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回自我限制
随着大殿内王珪、韦挺的伏诛,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唐内部斗争就这样结束了,皇权和世家之间的争斗,最后以皇权胜利而告终,可以想象的是,随着这次争斗的结束,世家将会在大唐内部失去市场,随着时间的推移,世家也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仅仅只是留下一段让人回忆的话题而已,皇权再次占据了上风。
而对于群臣而言,又将渡过一个又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时间了,可以想象的是,这次斗争波及范围之广,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如今权利已经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性命了。卢照辞的一声退朝之后,这些大臣们迫不及待的出了大殿,好回到家中,销毁自己与那些世家们往来的秘密的,然后思索着日后将要走的道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如何保住现在的官位是最重要的,往日的那些门庭若市的世家大族们,此刻也都是门客稀少,无人敢登门。往日里那些欺行霸市的家奴们也都胆战心惊,再也不敢到市面上行走,生怕被人告发。
“先生,陛下智谋之深,谋算之远,非我等所能及也!更是让光蕊没有想到的是辅机大人,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为了陛下,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居然自污,以引诱那些世家们上当,真是让人敬佩啊!”乾清宫前的广场上,陈光蕊跟随在岑文本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他们的不远处正是许敬宗。
“陈阁老,你还年轻的很呢?”岑文本闻言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陛下今日所言有多少话是真的,又有多少话是假的呢?陛下谋划之深这一点老夫承认,多年以前,别人以为陛下专心对付外敌的时候,其实陛下就准备对付那些世家们了。世家们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但是若是说长孙无忌自污,是为了配合陛下,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甘愿和王珪、韦挺他们混在一起,那就不一定了。哈哈,陈阁老,有的事情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有些话呢?不过,你要记住了一句话,从陛下口中所出的就算不是真的,那也是真的。”说着岑文本就摇了摇头,径自离去。只留下一脸迷茫的陈光蕊站在那里,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呵呵!陈阁老聪慧,难道就没有看出来什么吗?”就在他的身后,许敬宗缓缓而来,笑呵呵的说道。
“哦!这么说,许阁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吗?”陈光蕊看了许敬宗一眼,淡淡的说道:“陛下之心岂是我等可以猜测到的?许阁老,你认为呢?”那陈光蕊一脸的讥讽之色,在脸上都能显露出来,显然是看不上许敬宗这个人的人品。
“呵呵!”许敬宗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说道:“陈阁老可知道长孙无忌此人。此人有才能不错,可是他有个缺点,那就是贪恋权势。此人容不下我等这些辅佐天子,辅佐太子啊!但是此人不但是长孙娘娘的兄长,还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乃是功臣,陛下不但不能杀他,而且还要保护他。就算他犯了大罪,只要不谋反,陛下就不会杀他的。至于陛下在大殿上所出的事情,呵呵!”许敬宗摇了摇头,也径自走了。
“原来如此,真的是如此吗?”陈光蕊一脸的迷茫之色,转身望着背后的乾清宫,还是那样的威严耸立,光芒万丈,里面居住着一位世上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但是如今的皇帝陛下真的如同许敬宗所说的那样吗?陈光蕊也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出了皇宫,此刻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父皇。”御书房内,卢承烈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案前。
“你在想着朕为什么不杀你舅舅吗?”卢照辞手执着书,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认为朕当如何?”
“儿臣,儿臣想听听父皇为何如此决定?”卢承烈赶紧说道。
“你认为朕今天在朝堂上说的话是真的吗?”卢照辞头也不抬,就轻轻的问道。
“儿臣认为,儿臣认为父皇今日所说那是假的。”卢承烈不敢怠慢,赶紧说道:“只是父皇所说又是真的。”
“哦!此话怎讲?”卢照辞闻言,不由的将手中的书本放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你且坐下,说给朕听听。朕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说法。”
“谢父皇。”卢承烈不敢怠慢说道:“长孙无忌虽然有些才能,可是此人贪权。是一个乱世的能臣,但是却是治世的枭臣。儿臣不敢用之。”
卢照辞惊讶的望着卢承烈一眼,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的儿子居然对长孙无忌如此评价,让卢照辞很是惊讶。
“这么说,你认为这个长孙无忌要杀了?”卢照辞笑呵呵的问道。
“不能杀。”卢承烈想了想,望着卢照辞说道:“父皇要杀此人,朝廷中有些人就无人能抗衡了。所以此人不能杀。”
“你说的不错。”卢照辞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是一个枭臣,若是朕在,他自然会拱手听命,可是若是朕不在了,你登基即位,他就会以舅舅之尊命令与你。你当如何?听还是不听。”
“儿臣明白。”卢承烈点了点头,说道:“他是孩儿的舅舅,与母妃关系甚好,母妃虽然明面上表示外戚不得干政,可是母妃和舅舅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儿臣是不能杀自己的舅舅的。父皇对母妃情深意重,自然也是不会杀了他的。”
“你能如此想,朕很高兴。”卢照辞点了点头,说道:“朕贵为天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你这些儿子们,还有你的母妃们,都是朕心尖上的肉,不能丧之,不能丧之啊!否则,朕就算有富有天下又能如何呢?”卢承烈闻言嘴巴张了张,正待想问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呵呵!你是想询问,既然如此,朕为什么会杀了魏王承泰不是?”卢照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情,你以为会知道的。还有你去长孙府邸一下,将长孙冲送入大牢吧!”
