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誓不低头
“是的!”我说:“而且我认为,自己是对的!”
“是吗?”老周慢慢地啜饮一口茶水,脸上露出微笑來,绝对讽刺:“如果你是对的,那么不仅仅我,包括整个汉江,都错了!”他说:“事实上你应该清楚,你的态度,是在与所有人为敌!”
“不,您说错了,不是所有人!”我很干脆地告诉他:“我的敌人,只在政治场上!”
“我沒有背叛最大多数的人们!”我说:“也沒有背叛自己的良心!”
老周凝视我,然后摇摇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他手指朝我点了点:“特立独行,标新立异,甚至离经叛道,如果你是普通人,当然沒有问題,但是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个性尖锐,缺少平和中庸,不利于和谐,也不利于自身的存在和发展,知道吗?”
“对于政治來说,是这样,我的存在确实是一个矛盾!”我说:“关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我有过考虑,如果退让几步,糊涂一点,也许能够被接受被容忍,但是我的妥协,只能代表这个利益和权力的圈子里,多了一个庸常无为的官僚政客,多了一个苟且钻营的卑劣小人,!”
“你很激烈,也很有性格,我承认!”他打断我的话:“但是这种激烈性格导致的行为方式,让你沈书记看上去和一个街头流氓有什么区别,象今天这样,跟人打架斗殴,用粗俗的语言,攻击谩骂别人,,在你身上,有一点点政治人物的特质吗?你让人如何接受,怎样容忍!”
“呵呵呵,老板生气了!”我笑起來:“您不如简单点说,我这人沒有官品,沒有为官者的样子,缺少斯文体统就好了!”
“对啊!我是流氓沒错,从來沒有标榜过自己有多高尚,多正统,我就是一普通人!”我说:“而且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我也从來沒有想过要当什么官,做一个体面虚伪的政客!”我说:“成为政治人物,对于我,对于政治,都是一个纯粹的误会!”
“但是,!”我又说:“既然已经存在,我就不能让自己倒下,不能向你们屈服,因为我是一个标志,代表政治的另外一种可能,,不是所有权力场里的人们都会热衷权力追逐利益,为了权力和利益尔虞我诈不择手段,还有,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关系因为位置,畏惧压力害怕打击,成为潜规则暗秩序下的蠹虫,通过我可以得到证明,同时我也希望向世人证明这一点!”
“所以,我会挺立在那里,与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权力代表们为敌,我会坚守,我会抵抗,以一个流氓的方式!”我说:“我会蔑视你们的规则和秩序,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而且向您保证,我这个人有毛病有缺点,但是不存在任何问題,想要打倒我,你们付出的成本将会非常高昂!”
省委书记长长地出一口气,沒有说话了。
院子里重又沉寂下來,气氛有点压抑。
老周身后,盛处长和另一个秘书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站着,始终不置一辞,好象我跟省委书记的这种对话,与他们完全沒有关系。
周芷韵坐在身旁椅子上,手支下颌,眼睛斜斜地瞟着院子外面,神情冷漠,面色有点苍白,琬儿的样子有点无聊,我跟她姥爷谈的什么小姑娘可能不太理解,她躺在藤摇椅里,椅子摇得吱呀作响,很不安分,一双纤足随意地垂下來,在椅子下轻轻荡來荡去,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我看,目光里依然充满新鲜感,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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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省委书记再次开口说话,字斟句酌,从容不迫。
“刚才可以枪毙你,知道吗?”他慢条斯理地说:“在这个院子里行凶伤人,我有紧急处置的权力,哪怕你是候补委员!”
“是的,了解!”我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我也很奇怪,您为什么沒有反应!”我说:“同样作为中委,沒有高层指示,您无权秘密逮捕我解决我,。虽然我认为您希望这么干,而刚才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无需政治博弈,可以成为一次合法谋杀!”我说:“当然,您也许会得到一个处分,但是与不太对等的是,我可能完整失去生命,说实话,当时我以为,!”
“你对我的成见很深,甚至可以说,是偏见!”省委书记朝我摇了摇手:“首先,政治问題,政治控制,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
“哦,是吗?呵呵!”我看着他的温文尔雅,觉得有点好笑的想法:“我是有小人之心沒错,但是您,难道真的就是一位谦谦君子吗?”
“沈宜修,你说什么?”周芷韵突然站起身來,冲我喝斥一个:“你这是什么态度,太不象话了!”
我抬头瞟她一眼,长公主的样子很愤怒,脸都涨红了,大概从來沒看到过有人在她老爸面前这样说话吧!“还以为你坐那里,什么都沒听到呢?”我笑着说:“我的态度怎么啦!一直是这样啊!你发什么脾气!”
“芷韵,坐下!”老周平静地点点椅子:“沒有关系!”他看着我说:“刚才那句话沒有说完,关于为什么沒有选择使用暴力來制止你的原因!”
“因为,我欣赏你!”他说。
我觉得心里突然一寒,说真的,忽如其來的愕然感。
再看长公主,她的表情和我差不多,也有晕眩的意思。
“小盛小陶,你们出去吧!”省委书记又朝身后两个秘书摆摆手:“这里沒有事情,去休息吧!”
盛处长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呃,沈书记在这里,我们,!”话沒说下去。
我知道他心里正考虑什么?嘿嘿!
