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好,我们这里是劳模搬场公司……哦,哦,我们的收费是根据搬场的距离和工具几多来定的,对对,一般情况下就是60块钱……不,不消的,我们有规定,禁绝抽客户的烟,禁绝吃客户的宴请。好的好的,我记下的地址……”
在厂门口的公用电话边,何天霞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拿着一支笔,在一个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客户的电话、地址,那个像蛐蛐似的数字寻呼机就放在她的身边,随时给她带来新的业务信息。
守公用电话摊子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何天霞,讥讽道:“天霞,这两天,都快把我这个摊子包下了,赶明们家是不是也该自己装个电话了。”
何天霞满面春风地道:“张奶奶,还真着了。我家老曹了,如果生意继续这样火,他们就要租房子,装电话了。好家伙,这一天到晚……看,这不又来传呼了。”
自从有了开一家搬场公司的点子之后,曹树林等人几乎一天都没有担搁,马上就跑到工商局去挂号注册了。工商局那边原本手续是颇为繁琐的,各个方面的事情折腾起来,没一个月也办不下来。但这个时候,劳动局出面了,确切地,是由副市长示意劳动局出每了,要求工商局特事特办,尽快办好这件事。
这其中,就涉及到林振华承诺给曹树林他们做的免费广告了。林振华固然知道广告是很花钱的,但他还知道一点,那就是有一种称为软广告的工具,运作好了,不但一分钱都不消花,并且广告效果还远远地好于报纸夹缝里的豆腐块。
林振华深知,当前国企改革是一个很是热点的话题,一部分亏损企业的职工安设问题是各级政府面临的难题。曹树林他们自谋职业,开办搬场公司,这自己就是一条很是符合主旋律的新闻。再加上搬场公司这样一个新鲜事物极其能够吸引眼球,因此要通过报纸进行炒作,应当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林振华与青岛方面的媒体不熟,他先是一个电话打到了北京,找到了新华社的徐海皓。徐海皓恰好有一个同学就在青岛日报,并且还是一个管事的领导。林振华打着徐海皓的名义找上门去,如此这般地一,与那位领导一拍即合。第二天,报社就派来了两名记者,找着曹树林等人好一通采访,一篇《青年愚公搬场记》就新鲜出炉了:
“众所周知,愚公是以搬失落家门口的山而出名的,可是,今天的愚公却改行了,专门干起帮人搬场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呢?今天,记者走访了有着青年愚公美誉的省劳动模范曹树林师傅,请他讲一讲自办搬场公司,开创再就业渠道的故事……”
这样一篇报导在青岛日报的头版登出来,立即吸引了分担就业工作的副市长。副市长看过之后,龙颜大悦,立即亮相:对这样不等不靠,自主解决就业问题的工人,要大力宣传,大力扶持。
有了领导这一句话,横亘在青年愚公面前的太行、王屋二山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跑得无影无踪了。工商局专门派了一个姑娘过来,给曹树林送来了营业执照;税务局通知他们,三年之内各种税收全免;劳动局给他们送了一块“劳模搬场公司,的木头牌子,不过现在这块牌子还只能挂在曹树林的家门口;总工会也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叫曹树林务需要在年底去总工会填表,今年的劳模肯定还是他的。
这些官面上的事情还都是虚的,最关键的是,青岛日报上的这篇报导,以及后来晚报、电台等媒体的后续报导,把搬场公司这样一个全新的概念送到了千家万户。要起来,搬场公司真是改革开放以来最贴近老苍生的一个创意,但凡是有点办的人,谁乐意请亲戚朋友来辅佐搬场的,钱很多花,还要搭上人情,并且搬得还不一定好。有了搬场公司,几十块钱掏出去,什么都不想操心了,谁不乐意?
