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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那老头咳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理会刚刚救了他性命的二人,摇摇晃晃地向着那间破草屋走去。

陆锦想,这老头如此装13,不像是素质低下,更像是自暴自弃,看来倒有一段伤心往事。

可谁没有呢,虬木遭逢大变而中年出家。枯木心伤自己致使师弟惨死,终生难以释怀。陆乘风正当盛年却双腿残废,心灰意冷意气消沉十几年。就算她自己,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也是背井离乡失去了全世界呢。

可谁像这老头一样混蛋又怪异了?

这破草屋破院子真是“家徒四壁”的完美写照,陆锦寻摸了一圈也没找到足以实施打击报复的财物,赶在老头前面进了那破草屋,看来看去一样空空荡荡,只有墙边的炉子案板十分显眼。

她看炉子案板都与外面不同,还算得干净,只好将里面几十块金黄的小饼扫进专门装零食的干净荷包里,又恶狠狠地瞪了那老头一眼,才离开这里。

欧阳克在旁边被这种小丑样的行径逗得笑不可抑,陆锦过去踹他一脚,“小子,你再笑我就要想起来你今天都干了点儿什么了。”

欧阳克差点被噎死,小子?不过他现在的境界实在已近唾面自干了,因此心里怒火万丈露到脸上也不过是个小火苗,自己拍拍腿上的鞋印子,也就顺便把那点小火苗拍下去了。

欧阳克恶意地问,“你上次不是说不打劫良民?”

陆锦随意地说,“这也要分心情的。”

欧阳克微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义道德之士呢,结果还不是我辈中人?

陆锦拿出一块小饼掰开,比铜钱略大的小饼外壳黄澄澄,内里层层叠叠十分绵厚,不是她想象中的烤饼干,只是烧饼的缩小版罢了。可因为做得精致,就显得十足诱人。她刚才拿走这袋饼,与其说是饿了要打劫,不如说是想恶心恶心那老头。可这时候被勾起了食欲,照样一口一个吃得十分香甜,当然了,她是不会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同样没吃多少饭的欧阳克的。

欧阳克讲究之处更胜陆锦,一看见院子里那个落满灰尘的大灶就饱了,对她如此做派更是鄙夷不已,哪会说给我也来点之类。

两人还没走出这破败庄园,迎面又走来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留着发辫的党项人,这人虽然身形壮硕面相粗犷,举止却十分谦卑,一看两人并排沿小路迎面而来,即主动侧身退到一边等两人走过。陆锦二人也未在意,可错身而过时这人却忽然“咦”了一声,又闪身拦在两人身前,拱手道,“二位,不知二位吃的是不是阿克苏老爷所做的‘九子饼’?”说的居然是汉语,还带有几分南方口音。

陆锦今天已经过得够热闹了,惹是生非的心也大为收敛,一看这健仆举止轻捷似有几分粗浅武功,又懂汉语,不似普通人。当下咽下口中最后一口,把荷包口一系,笑道,“唔,九子饼是什么?用酒糟还是鱼子做的饼?哪里有得卖?”

那党项人也只看了一眼,并不十分确定,又问,“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陆锦没有反问“关你什么事”而是顺手扯住旁边欧阳克的衣袖,“我夫妻二人行走江湖,历来喜见山水奇景,见这园子与众不同便进去看看,打算游玩一番,谁知这园子还真是表里如一。”

陆锦打算说谎的时候,看起来总是那么像真的。又把自己撇清,又暗示自己不好惹。

这党项人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果然躬身退开两步道,“京中百姓都知道,此处是我家领卢大人赠给曾帮助过他的阿克苏老爷的庄园,阿克苏老爷品行高洁,不喜喧闹,只在此卖饼为生,可我家领卢大人还是不放心,经常命我等过来照看。小人心忧阿克苏老爷,适才多有得罪,望二位海涵。”

陆锦虽然不通党项语,可也知道领卢是个带兵的大官,这党项人似乎只是下仆,却会说汉语,用词更有几分文雅,无一不暗示那老头的靠山难惹。她心里懊恼脸上却笑得灿烂,击掌道,“好,一个知恩图报,一个施恩不图报,这二位这才是真名士呢。”她万分遗憾地叹气,“若非急于领略他处的胜景风光,我夫妻二人可真要厚着脸皮求见你家这位大人呢。”

党项人谦虚了两句便让开路走进去,陆锦立刻拽住欧阳克疾步而走,“快走快走,又要背黑锅了。哼,那小二敢阴我!”

