要拨款赈灾,必须要重赏前线将士,否则冀州黄巾将愈演愈烈,终成不可收拾之局面。
五官掾郭裕推门急步走了进来。冯翊闻声抬头看去。
“大人,东门黄巾军突然撤了下去。”
冯翊笑了起来。豹子发威了。
“东城墙留五百人看守,其余士兵全部抽调到南城。”冯翊大声说道。
郭裕神色紧张地说道:“不会是黄巾军耍什么诡计吧?”
冯翊若无其事,低下头继续写着,一边冲他摇摇手,示意决无可能,立即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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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绕坐在一棵树桩上,靠在一堆柴火旁边,任寒风拂面,雪花飘洒,一动不动。他望着周围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士兵,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就象看着一群死人在奔跑一样。
张牛角的气魄和豪气实在令人心折。他为了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甘愿舍弃一切。只有这种人才配做黄巾军的统帅。白绕默默地想道,自己也是抛弃一切加入了黄巾军,手下也有几万人,但就是没有张牛角的洒脱,没有张牛角纵横天下的杀气。
白绕转目看向杀声震天的战场,仿佛看到五鹿正站在城墙下,举剑狂呼。
五鹿大师虽然在黄巾军中德高望重,但他已经老了,他被强烈的权欲蒙蔽了自己的心神,已经看不透黄巾军的现在和将来了。
白绕苦笑了一下,伸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一碗酒,轻轻喝了一小口。
一名军司马浑身血迹,纵马飞驰而来。
“白帅,大师要求用突击部队冲一下。”
白绕眯着眼看了看前面的战场,摇摇头,低声说道:“你去告诉五鹿大师,如果他再这样打下去,到天亮我们就没有士兵了。”
“白帅……”
“等第一批攻城部队的士兵死光了,再动用突击部队。”白绕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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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当狂吼一声,一刀剁在敌人的头颅上。战刀弹起,他的胸前空门打开,一柄长矛瞬间刺入。矛尖撞上铠甲的铁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王当如遭重击,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连退五步。
“王帅,撤吧,我们无法立足……”一个军司马大声叫道。
“杀……,杀……,一个都不准退下去。”王当奋力挡住敌人的长矛,回头狂吼,“兄弟们,杀啊……”
孙亲望望天。黎明即将拉开黑幕,天要亮了。
寒风呼啸,雪花飘洒。他扶了一下头盔,搓了搓几乎冻僵的双手,缓缓拔出战刀。
突然他举起战刀,转身面对身后的三百名战士,纵声狂呼:
“兄弟们,杀啊……”
“放……”随着一声怒吼,几千支长箭霎时间呼啸而出,冲入黑暗之中。
城墙上的王当一脚踹开缠住自己的敌人,一边返身奔跑,一边放声大吼:“长箭……长箭……,找掩护,快找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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瘿陶城就在大平原的中间,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白茫茫的大地。风还在吹,越来越大,凄厉叫号,冷凛刺骨;雪还在下,但一直都不大,飘飘洒洒的,随风而舞。
褚飞燕一个人站在雪原的中间,默默地望着远方。
距离他一百步的地方,五万黄巾军战士列成五个巨大的密集方阵。士兵们一个个肃立在风雪之中,悄然无声。无数面五彩缤纷的战旗在风中飘扬,发出巨大的声响。
北城门下,还有二万战士在攻城。只要有豹子的消息,他们将立即撤下,参加到围歼豹子的战场上。现在,他在等待消息,等待豹子出现的消息。
突然,他看到地平线上冒出一个黑点,在白色的雪原上,这个黑点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斥候到了。
褚飞燕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猛地转身,高举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起来:
“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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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凤的七万部队分成两部分。三万部队阻敌,四万部队实施包抄合围。
现在,三万阻击部队在雪原上列成三十个密集队列,横排五个,纵深六个。阻击部队的后面就是准备包抄合围的部队。他们分成八个密集队列,横排两个纵排四个。
张牛角和杨凤站在阻击部队和包抄部队的接合部。
“雪再大一点就好了。”杨凤望望满天的雪花,轻轻说道。
张牛角闭着眼睛,好象在用心地聆听着什么。突然他睁开双眼,望向远处。
风雪里蓦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号角之声。
杨凤心神俱震,张口叫道:“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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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驻马而立,面带微笑。
在最后的一瞬间,老天还是给了瘿陶城一线希望。一万五千名战士连续飞驰三个时辰,终于赶到瘿陶城下。
此时雪不大,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他望着对面庞大的敌军阵列,毫不在意,笑着对身边的赵云说道:“张牛角有气魄,最后还是要和我决一死战。”
“有气魄,好!”李弘挥舞着马鞭,大声叫道。
赵云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声说道:“大人,张牛角既然有准备,北门的褚飞燕马上就会赶到,我们对付十几万人……”
李弘凌空抽了一马鞭,兴奋地大声说道:“来得越多越好。到了今天黄昏,我看他们怎么办?”