各家报纸的报导后面,都留了劳模搬场公司的寻呼号码,一时间,曹树林的寻呼机几乎要被呼炸了。有些人是马上就着急要搬的;有些人则走过一段时间要搬,现在先询询价钱的;还有一些是同样的下岗、待岗工人,打电话来问是否还招人的。固然,也不乏有什么《改革牛人大辞典》组委会之类的机构,扬言只收300块钱就可以把曹树林的名字登到那本16开本、好几千页的书上去……
无数的业务涌过来,曹树林等人忙得四脚朝天,无奈何,各家的家眷也被带动起来了。有负责联系业务的,有负责收钱的,有跟着男人们一块去搬场,负责收拾一些细活的,家属区里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排场了。
曹树林的业务轰轰烈烈地做起来了,林振华可没时间陪着他们耗。既然来了一趟山东,他就索性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与自己的业务相关的机会。在这方面,曹树林给了他一个信息,鲁中机床厂最近面临着严重的经营困难,据正在和外商进行谈荆,要卖给外商了。
曹树林了解鲁中机床厂的原因,在于这个厂子的厂长马胜凡曾经也是省里的劳模,因此与曹树林比较熟悉。这个马胜凡也加入了‘懈年那次全国劳模赴北京的国庆观礼,林振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印象不太深,只限于知道这个名字罢了。听到曹树林提供的这个消息,林振华马上起身前往鲁中市,准备情况。
鲁中市是个中等城市,机床厂是市里的大企业,一问起来无人不知。林振华从远程汽车站出来,步行了20来分钟,便来到了这家厂子门前。看门的老头见他年纪轻轻却自称是什么经理,禁不住起了疑心,抄起电话向厂部通报,有这么一个自称林振华的人,要见厂长,固然,最终是让林振华去厂办喝茶,还是去捍卫科喝茶,就听厂长的意见了。
“什么?林振华?他真的他叫林振华吗?”电话听筒里传来厂长马胜凡宏亮的声音,林振华站在一旁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嗓子,让林振华回忆起马胜凡的样子了,‘米8的个头,人高马大,剃个平头,红光满面,一见面就伸出一副熊掌与人握手,热情异常。
“请他到值班室坐一下,我马上就来。”在确信来人就是林振华之后,马胜凡立即下令道。
看门老头这才知道,来人简直不丹凡响。
平常省里来个什么领导,厂长也不过就是让人家直接到办公室去,很少有亲自出门来接的情况。这个林振华,莫非是厂长的亲戚?厂长什么时候在南方有个亲戚了?
没等林振华把值班室的凳子坐热,马胜凡就赶到了。林振华只觉得值班室的门像是被一个工具严严实实地堵了一下之后,马胜凡已经呈现在他面拼了。
“林!哪阵风把吹来了?”马胜凡以千年不变的作风,与林振华热烈握手问候。
“马厂长,还记得我呢?”林振华笑着问道,他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名人,马胜凡没理由会记得他的。他原本想自己是曹树林介绍来的,现在看来也免了。
“记得,记得。”马胜凡道,“他人我记不起来,林我是没忘记的,想忘都忘不了。”
“怎么呢?”林振华有些惊讶。
马胜凡道:“这得问自己。从凹年开始,每到逢年过节的,们公司都给我寄贺年卡、明信片,我想忘能忘得了吗?”
林振华呵呵地笑了,这是他昔时搞的一个恶趣味。他请东北劳模吴荣祥搜集了所有人的通讯地址,汇集成册,回浔阳后,便让公司秘书王均贤按期给大家提问候信,以联络感情。这一手还是起到了挺大的作用,因为各省的劳模都是有点来头的人,这些年汉华重工的很多业务,都获得了这些劳模朋友的帮忙。
“不过,林,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元旦、春节、五一、国庆,们发个问候信也就罢了。这清明十五的,怎么们也寄信,这算个什么事?”马胜凡纳闷地问道。
林振华只觉得满头暴汗,他想起自己当初把那本通讯录扔给王均贤的时候,是了一句“逢年过年、清明十五”想不到这个王均贤连啥叫幽默都听不出,还真是彻完全底地执行了。
“不这个了,走走走,咱们到办公室聊去。”马胜凡拉着林振华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对了,这走路过,还是专程到鲁中来出差?另外不敢,在鲁中市,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我都能帮得上忙。别看我们现在厂子不景气,在整个鲁中市,我们还是老大。”
早有秘书过来帮林振华拎包,林振华也没客气,直接把自己的旅行包扔给了秘书,自己随着马胜凡一起向厂部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马胜凡道:“马厂长,我这趟来,既不走路过,也不走出差,我就是专门来看望这个鲁中市的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