毫无疑问,一个高官和一个怪脾气落魄老头的故事应该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消息灵通的店小二不可能不知道这老头脾气有多坏或者他的靠山有多大,可他向陆锦推荐这饼的时候半句也没提过,这可真是居心不良了。

陆锦没得罪过店小二,可之前为了说书敛财的事,威逼利诱地倒把那掌柜吓得不轻,这无疑是为此而来的小报复。

欧阳克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么生气不如去杀了他?”

陆锦“呸”了一声,怒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先砍了你!”

被迁怒的欧阳克脸色并无不渝,他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两人回了客栈,陆锦先揪过来一个小伙计,“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然后领着欧阳克回房间收拾东西,等二人拎了包出来,正好掌柜笑眯眯地迎上来问好。那笑容在憋着火的陆锦看来,真是充满了阴谋得逞的快乐。

陆锦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个力道十足的大耳光送上,打得那养尊处优的白胖掌柜晕乎乎地转了半圈还是一跤跌倒在地上,半边脸颊立刻肿的老高。

事实上,无论哪朝哪代哪个国家,能在首都里开最高档饭店酒店客栈的,就没有背后没站着人的。江湖中人固然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可也很少直接与官府所代表的主流社会作对——即使是异族的主流社会。

陆锦此举,无疑是捅了个大大的马蜂窝。

欧阳克却拿了陆锦发的银子,若无其事地对仍坐在地板上的掌柜说,“退房,结账。”好像对方仍站在柜台里对他笑脸相迎似的。

没人理他,几乎所有人都被陆锦的举动惊呆了。静默只持续了片刻,周围随即哄然一声,一片讨伐关门叫打手的声音,尤以仍坐在地上的掌柜的音量为最。陆锦一个白眼横过去,那掌柜就不由得一缩脖子没了声响。

“结个屁帐。”

虽然犹不解气,可陆锦还是默认了欧阳克将钱扔在旁边桌子上,才拉着他想要快步离开。虽然阻拦者众,可又怎能对两人造成丝毫阻碍,反而是陆锦挥剑将一张方桌劈成四片,狠狠地恐吓了众人一番。

二人套上骆驼马车直接出城一路狂奔,到了日暮时分,四野空旷毫无遮挡,连兴庆府的城墙都看不见了,也不见有任何追兵。

陆锦从马车篷子上爬下来,颇为诧异地说,“想不到那老头也有几分道义,恐怕是他说了实话才一直没人追我们。”

欧阳克却道,“或者那党项人只是在诈你,并没什么承他恩情的大官,或者就算有,那官也没这么闲,天天给个卖饼的当保镖。”

陆锦道,“就那老头那张破嘴,他要是没靠山早八辈子就被人打死了。卖饼怎么了,那老头就是块活招牌,谁想起来不说一声那大官知恩图报。”她想着想着就笑了,“说不定这时候那三头什么的丑八怪才是被人追杀的那一个呢。”

闲话休提,二人虽然只短短休息了一天就再次上路,身体仍旧十分疲劳,但有了冤大头小王爷完颜康的慷慨解囊,在金钱方面再次底气十足起来,二人心里——尤其是负责掏钱的陆锦——倒也快活得很。

他们出了东城门后,兜了个大圈子,仍旧转头向北,一路沿着黄河岸边走。要说此时改乘船是最方便快捷不过的了,但欧阳克长于西域,水性自然烂不可言,唯一的优势能憋气也因为内力暂废而不能用了,陆锦今生倒是地道的江南水乡人士,可她虽然乖戾,毕竟仍算是大家闺秀,又体弱得不行,哪里下过水呢?

这样两个人,沿着黄河走不过是为了不迷路,38看書网船一艘艘顺河飞快而过,没一个开口说我们换船的。

欧阳克见状心想:她必定不会水,虽然我也不会,不过真到了紧急关头,只要我往河里一跳她就没办法了。要是能想办法把她扔到水里才是真的……嘿嘿。这丫头说话偏向江南口音,可有时也会说些北方俚语,听起来像是河南一带的,可既然不通水性,恐怕不是江南人。唔,河南附近有南人的使剑的门派,这范围可小多了,等这次脱困,一定要将她师门变成白驼山庄毒蛇的牧场才好。

陆锦却想:他果然不会游泳,这可好,他若再敢趁我腾不出手的时候逃跑,我一脚给他踹河里就一了百了……不,这可不行,武侠里,无论善恶主配,就没有一个是淹死的,不过下次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看把他摁在水里如何。