想到黄巾军望城兴叹,愁眉不展的样子,李弘放声大笑起来。
郑信拍马上前,指着前方敌军阵势说道:“子民,你不是一直想方设法避免和张牛角决战吗?怎么现在……”
李弘转头望望郑信,笑道:“现在回头?”
郑信笑着轻轻抽了他一鞭子,大声说道:“两军相遇,勇者胜,怕他什么?”
赵云被李弘和郑信的豪气所激,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战意。
李弘笑起来,打马出列,沿着一字排开的骑兵大军飞跑起来。郑信一把抢过掌旗兵手上的黑豹战旗递给赵云。
“跟上去,大人要临阵巡视了。”
赵云高举大旗,猛踢白马,飞冲而出。
一黑一白两匹战马一前一后,飞奔在白雪皑皑的大平原上。
李弘回头看到赵云,顿时想起驹屯战场上,自己高举战旗跟在慕容风身后纵马飞驰的情景。李弘心中一热,一时间百感交集,仿若梦中一般。才过了一年多,自己竟然也成了一军统帅,临阵纵马巡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世事变幻当真是神奇莫测。
李弘看到了鲜于银,他高声叫道:“伯玉,你率部居中策应。”
鲜于银答应一声拨马归队。
李弘打马飞驰而过,看到玉石,他大声叫道:“义从,你攻击敌人左路,一旦完成正面冲击,立即转向攻击敌人左翼,防止敌人合围。”
随即他看到了鲜于辅。
“羽行兄,你率部紧随中军之后。一旦中军杀入敌阵,你立即率部向左翼运动,阻击和迟滞从北面赶过来的褚飞燕。”
李弘随即拨转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飞速狂奔。
“恒军候,你率黑豹义从随我攻击。”
“子玉兄,你攻击敌人的右路,完成正面冲击后,立即转向攻击敌人的右翼,防止敌人合围。”
李弘再次拨马而回。
他猛地举起长枪,纵声狂呼:“呼嗬……”
赵云听的一愣。汉族士兵不明白校尉大人怎么突然叫出胡语,也是一愣。一直跟着李弘南下作战的胡族士兵也愣住了。这么熟悉的喊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了。李弘大吼之后,感觉浑身舒坦,仿佛又回到了大草原上,霎时间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杀意盎然。
李弘猛踢黑豹,黑豹吃痛,飞跃而起。李弘在马上挺身扬枪,用尽全身的力气,面对黑压压的骑兵大军,再次纵声狂呼:
“呼……嗬……”
前排的胡族士兵兴奋异常,几乎同时举刀呼应:“呼嗬……”
黑豹全速狂奔,犹如风驰电掣一般。
李弘挥动钢枪,放声狂吼:“呼……嗬……”
更多的胡族战士,汉族战士高举武器,同声呼应:“呼……嗬……,呼……嗬……”
李弘紧勒马缰,黑豹瞬时停住身形,前腿连着身躯几乎直立而起。李弘好象要随着战马腾空飞起一样,身形升起数尺。他看到更多列队在后的战士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李弘在空中再举长枪,竭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吼道:
“呼……嗬……”
“呼嗬……呼嗬……呼嗬……”
先是几百人吼,接着是几千人吼,最后是一万五千人全部吼了起来。浑厚而激昂的声音象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响在雪原上,炸响在空中。震耳欲聋的吼声几乎要炸开厚厚的云层,冲天而去。
赵云被阵阵雷鸣般的吼声刺激地浑身颤栗,他挥舞着大旗,跟在李弘后面,用尽全身力气,放声狂吼。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他依然疯狂地张大着嘴巴,随着大家一遍又一遍的尽情吼叫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疲劳一起吼出去,只留下一往无前的战意。
呼啸的寒风和飘洒的白雪好象被这一阵炸雷击晕,个个胆战心惊,面无人色,竟然就在这吼叫声里瞪大了一双恐惧地眼睛,忘记了再去肆虐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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