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也给你自己家里也留一点吧。”田心光却说,“每个桶里减少一些,心意到了就行。”
“我们回来后再去打泥鳅就行了,还怕没鱼吃。”赵政策就乐了,“我告诉你,我们晚上出去至少还可以抓他几斤青蛙吃呢。”
“青蛙可是益虫。”秦露马上说道,“要是被领导看见了,又要挨批评。”
“我在家里吃,谁会知道啊。”赵政策撇了撇嘴,心里想着秦露还真是天真可爱。
提着两个木桶来到大队支书常叔光门口,把一个桶在角落里放好,赵政策就走大路一样提着装着泥鳅黄鳝小鱼的桶子往里面走,让田心光看着汗颜不已。
这年代,有谁送礼巴结领导有赵政策这么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啊!
“光叔,还没吃晚饭啊。婶,忙着呢。”赵政策进了堂屋,见支书常叔光拿着一蒲扇,躺在竹椅上晃悠着,就打招呼道。
“是政策啊,哟,还有心光,两个知识分子到我家来了,真是难得啊。”因为是在家里,常叔光倒也不摆架子,再说,听说赵政策把个刺头黄小军打得都没脾气,常叔光还真是对赵政策另眼相看,所以,还是有几分热情,上门都是客嘛。
“坐,坐。”常叔光的妻子邹代秀是个柔顺的妇女,平时对人也很和蔼,就是有些怕常叔光,做不了主,马上搬过凳子,又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
两个人不敢怠慢,宰相府里家丁都是七品官呢,更何况是支书夫人。
“亚林,我送个陀螺给你,抽得可转了哟。”赵政策却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木头削成的陀螺,喜得常叔光的儿子常亚林笑得眼睛都没有了缝隙。
“还不谢谢政策叔叔。”常叔光马上呵斥了一声,常亚林得了陀螺,自然很是听话,谢了赵政策就跑到房间里去找抽陀螺用的图龙带子去了。那种不布带子,抽起来呼啦呼啦响,陀螺转起来也起劲,实在最佳选择。
常叔光却只是拿眼神撇了一下木桶,没有说话。
“光叔,我和田心光今天傍晚时在水沟里打了点泥鳅,自个也吃不玩,就给您送过来了。”赵政策大大方方地说。
“哟,政策你正有心啊,这泥鳅和鱼只怕有四五斤呢。”到底是妇女,眼光浅,一听这话,马上走过来把桶子提到厨房里倒进了自己家的脸盆里了,然后才把桶子放了回来。
赵政策就有些不满意了,你倒了鱼,至少也应该帮我把桶子洗一下吧。
不过,后世里二十年的仕途生涯让赵政策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了,自然是不会表露出来。
“书记,我和田心光这次来,还有些思想想向您汇报。”见田心光有些拘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赵政策只好自己开口了,碰了碰田心光。
“哦。”见私事转到了公事,常叔光的大队支书的架子马上就端了起来,下巴也扬起来了,有些变色龙的味道啊,赵政策心里禁不住暗自赞叹着。
“常书记,我这里有一份请愿书,请您指导。”田心光这才从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掏出请愿书,双手捧着,很是恭敬地递了过去。
常叔光接过纸张,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端正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这个嘛,基调是好的。”常叔光一派领导的架势,“我们就是要和一切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坏分子做斗争,决不妥协,坚决消灭他们。”
“常书记指示得对。”因为是公事,赵政策也不叫光叔,而是叫书记,让常叔光很是满意,“特别是黄鳝,一个晚上能钻好多孔,把庄稼田里的水都漏光。这还不算,还和庄稼争肥料,实在可恨。”
“恩,到底是知识分子,看事情的眼光就是不同。”常叔光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份请愿书我收了,你们大胆地开展工作,坚决消灭黄鳝这样的害虫。”
这样也行,田心光二十几年的思维一下子被扭转过来,还真有些不适应,看来,官字就两张嘴啊。田心光可清楚地记得,每次知青们来向这个大队支书汇报思想工作的时候,都被批得体无完肤!
赵政策这座山啊,真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田心光这个时候对赵政策的景仰,那可真是如黄河之滚滚流水,滔滔不绝!
就几斤泥鳅,一份请愿书,被大支书给称赞了一翻,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也算让京城里来的田心光开了眼界。
得到了批准打泥鳅计划,目的已经达到了,赵政策也没有多留,恭维了几句,就告辞了。
这次,常书记居然亲自把把两人送到了门口,已经算是莫大的礼遇了。
“这个赵政策,非等闲之辈,以后可要防着点。能文能武,谁知道这天怎么变呢。”常叔光躺在竹椅子上面,喃喃念道。
到了刘光斗的家门口,田心光又被赵政策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可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亲戚家做客。
“报告刘司令,赵政策前来侦察敌情。”赵政策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用力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见了主任刘光斗,这才稍微放低了声音,“抓到泥鳅黄鳝等战利品若干,特地前来上交。”
田心光被吓了一跳,殊不知赵政策这正是投刘光斗所好,因为刘光斗是军人出身,叫他刘司令可是莫大的荣耀!
果然,刘光斗马上哈哈大笑:“好你个赵政策,比你哥赵路线还要豪爽,要是去当兵,准是个好苗子。行,这战利品我收下了,养几天,叫上几个知青,咱们一起来打牙祭。”
田心光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殊不知,赵政策后世里好歹也混上了个副市长,要是连几个泥腿子村干部都对付不了,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刘主任,我刚和田心光向常支书递了消灭泥鳅黄鳝的请愿书,这指导员批了,连长还请下指示。”赵政策这也算是小小恭维了刘光斗一把,在部队里,连长自然是比连队的指导员要拉风了。
“屁的指示,对付泥鳅和黄鳝,我们就是要从精神上和肉体上,全部坚决狠狠地予以消灭。”刘光斗很是豪气地说,“来,两位知识分子,我是军人出身,大老粗一个,家里别的没有,酒还是有的,你婶子也不在家,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咱就喝两杯烧酒。”
“感情深,一口闷嘛。”赵政策见刘光斗还真把烧酒搬出来了,也不客气,拿着小杯满上,“来,刘司令,我敬你一杯。”
说完,一口就干掉了,面不改色。
“要得,比你哥豪爽!”刘光斗就高兴了,然后转过头,对田心光说,“我们两个也干一杯,从京城来我们这个小山村里,受苦了!”
田心光闭着眼睛,简直是咬牙切齿地把烧酒给弄下了喉咙,感觉火辣辣地,脸都憋红了。
“好,要加强锻炼。”刘光斗倒也没有为难田心光,哈哈笑着,“酒是好东西啊。”
赵政策对刘光斗这样豪爽的个性还是很欣赏的,就多逗留了一会,惦记着还要打泥鳅,这才告辞。
“小小年纪,如此豪气,终非池中之物,必成大器啊。”刘光斗自饮自乐,也在喃喃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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