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沿着黄河走真是个好主意。

沿着黄河走的另一大好处就是补给十分方便,虽然此时战乱仍频,可也拦不住商人们赚钱的热情,黄河自然又是运货跑船的首选。与之相称,适合停泊补给的沿岸也零散分布着一些小小的码头。二人一路走来,可比前些日子横穿戈壁的时候轻松不少。

这一日二人眼看再有三两天就要走到夏金交界处——即离目标大同府不远矣——前方有个繁华胜过一路所见的小镇子,河边停着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码头边上开了一溜的茶棚酒肆,坐得满满的。可不管是叫卖吃食的、等着干活的苦力,还是或锦衣或布衣的行商门,个个不是愁眉苦脸惊惶失措就是喃喃咒骂,还有些鼻青脸肿或头破血流的躺在旁边,照料他们的人倒好像比伤员更愁苦似的。

陆锦上前拦住一个忙得团团转的茶博士问道,“可还有空位?怎么人都积在这里,再往东就是金国了吧?”

茶博士打量她两眼,瞧她虽然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可衣着神态都像是个姑娘家,有点拿不准该叫什么,直到后面欧阳克栓好了骆驼和车跟上,才说,“夫人,您若是要过河,还得再走一两天,过了河,就是金国没错了。瞧您二位不像是跑商的,那就没关系,您只管过就是,只是要给黄河帮十三两银子而已。”

陆锦挑挑眉,十三两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多,不过对普通人来讲可一点也不少,“这是为何?又为何行商之人就不行?”

茶博士提起来也颇有几分愁苦,“您这是黄河帮定的,每人五两银子,不分男女老幼,牲口和大车都是一两银子。至于跑商的,也不是就不行,不过以前黄河帮只抽货物的二成,如今却涨了一倍要抽四成,这些跑商的哪里肯,可要是多啰嗦几句,那就……”他转头以目示意躺在地上的伤员们,“所以只好在这儿等着,可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昨天已有不少等不得的交了四成货物过去了,唉,赔了也比命没了强。”

哦,雁过拔毛的古代黑社会版收费站嘛,当然也可以叫水贼,不过这一帮特别横而已。西夏人和金人都管不了的横茬……陆锦眉头一跳,猛然想起老和尚从前给她讲的中原武林人物,“那黄河帮帮主,莫非叫做沙通天?”

茶博士吓了一跳,连忙看看左右,“嘘”了一声才说,“夫人,别人都正憋着火呢,您可别在这儿提起这位龙王爷。”

那就是了,鬼门龙王沙通天,老和尚曾特意说过,此人武功高强手下有八百水贼雄霸黄河水路,且武器是一只又长又重的铁浆,端的是势大力沉,这类型可算是她的克星,对付起来可比同样用剑或者空手的对手艰难得多。因此嘱咐她不但要远离沙通天,连他的门人弟子也最好不要招惹。

陆锦“唔”一声,“谢你提醒,既然没有座位,那就给我们装满清水,有小菜的来几个,肉脯火腿你看着搭配,来十斤,再来二十斤干粮送到车上去。”她扭头问欧阳克,“你吃馒头还是饼?”

欧阳克微微叹气,这有什么区别吗?这些东西他真是吃得快吐了。陆锦倒是舍得花钱,可这一路上连能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他也不是没到过比这一路上更荒凉的地方,可无论在哪里,他的姬妾弟子们都能弄到热腾腾的美食,干净的洗澡水,从前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想起来,真是很奇怪她们都是哪里弄来的。

不吃拉倒。同样快吐了的陆锦默默扭头说,“来二十斤饼吧,再来两碗肉丝切面……有吧?”

茶博士面有难色,“这个……”

陆锦知道这里只是茶棚,除了茶水顶多提供点花生米什么的,她也懒得自己往前找了,递给茶博士一锭足有三两多的银子,“劳你给找点热的东西吃,再加上我要的那些东西送到车上来,剩下的不用找了。”

待茶博士欢天喜地接了银子去了,欧阳克观她颜色,问道,“你打算难道打算交钱给那黄河帮?这可真少见。”

陆锦说,“些许小钱而已,何必平白树敌。”

欧阳克心想你树敌还少了?全真教的丘处机还不一样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看来这鬼门龙王沙通天果然有些门道,只是既然没听叔父提过,想必也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不知道比他好时如何。

这处码头离过河之处水路只需一日,只是过河的码头是归在黄河帮的,自然个个店家都是大爷一般,去消费的过往行商们反而孙子一般,而且那价格更是非同寻常的黑,因此反而是这更远些的小码头更加繁华些。

水路顺流而下只需要一日,陆路却走了两日有余,到了码头上,陆锦交了钱,看着水匪将骆驼和车都赶到大船上,忽然听得前面一声咆哮,“老子说四成就是四成!再废话老子劈了你把货全留下!”