“儿臣领命。”卢承烈心中一惊,赶紧说道。
卢照辞好像是疲惫了一样,挥了挥手,说道:“承烈,记住,权势能使人迷昏了眼睛,迷昏了心灵,就算是岑文本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制衡,也会成为你口中的枭臣。所以自朕之后,历代宰相不得超过十年。皇权不得超过二十年。”
“儿臣,儿臣遵旨。”卢承烈心中一惊,但是还是静静的说道。
“承烈,朕是为你好。”卢照辞将卢承烈的表情看在心里,淡淡的说道:“任何皇权若是没有制约,都将无法无天,就会践踏任何法律,将法律抛之脑后,若是如此,皇权就会肆意妄为,天下也就会变了一个模样。朕有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了。都说皇帝英明,实际上,皇帝英明也就是他当政的前几年而已,以后数年或为守成,或为颓废。皇权为天下至尊,实际上皇帝日后也不过数尺黄土而已,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承烈,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儿臣恭听父皇教诲。”卢承烈面色一变,苍白无比,最后双目一片清明,赶紧拜了下来。
“呵呵!朕也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实际上,朕之后,或者你之后,日后的帝王会不会遵守这个规矩,朕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了。朕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好了,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儿臣领旨。”卢承烈躬身后退,缓缓退了下来,抬眼偷偷的望了卢照辞一眼,却见他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眉宇紧皱,好像是在看书,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当下摇了摇头,赶紧退了下去。
“去请狄仁杰来见孤。”卢承烈出了大殿,就对随身护卫说道。自己却径自朝东宫而去。这个时候,他也不相信岑文本,更是不会找被幽禁在家的长孙无忌了,更何况,他还要去传旨将长孙冲关入大牢中,可以想象的,卢照辞所说的关入大牢,没有卢照辞的圣旨,长孙冲只能是老死在其中。这一切他都要找人商量一番。当然最重要的是卢照辞最后一句话,皇帝二十年的限制。任何一个帝王都是很难做到,卢承烈不像卢照辞那样,身体虽然是这个时代的,可是灵魂却是来自后世。后世的一切与这个时代不同。哪里想到自己制衡自己呢?让一个皇帝自动下台,这恐怕也只有卢照辞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想的出来,可是卢承烈他能想到这些吗?但是既然是卢照辞所言,卢承烈就算不满,也不得不遵从。
“臣狄仁杰拜见太子殿下。”东宫书房内,狄仁杰朝卢承烈拜道。
“怀英,坐下说话。”卢承烈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椅子说道。
“殿下有心事?”狄仁杰打量着卢承烈一眼,惊讶的说道。
“你怎么看今日大殿上的事情?”卢承烈睁大着双眼望着狄仁杰说道。
“臣也不是十分明白。”狄仁杰神情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卢承烈指的是长孙无忌之事,思索了片刻,方说道:“只是既然陛下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这么做就是了,长孙无忌虽然有些过错,但是也是有功劳。更何况,这个长孙家族与其他家族是有很大区别的。那就是长孙无忌一人独秀,其他的人还没有成长起来,但是其他的家族却是不同,在朝野上下,他们有很大的势力,诸如太原王氏,关中韦氏就是如此,这样的家族无论是主干或者是旁支,都是党羽遍布,所以陛下猜忌他们,只要逮住机会,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些人铲除,谁让这些人虽然有些才能,可是我大唐有才能的人还少吗?这样的人存在与否,根本就无关大局。关中、关东世家这次虽然实力大减,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陛下还需要有人来镇压他们,这就是长孙无忌。关而不杀就是这个道理,还有。”狄仁杰看了卢承烈一眼,最后并没有说下去。
“还有什么?”卢承烈好像是没有看见狄仁杰脸上的为难之色一样,轻轻的问道。
