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笼罩着群山,一丝光线从东方轻露出来,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大地。晨风刮脸,徐徐而拂,吹起树梢头鸟雀噪耳,它忙着舒展翅膀,纵掠高飞,觅寻新一天的第一道早餐裹腹。
梁萧悄站崖边,仰望崖下,只见云雾轻笼,当真深不见底。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傻站在那里,步子也不曾移动分毫,他做人怎么就那么失败,明明只想做好事,把悲剧变成喜剧就好,可结果只会更糟,连不必要发生的也发生了。
难道这里他真的不该来吗?还是一开始,他只把这一切当作游戏,而他就是那个玩游戏的人,只顾自己玩得开心,完全忽略了周遭之人的感受。他沉思了良久,或许这件事自己做得当真错了,有欠考虑,或许不该插足,让它照着局势走,也许虚竹就不会死了。
但是人生不可能重来,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选择,既然事情都发生了,那就得如实面对。梁萧深吸了口气,收拾心情,将对虚竹的歉疚深埋心底,然后举步返回洞内,携着玄慈方丈和叶二娘的遗体上少林请罪。
殿内众僧正在做早课,见梁萧突闯进来,都是吃了一惊,待见掌门法体,众僧又是诧异,又是愤怒,更多的是伤心。那玄生揪着梁萧的胸口,问缘由。梁萧不愿说出玄慈和叶二娘的私情,这样有损他死后的名声,更间接有损少林派的声誉。
只说两天前,玄慈大师已洞悉了慕容氏的阴谋,便暗中调查,谁料却遇上了杀手,叶二娘为了救玄慈大师,被杀死了。虚竹为了救他掌门,也掉进了深崖,不幸的是,玄慈大师抵不住那人,最后也圆寂了。
梁萧这番说词,众僧虽有所怀疑,尤其是天下四恶中的叶二娘为甚么会救方丈?梁萧不愿多作解释,只说叶二娘凑巧碰上,她念方丈乃一派掌门,以及一代高僧,不忍心见他被贼人所害,故而出手相援。
众僧疑窦未消,但苦于没有证据,也奈梁萧不得,真诚谢过他护送玄慈方丈的法体回寺,只道择日厚葬。果如梁萧所料,少林寺怎会让他二人合葬呢?无奈之下,他惟有带着叶二娘的遗体在山上风水好一点的地方,挖一个坑,草草埋了。死者为大,在墓前,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
待忙完这些,梁萧立即下山,路经萧峰养父母故居,稍作停留了一会,然后昂首阔步迈下山去。须叟来到许家集,预备找间客店好好洗个热水澡,洗掉这段时间的所有不如意,当真巧。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上次来的那间客店,微微抬头瞧了一眼,不觉好笑,心道:“看来咱们当真有缘!”正准备进去,店内突然冲出四个妙龄少女,一见梁萧,个个欢呼雀跃,跑到梁萧身旁,躬身行礼,齐道:“使婢见过少公子!”
梁萧也有点意外,识得是梅、兰、竹、菊四姊妹,高兴道:“四位姊姊,你们如何在此?”那兰剑抢道:“回少公子,不止我们,八部姊妹,以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奴才都在。”梁萧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在少室山时,自己丢下一群人落跑,不免有些失礼。
说话间,五人进得店来,果真大伙都在,乌老大等洞主、岛主,分坐南边客桌吃饭,东、北两边是灵鹫宫众女,西首则是梁景、段正淳等。梁萧又是一惊:“天啊,这些人怎么都凑一块了?”耳朵听得楼上也有嘈杂之声,想来人数亦不少。
楼下原本也在热闹吃喝,众见梁萧一进来,刹那间,寂静无语。那梁雪眉开眼笑,兴奋站起来,叫道:“哥,你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到这家店来的,我果然等到你了。”说着吸吸鼻头,眼圈儿红红,几滴晶莹在眶内打转,娇艳欲滴。
梁萧目光略扫了一遍群豪,跟着疾跑过去,梁雪哇了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哗啦流个不休。梁萧戏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哭,也不害臊!”
梁雪粉拳轻捶哥哥的胸膛,恼道:“还不是怪你呀,一声不吭就跑掉,害人家好担心。”梁萧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我下次不这样了,别生气了好吗?”梁雪道:“好啊!”脑袋一侧,紧紧靠近哥哥的胸脯,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及心跳声。
两人旁若无人似的紧紧抱在一起,顷刻间小小的店内,装满柔情蜜意和幸福。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过了良久,二人才慢慢分开,那梁萧柔声道:“乖,我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会再来陪你,好不好?”梁雪嫣然点头,柔情目送着他转身。
便在这时,那梁景哼的一声,大拍桌子站起来,骂道:“臭小子,占完便宜就想走,天下间岂有这等便宜之事?”梁萧一怔,步子不觉止下来,漠然回头,说道:“爹,你在说甚么呀,这哪跟哪?”梁景怒道:“你还在装傻?”
梁萧心道:“我装?奇怪。”叹一声,道:“爹,孩儿现在很累,没精力跟您开玩笑,待忙完了,再来跟你请罪。”说着,微一躬身,悄然而退。
梁景大怒,喝道:“臭小子,站住!”梁萧不听,步子加速。突然这时,旁边跃出四条俏影,向梁萧身后奔走。那梁萧吃惊,又转身回头,见梅、兰、竹、菊四女一齐拦阻了父亲去路,不让他追上自己。
听得兰剑骂道:“你这人怎能这样,我家公子说了待会再见你,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气得个梁景暴跳如雷,梁萧一见,心就先凉了半截,暗暗叫苦,当即脚尖一点,急冲上前,拦下四女,作怒道:“不得无礼,他是我爹!”四女这才乖乖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梁景脸色难看已极,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白,狠狠瞪视儿子,气道:“小子,都是你做的好事,瞧我饶你不饶?”那李柔瞧丈夫脸色不对,正想替儿子说几句好话。
孰料那段正淳却抢先一步,他大手拍拍梁景那厚实的肩膀,微笑叫道:“景兄,景兄,小孩子嘛,难免性子急,咱大人不跟他一般见识。来,小弟陪你喝一盅。”边说边扳着那梁景的身子,硬拉他坐回座位上,随后给梁萧使使眼色,脸上笑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