陆锦欧阳克不约而同看向旁边帮他们赶车的水匪。

这水匪是个二十多岁的壮悍青年,但言谈举止倒比旁边卖茶水的还和气些,笑道,“二位别担心,我们侯三爷只是脾气爆些,可不会真这么干,我们黄河帮最讲规矩了。”

最好真是如此。

要是走到河中央这些水匪翻脸,那他们两个旱鸭子可真是插翅难飞。陆锦想着这些,欧阳克却扯着她袖子走开几步,轻声问,“你听那声音,不耳熟吗?”

陆锦满眼茫然。

欧阳克看了一眼正指挥其他车马上船的水匪青年,低声说,“是侯通海。”

陆锦一愣,随即惊了,沙通天,侯通海,鬼门龙王,三头蛟,二人有关系真是从名字上就一目了然,为何她上次没有注意到?如今看来不止同是黄河帮的,说不定还是同门。虽然二人用的兵刃不一样,不过江湖上原本就很少有人像她一样,只会一种兵刃,离了它就什么也不会的。

正在此时,又听那侯通海一声怒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

要说他们就算跟着渡河也未必能碰上,就算碰上了,他们同侯通海那也不是什么大冲突。不过陆锦自问,若是两方易地而处,比如候通海曾经绑架了陆冠英而现在又落在了她手上,那她不叫侯通海扒下来身上一层皮是不会罢休的。更兼水匪们人多势众又个个视人命如草芥,若一句话说不拢,恐怕就要被扔进黄河里面做了水鬼。

想到此处,陆锦一拉欧阳克,“走。”欧阳克瞬间闪过将陆锦推出去给那侯通海发现的念头,不过他随即想起自己同样跟侯通海有冲突,更别说陆锦未必便死在此处,就算她死了,也不一定就顺手放过他。

二人车子也不要了,骆驼也不要了,趁着码头上忙乱的时候便悄悄匿走。

沿着黄河河岸向下游走了一段路,欧阳克估算着还不足十里,陆锦就坐在地上休息了。她看起来倒不是很累——在他面前,她当然不会等累得很了再休息。可十里的范围远不足以脱离黄河帮的范围,他们只要乘船顺流而下,片刻之间就能追及。

“还不如干脆冒险试试,反正你这样也跑不掉。”欧阳克站在一边,不无讽刺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样胆小了。”

胆小?陆锦安然地想,我一直很胆小。

虽然经常表现地很冲动,但陆锦并不是完全不考虑后果也不懂得忍耐的人,她曾经为了一个小丫鬟的欺辱默默忍耐近半年,在来到西域的路上也曾无数次落荒而逃。如今她每次抢劫之前都会确定对方实力不如自己或者落了单,面对一大群同仇敌忾的人逃跑当然是上上及唯一选择。

敢对丘处机拔剑是因为对方光明正大并不滥杀,随便对候通海出手则是因为事情近在眼前不得不管,而跟白驼山劫持欧阳克是因为无法忽略心中一瞬间的义愤——就如她幼时不会为了长命康健而锻炼身体一样,如今她也不打算为了活命违背自己真正的心意。偶尔的退让她完全不介意,但当全身心都只发出一种声音的时候,那么哪怕是死,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向前。

或者这就是她从前世到现在都人际关系无比失败,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她一辈子活得舒心,永远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而真正平等的人际关系,除了喜爱,还应该有容忍和畏惧——必须容忍别人与自己不同的地方,必须克制自己因为害怕会真正的触怒别人。

陆锦曾经嘲笑欧阳克活到三十岁也没有一个交心的肯来救他的朋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而且她活的年纪比欧阳克还大呢,一样在这世间一无所获。

不过亲人并不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前世的父母,今生的师父,都是陆锦确定无论怎样让他们愤怒,只要肯服软肯回头,就永远都会被原谅的人,而他们对于她亦然。

或者这也是她为何始终无法真正将陆乘风陆行空当做家人,陆锦从不怀疑,如果自己做出了所谓大逆不道的事,陆乘风会毫不手软的清理门户。而陆行空,他对她的恩情倒比陆乘风还重些,没有这个管家她和陆冠英都长不到这么大,不过对陆行空来说,她首先是且只是陆乘风的女儿,所以才能得到他的关爱和照顾,如果陆乘风下决心要杀她,陆行空恐怕屁都不会放一个。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锦为自己心中曾有微末的感激和亲近而羞耻。

