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华北危急(三)
大连会议结束后,霓虹军华国驻屯军开始在华北的军事演习更加频繁。演习从最初的白天发展到黑夜,直至后来的彻夜不断。演习环境也由一般的室内发展到室外,直至直接以宛平城等为攻击目标进行演练,枪弹也由最初的虚弹发展到实弹。丰台、宛平一带,一时枪声不绝、杀声不断。平、津其他地带,霓虹军非法演习等军事活动也是日甚一日,平津、华北,一时像是被置于一只硕大的火药桶上,随时都有天崩地裂般爆炸的可能。
此时华北平津地区的大权统归由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任委员长的冀察政务委员会。二十九军是西北军的老底子,中原大战后战败的西北军残部被改编为二十九军,隶属张汉卿的东北军。双十二事变,宋哲元站对了队伍,在关键时刻通电反对张汉卿,由此拜托了东北军的控制,成为占据冀、察、平、津两省两市的一方诸侯。
虽然二十九军占据了华北地区最富庶的平津地区,但是宋哲元的日子并不好过,已经越过长城的霓虹军对平津地区虎视眈眈,经常制造挑衅事件,特别是淞沪大战爆发后,日本人就更加变本加厉。
由于中央军在淞沪战场节节败退,蒋中正并不希望华北和华中两线作战,淞沪战事一起,便电令宋哲元:务须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将来宋将军在北方维持的时间越长,即对国家之贡献愈大。只要在不妨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大原则下,妥密应付,中央定予支持。宋哲元一来舍不得平津富庶之地,二来唯恐二十九军遭遇重大损失,更加希望和平。所以选择步步退缩,不惜放弃北平城外军事战略要地丰台。但是日本还不满足,不断提出种种不合理的要求,缠着宋哲元不放,再加之平津地区要求抗日的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内忧外困,压力极大的宋哲元不得不在五月中旬借口修祖坟回山东乐陵老家。
宋哲元这一走,压力全部落到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市长秦德纯和三十七师师长兼北平警备司令冯治安的头上。
“绍文兄,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大炮已经快要架到我宛平城下了。我看这场仗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咱们也该早作准备,被到时给日本打了措手不及啊。”冯治安冲进秦德纯的办公室开口就说道。
秦德纯也是皱紧眉头,他这个北平市长自上任以来就一直是焦头烂额。对外要应对日本人的种种不合理的要求,对内还得安抚甚至镇压那些被各方政治势力所利用,指责政府抗日不力等游行、集会。他还甚至被那些学生骂作“汉奸市长”。其实秦德纯他也是有苦难言,早在淞沪大战爆发之前,他就认为政府是有决心抗日的,只是正在缜密的准备中。淞沪大战爆发后,特别是上海和南京相继失守后,他更加认为现在华北必须保持稳定,避免两线作战。
“仰之,现在咱们只有一个字就是‘忍’,据我所知,目前日本政府也并不希望两线作战,现在的摩擦都是霓虹军华北驻屯军搞出来的。咱们惟有戒慎沉着,以静制动,只要不违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这个大原则,我们不能给霓虹军开战制造任何借口。”秦德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实际上日本人对二十九军所有的高级将领分类,分为“抗日的中央派”和“亲日的地方派”两种,秦德纯被冠以“抗日中央派的中坚分子”,而冯治安更是还单独加戴了“顽固抗日派”的帽子。
冯治安一屁股坐了下来,忿忿不平道:“既然这样,那老子就忍。只要小鬼子不动我宛平县城和芦沟桥,别的干什么,老子就只当没看见。”接着,看着秦德纯,一脸凝重道:“但是如果象占领丰台一样,把手伸到宛平和芦沟桥,咱们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现在华北驻屯军正在宛平城外日夜演习,随时有可能象冯治安说的那样,把手伸到目前北平为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芦沟桥和宛平县城。秦德纯眉头紧锁着沉吟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抬起头,迎着冯治安的目光道:“芦沟桥和宛平县是华国的领土,如果日本人敢进犯的话,那就违反了不妨碍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个大原则。我军必须予以反击。”说到最后一句,秦德纯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
船慢慢地靠近万县码头,沈修文从船舱内走出来,站在栏杆边眺望着离开了将近两年的万县。随着产业和家人迁至万县,如今的万县已然成为沈修文的第二个故乡。
两年不到的时间,万县的变化很大,三个码头上几乎停满了船只,远远看去码头上上人头涌动,其繁忙程度较沈修文离开的时候超出何止一倍。
“现在逃难的人都往四川跑,万县是川东门户又是西部第二大码头,来万县的人也很多。现在万县的人口比原来多出一倍都不止。”万县常来常往的郑怀山站在沈修文的身旁笑着介绍道。
沈修文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不过马上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因为随着船慢慢靠向码头,他已经看到码头上等着迎接的那一群人,站在人群前是三个女人,虽然还看不清脸,但是两个穿着旗袍的沈修文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姐姐和妻子,另外一个一身洋装的不用问便是曾家凝这个小丫头了。
俞文纨看着越来越近的船,心头扑腾扑腾跳个不停。从南京分别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俞文纨感觉好象已经过了两年一样,这是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国家惨败,南京失守的消息传到万县时,全家人都为沈修文的安危担忧。在那几天里,俞文纨每晚都睡不着,心里暗暗为自己的丈夫祈福,希望丈夫能够平安。直到大哥替他保平安的电报发回来,俞文纨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满满地占据了自己的心的丈夫终于要回来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中,那道熟悉的,几乎每晚都在自己的梦境中出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跳板上。俞文纨忍不住就迎上去。