“那就是制衡,对岑大人的制衡。”狄仁杰想也不想,就说道:“岑先生执掌宣德殿近二十年,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声望,朝野上下门生故吏无数,虽然岑先生光明磊落,从不拉帮结派,可是在陛下那里,还是提防一二,用长孙无忌制衡岑先生,不但对大唐是有好处,也同样是对岑先生的保护。长孙无忌虽然是在野,可是声望也是不小的,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根基的,正好用来防备岑先生。”狄仁杰说了这些之后,赶紧拜倒在地,不敢出声。这些话都是大不敬的言语,一旦传扬出去,不但会引起天子的愤怒,就是岑文本和长孙无忌二人对狄仁杰也是不爽的。这些话也只有卢承烈的心腹重臣才会说的。
“先生请起。”卢承烈神情一动,上前扶起狄仁杰,说道:“先生真是孤的肱骨之臣。可是父皇今日召见了孤,让孤亲自前往长孙无忌府邸,将长孙冲关入大牢。”
“长孙冲?”狄仁杰面色一变,仔细思索了片刻,方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是忌惮长孙大人。生怕殿下用了此人,所以才会如此。”
“怀英,你若为相,认为多少年才是一个期限?或者说,是越长越好呢?”卢承烈忽然笑呵呵的问道。
“呵呵!臣若为相,十年足矣!”狄仁杰哈哈大笑。
“十年?”卢承烈惊讶的问道:“孤如此信任怀英,怀英为什么只说做十年的宰相呢?莫非认为孤是一个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之人吗?”
“殿下此言差矣!臣并不是怀疑殿下的诚意。可以看的出来,殿下将会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明君,必定能恪守陛下大业,开创一个盛世来。”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道:“臣说自己可以担任十年的宰相,不但是为殿下考虑,也同样是为臣自己考虑,臣若是当了宰相,时间太短,那臣的有些抱负就不能实现,这样一来,这个宰相不当也罢!臣若是当宰相的时间太长,那就会成为第二个岑先生,满朝文武中多是臣的故旧弟子,臣掌握的权利将有可能威胁到皇权,引起天子的猜忌,弄不好臣不但性命难保,就是臣家中的妻子也不能保住性命,在史书上甚至会留下如同曹操一样的评价,所以十年的时间足够了,不但可以实现臣的理想和抱负,更是能保证君臣之情,不会到了相互猜忌的地步。当今天子能让岑先生做十数年的宰相,一方面两人都是从战争中相交,二来,陛下乃是开国之君,对天下的掌控远在殿下这个继任者身上,所以陛下从来就不怕岑先生有朝一日,如何如何。”
“原来如此。”卢承烈点了点头,又笑呵呵的说道:“那卿试言这天子在位当以多少年限为准?”
“啊!”这下狄仁杰面色变了起来,双眼圆睁,嘴巴张的老大,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当皇帝还有年限的吗?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天子乃是上天之子,登基称帝,乃是应顺上天之意,岂有年限之说?殿下此言从何谈起,臣实在不敢妄议天子,还请殿下恕罪。”
“呵呵!孤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卿不必放在心上,起来吧!起来吧!随孤去长孙府邸。孤要去见见长孙大人。”卢承烈笑呵呵的将狄仁杰扶了起来。只见狄仁杰面色苍白,确实不像是做假的一样,当下摇了摇头,径自朝东宫外行去。
“当皇帝还有年限限制的吗?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狄仁杰望着卢承烈离去的身影,眉头紧皱,紧跟在卢承烈身后,苦苦思索起来。他如何不知道卢承烈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个主意必定是出自当今天子之手。只是这些话让他不敢说出来而已,狄仁杰聪慧,虽然知道自己是卢承烈的心腹,可是不管怎么样,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他可以当着卢承烈的面议论岑文本,也可以议论长孙无忌,并且直呼其名,但是却是不敢议论卢照辞。只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看出了卢承烈心中的不悦,想象也是任何皇帝哪个不想永久的占据皇位,在史书上记载,无论皇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他们都会被长生所吸引,他们不是想做个长生不老的神仙,而是想做一个长生不老的皇帝。诸如秦始皇、汉武帝这样的皇帝不就是如此吗?这个时候突然让皇帝自我设置年限,这显然是一件让人惊讶的是。无论狄仁杰是多么的受卢承烈信任,这种话题他也是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