但是师父不一样,陆锦不知为何对这一点抱有极大的信心,她轻轻抚摸腰带上的白玉扣想道,就算有一天她变得卑鄙无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师父当然会生气会打她,甚至会砍掉她一只手或者脚——就像黄药师对待陆乘风那样的态度:我收回我曾给予你的所有东西,你同我再也没有关系。

可是即使如此,师父也绝不会杀她。

在这个血腥暴力的世界里,即使只能确定这一点,也让陆锦觉得安心。

陆锦猛然侧头,冷眼凝视着不知何时离她只有半步的欧阳克,欧阳克自若地笑笑,自然而然地侧退开半步,望着远方的滔滔河水,“你猜他们多久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又会如何猜测?是直接收下了我们的行李当作外财,还是铁了心要杀过来问个明白?”

陆锦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头疼,“我怎么知道!”

他们若一直沿着河走,迟早会被追上——如果黄河帮真的要追杀他们的话。若不沿着河走,二人谁也不认识路,在身无食水的时候迷路在这种荒凉之地才真是死定了。

陆锦正想说我们走到黄河帮人手比较少的地方,抢一艘船渡河,只要上了岸,离了河边,那谁怕谁呢。忽然发现欧阳克侧头喝道,“出来!”

她心中一凛,按着腰带站起来,看见不远处的一丛芦苇晃了晃,慢慢站起来一个身材高挑曲线窈窕的姑娘——正是曾与侯通海在一起的那个姓彭的女子。

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尴尬,半低着头说,“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我,我先来的……”说着说着,脸就红了。

陆锦沉默着琢磨:是该挟持了她过河还是……

“彭姑娘。”

欧阳克突然响起的声音生生让陆锦青天白日的打了个冷战。她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向欧阳克,欧阳克却恍若未觉一般,继续微笑道,“前日与彭姑娘一别,在下心中十分想念,不想今日又在此相遇,这可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他的嘴角勾起,弧度完美却不会露出牙齿或让脸颊两边出现法令纹,眼睛比平时略眯起来一些,却衬得他眼珠子更加黝黑,说话的声音柔和得像是春风吹过大地,可这柔和并非纯然的柔和,而是低沉的、磁性的、甚至略微带点暗哑的柔和。

明明一眼看过去与平时的欧阳克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可陆锦却莫名的觉得一股恶寒沿着背脊窜起,她猛地想到一个很久远的形容:全身都散发着荷尔蒙。

彭姑娘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脑袋越垂越低,两只耳朵尖红得想要滴出血来。陆锦这才恍悟:欧阳克在引诱她!

虽然她很明白欧阳克打的是什么主意:让这姑娘送他们过河甚至拖延追兵一二之类的,以这姑娘害羞的程度和欧阳克的长相和他丰富的经验来看,成功的可能还真不小,但是……

欧阳克正要再接再厉,“不知姑娘可否见告芳名……”却被陆锦狠狠一脚踹在小腿上,疼得他咬牙切齿才定住身形没有向前一个趔趄,后面的话自然说不出了。

“好好说话!”陆锦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道,“你就不能不用这么恶心的法子?!”

恶心?欧阳克气得手指尖都在抖,只好紧紧地抓住扇子以防自己忍不住一拳打上陆锦那张丑怪可恶的脸,白白在这恶女手下断送了性命。他咬牙做出个“你请”的姿势:既然说我的法子恶心,那就让我看看你不恶心的法子吧,除了“你不怎么怎么样我就把你怎么怎么样”你还会用什么?

那彭姑娘一直深深地埋着头,没有看见二人的小动作,她细声细气地说,“我听到你们说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对于这点仍然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是不是,见到了侯叔叔,不敢坐黄河帮的船过河?”