“沈大哥。”这时曾家凝却跑到了她的前头,拼命挥动着手臂,向刚刚走下跳板的沈修文挥舞高喊。俞文纨脚步一滞,看着奔奔跳跳跑在自己前头的曾家凝,心里一阵微酸。
“这丫头!”沈修平走到俞文纨的身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俞文纨看到从船上下来,沿着台阶一路小跑的沈修文稍稍在曾家凝的身旁停留了一下后,径直朝自己跑上来时,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姐,文纨。”微微喘着粗气的沈修文跑到这两个最关心他的女人的面前,开心地叫道。
“都是当将军的人了,怎么还奔奔跳跳的。”沈修平的脸上虽然洋溢着高兴的笑容,但是嘴上还是朝弟弟嗔怪道。
“姐,文纨,我想你们了。”沈修文嘿嘿一笑说道。说着,一把拉住俞文纨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柔声道:“文纨,你瘦了。”
俞文纨也仔细看着又黑又瘦的沈修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好不容易屏住:“回来就好。”
“还不是为你担心的。好了,回来就好,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这里还有好多人了。”沈修平眨了眨也有些发涩的眼睛,连忙说道。
俞文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一大帮迎接的人群,连忙害羞着挣脱沈修文的手。
“欢迎沈将军凯旋而归。”这时一名四十多岁的胖子走上来,笑容满面地向沈修文拱手欢迎道。
沈修文并不认识这个胖子,微微一愣。陪同在一旁的唐文彬连忙介绍道:“光复,这位是川东行署专员唐亭轩唐专员。”
现在沈家乃至自己的整个后方基地都放在万县,如今又想在万县扩大规模,沈修文原本打算这次回来亲自去拜访川东行署专员,以期能得到地方上的支持,没想到今天这位专员大人会亲自来迎接自己,连忙敬了个礼,客气地说道:“唐专员大驾亲迎,修文实在是不该当。惶恐,惶恐!”
当着川东名流的面,沈修文的态度如此谦恭,让这位唐专员很有面子,连忙笑着道:“沈将军在前线奋勇抗日,威名远播,此番能落户万县,实乃我川东之幸。唐某今天代表川东子弟在此迎接抗日英雄,实属应当应分。况且杨公和淞云将军也常言将军对川中将士多有照顾,唐某理应投桃报李。呵呵。”唐亭轩笑呵呵地说道。
沈修文这才意识到川东和万县地区是杨森的地盘,而郭汝栋的四十三军又出自杨森一系。自己当初在松江的无心插柳倒是给自己带来了一个交好川中将领的机会。
这位唐专员显然非常会做人,热情的寒暄之后,朝沈修文拱了拱手,笑着告辞道:“将军今天舟旅劳顿,唐某就不多打扰了。明日唐某将设宴为将军洗尘,还望将军赏光。”
“一定,一定。”
送走唐专员后,唐文彬感慨地说道:“光复,也亏得你和淞云将军有交情。这位唐专员对我们沈家也是颇为照应。”
“是我当初想简单了,迁往万县之前方方面面没有考虑全面。没有川中势力的支持,想要在万县立足怕是不易。上次也幸亏误打误撞,结识了郭淞云,当初我是敬佩他们四十三军英勇抗日,还没想到这一层呢。”沈修文摇了摇头道。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感叹自己还是过于稚嫩。
“沈将军,您终于又回来了。”这时,穿着一身考究的丝质长衫的潘康良这才一脸激动地走到沈修文的面前。
“康良,这两年辛苦你了。”沈修文握着潘康良的手,一脸诚挚地说道。
沈家迁到万县之前的前期工作都是潘康良在忙活,包括后来的搬迁和物资的输送,以前的通达商行,现在的通达贸易公司那可是出了大力的。正因为如此,潘康良也逐渐进入了沈修文这个圈子的核心层。包括后勤基地的建设,物资储备等等,潘康良也逐渐成为郑怀山在后方的住手。
“沈将军哪里话,这些都是康良应当应分的。如果没有将军,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小商行的老板。”潘康良听到沈修文见面就向自己道一声辛苦,顿时变的十分激动。自从和沈修文合作以后,加之沈家的关系,潘康良的通达贸易公司已然是万县最大的贸易公司,潘康良本人如今更是在曾老先生的举荐下出任了万县商会的会长,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是沈修文带给他的。更何况沈修文还是他的半个老板。
来码头迎接沈修文的还有一大批万县本地商人以及追随沈家迁到万县的上海商人,沈家在万县落户,他们都得益不少。商人的消息是最灵通的,他们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位目前炙手可热,深得蒋委员长器重的抗日英雄。
一番应酬,总算得以返回家中。沈家大院当初建的时候,特意建在曾家的旁边。家里的佣人都是从上海跟随来的老人。看到沈修文回来一个个都欣喜地喊着:“二少爷。”
经历了多次残酷的战斗,沈修文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称呼自己听起来是多么的亲切。经历了血与火,家对于军人来说是最温馨的。
“爹!岳父!曾先生!”转过门厅,沈敬宗、俞展堂、曾仕贤正站在客厅前,出现在沈修文的眼前。
在这个极为讲究长幼有序的年代,沈修文愣了一下之后,连忙快步上前,向三位长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光复啊,我说要去码头迎接你这位抗日英雄,可是你爹硬是不让。咱们三个可是喝了一个上午的茶了。”一向西化的曾仕贤笑呵呵地说道。
沈修文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激动之色的老父亲,虽然老爷子从小对他就严厉,但是沈修文知道老父亲这段时间也少没为他担心。再次向老父亲鞠了一躬道:“爹,儿子回来了。”
曾经在上海滩叱诧风云的沈敬宗,此时也哆嗦着嘴唇,看着儿子,道:“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沈修文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连忙上前扶住老爷子,朝俞展堂和曾仕贤欠了欠身子道:“岳父,曾先生,咱们屋里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