陆锦欧阳克都是一愣,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样,人倒是一点也不傻。当然了,看她上次动辄就说杀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被养傻了的姑娘,只是她这副羞答答的样子杀伤力太大,总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忘记了她是跟侯通海混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是什么善类。

“没错。”陆锦抢在欧阳克之前开口。

彭姑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黄河帮最近有些……也不怪你这样想。不过沙伯伯和侯叔叔并非言而无信的人,他们做水匪的,讲的就是水上的事水上解决,陆上的事陆上解决。你们如果交了过河的银子,就一定能平安过河,就算是天大的恩怨,也只会在岸上解决。”

与其相信水匪的职业道德不如相信欧阳克会做和尚吧。陆锦心里冷嗤了一声,对此不屑一顾。

“我们看到的可不是这样。听说还有之前交了两成货物走到河中心又被抢走两成货物的行商呢。”陆锦信口开河道。

彭姑娘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哎,这样,是不太好。”她有点谴责又有点为自己的谴责不好意思似的,“盗亦有道,可是,沙伯伯也是没办法……”

谁关心这些啊。陆锦正打算拔剑把这彭姑娘拿下,突然听这姑娘说,“不如我送你们过河吧。”

有这么好的事儿?陆锦和欧阳克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欧阳克突然横起手掌比划了个切的姿势,陆锦一想,也对,这里就这姑娘一个人,她的武功对他们来讲微不足道,若她敢耍什么花招,船上也一样能制住她。

彭姑娘从河里的芦苇丛中划出来一只小船,看她动作也不十分熟练,不像是长在黄河里的水匪。

彭姑娘见陆锦在看她,羞涩地笑了笑,“我才学了划船没多久,划得不太好……不过我听侯叔叔讲最近几天都是风平水静的,不会出事。”

陆锦更加放心了,拉着欧阳克上了船,反正水里也不怕欧阳克跑,因为隔离病毒的心理她叫欧阳克坐在船尾,自己却坐在船艄看紧那彭姑娘,以防她脱出了掌握。

欧阳克被陆锦踹了一脚,也没心情再说什么——事实上这一路上负责与人交涉的都是陆锦,刚才若非性命攸关这姑娘又刚好是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类型,他也绝不会开口,可惜本来以为自己难得积极帮忙一把,到底还是自取其辱了。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平和下来,看着陆锦的眼神中闪着别人难以察觉的诡谲光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西夏的商业政治和水文情况,乃是我的臆想,由于断网和时间关系,没有仔细查过,如有了解这一段历史情况的,请指出,容我修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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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重生于归云庄的陆锦,有父亲一个:陆乘风;管家一个:陆行空;弟弟一个:陆冠英;师父一个:虬木;师伯一个:枯木。

小陆自幼体弱多病,与陆乘风相看两相厌。

虽然八岁开始跟随虬木习武但是无法学习内力,练剑本来只是练着玩,但在作者的指点下,她领悟了燃之魂即是剑之魂的道理,剑法大进,后来更是得到虬木赠与的神器:可疑的刻字软剑,从孱弱的闺中小姐一跃成为手持凶器的女杀神,从而暴露了她的另一面。

十三岁的时候父亲给她和龙套柳同学订了一门亲事。追求自由恋爱的陆锦立刻杀向归云庄,但半路上被龙套柳转移了注意力,最后以龙套柳等三人的受伤,而结束。

但世上的事总是狗血的,尤其是当作者想不出来新鲜套路的时候,陆乘风听到了陆锦对他的抱怨,勃然大怒,打之,陆锦一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先打我,勃然大怒,拔剑。

父女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冲突,矛盾以虬木和陆行空的努力和稀泥而得以暂时掩盖。

虬木前脚打发陆锦出门学艺,后脚就领了便当,死因疑为仇杀加自杀,凶手至今成谜……也许枯木知道点什么?

陆锦换地图至西域,继续学艺开金手指过程省略,注意她得到了隐藏boss苦慧的指点,这是作者在为今后继续开金手指而做的准备。

准备奔回家的陆锦路遇欧阳克劫持女子xxoo,难得大侠一回的陆锦杀向欧阳克,结果差点栽了,幸好欧阳克他家有个徒弟反水给了欧阳克带毒的一刀,于是欧阳克挂了……

被劫持的两个女子中有人认识陆锦,陆锦orz地发现她引火烧身了,为了能够在五个终极boss之一的欧阳锋发现她之后不祸及他人,陆锦不得抱着必死之心不充当人形引怪机扛起欧阳克奔向了遥远的未来……

反正也是死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吧……陆锦如是想,于是决定只有成吉思汗此种人物才勉强够格给自己陪葬,如果能顺便拉上几个蒙古人什么的,倒也不错,至于到时肯定比她先死的欧阳克……想必张敏姑娘已经在地下等他很久了。

二人在互掐中一路奔向蒙古,中间偶遇了丘处机收完颜康为徒,又发现卖饼的老头实在是欠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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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品到此为止啦,谢谢大家长~~~~~~~~~~~~~~~~~~~~~~期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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