“我了解宜修同志的想法!”老周居然安之若素,盛处担心的表情看在眼里,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位同志的激烈态度,因为什么存在,什么时候会爆发,我已经非常清楚了,沒有问題,你们去吧!”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包括我。
然后两位秘书终于走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这个方向张望,脚步犹疑踌躇,表情忧心忡忡。
省委书记靠在椅子里,看着我面露微笑,平静淡然,一副很有涵养的君子模样。
我搔了搔脑门,觉得难以理解这是什么状况,呃,从理论和现实上來看,我跟他,应该是敌人啊!,起码算个政治上的对头绝不会错,而且是你死我活的那种,整个汉江都知道,嗯,好象我几乎死在他手上,也差点气死过他,而且不止一次,所以秘书们的担心绝对不无道理,那么,面对最足以致命的敌人,老同志怎么能这么有把握,从容自若不动声色,难道他就不怕再被气死一回。
这位政治高手,他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到我,呃,我又想,是不是,,找到咱的什么命穴啦!捏住我什么把柄啦!或者说,他自信一句欣赏的话就足以让咱栽倒啦!
嗯,我很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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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一家子再次围坐下來之前,省委书记抬手发话,招呼他的孙女:“去,婉儿,把沈叔叔的证件拣给他,别弄丢了,补起來麻烦!”
“好的,外公!”琬儿正无聊得紧,听到吩咐,高兴地从椅子里弹起身來,跑去院子里转上一圈,然后蹦蹦跳跳地又奔了回來。
“给你!”小姑娘朝我伸出手來晃了晃:“还有这个!”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咱那副墨镜,,先头让小乌龟给打掉在地上,我都忘记捡了。
“谢谢你,琬儿!”我伸手欲接,小姑娘却缩了回去,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你先告诉我,沈宜修!”她说:“枪指着你,也敢跟人打架,你这人怎么就一点都不怕呢?”
“哦,谁说不怕,当时就怕你姥爷打我!”我笑:“不过人嘛,应该要勇敢一点,要是因为害怕就不敢动,人家就越欺负你,是吧!”
“嗯,呵呵!”小姑娘笑出声來:“谢谢你啊!把那个家伙打跑了,看得真痛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周芷韵在后边干咳两声,脸上表情尴尬无比。
“妈,你感冒啦!干嘛咳嗽!”琬儿回过脸去,笑嘻嘻地说:“我是讨厌他嘛,又沒撒谎,你跟外公不是常常跟我说,人都要讲真话的吗?”
我大笑:“对的对的,琬儿说得对,我支持你,应该要说真话,哈哈!”
长公主抬起脸來,横了我一眼,表情气愤愤的。
然后小公主把东西交我手上了:“嗯!”她看到了我的眼眶:“你也被打成这样了,都青了,象个熊猫,!”
我一愣,抬手摸摸眼睛:“哦,呵呵!”我笑:“不是那家伙干的,他沒这本事!”
“那是谁干的!”琬儿的样子很惊讶:“你这人,是不是一天到晚就跟人打架啊!”
“那倒不至于!”我一边说话,一边把墨镜架到眼镜上,也感觉有点尴尬:“在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家里,嗯,可能比你大两三岁吧!!”
“是吗?真的!”琬儿好奇心又上來了:“为什么打你!”
“他这种人,跟谁打架都不奇怪!”周芷韵瞥我一眼,轻蔑地插上一句:“流氓嘛,就是这么生活的!”
小姑娘沒理妈妈,很有兴趣地拽我胳膊:“说嘛说嘛沈宜修!”她说:“是不是你干坏事了!”
“怎么会呢?”我赶紧辩解:“给人家误会的,我也沒敢回手,后來弄清楚了,这眼镜,还是她给送的呢?”
“哦,为什么?你不是很勇敢吗?人家打你,你会不还手!”
“呃,这跟勇敢沒关系!”我说:“告诉你一句话,人嘛,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该出手时就出手,懂吗?”
“哦!”小姑娘看了我一会,点了点头,样子依然不太明白,然后她走开了,带着一脸思索的表情:“外公,!”然后她趴到姥爷的肩头,表情迷惑地问了一个:“这两天,到家里來的人,怎么都在说他啊!流氓什么的,我听到好多,还有,你们刚才不也这么说吗?流氓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应该是骂人的啊!我都弄不明白了!”
“嗯!”省委书记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也有几分尴尬,但是孙女盯着他,表情非常认真,充满求知感,他可能觉得不太好敷衍:“这个嘛,!”他解释说:“本义不是什么骂人的词,从字面來理解,就是指丧失了生产资料,流离失所的人!”
“嗯,流,漂游浪荡,跳脱不羁,关于这个氓嘛,原來是说士人,沒有褒贬,诗经有云: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來贸丝,來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老周信口胡诌,眼睛望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诡秘的微笑,不仔细看,不容易察觉。
“哈哈,您真强,真正的博闻强记啊!”我赞了一个:“不过这诗的意境,不合适吧!值得商榷啊!您还背那么多,!”说着话,心里突然一凛,因为感觉老同志看我的眼神颇含几分深意,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脸,瞟一眼旁边的周芷韵。
长公主看着父亲,表情也很古怪。
“哦,,我知道了!”琬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您的意思就是说,流氓不是坏人!”
“呃,这个,!”老周有点语塞。
“还有,外公,我崇拜您,真的!”琬儿伏在姥爷肩头,非常钦佩地赞了一个:“那么一大段诗经都能背,您也很有文化哦!”
“嗯,当然!”省委书记靠在摇椅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表情怡然自得,看起來,小孙女献上的马屁让他相当有陶醉感,老周眯缝着眼,淡淡地说:“流氓有文化啊!!”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看琬儿,又看我们,神色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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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笑。
我们先是愣了一愣,长公主望我一眼,终于憋不住,然后婉儿带头,大家集体笑出声來。
小姑娘前仰后合,格格格地合不拢嘴,笑声跟银铃一样清脆悦耳,在风里飘荡得很远:“你自己说过的啊!外公,可不许赖皮,您也是流,!”
“嗐!”省委书记非常尴尬:“都是让你们给闹的,什么流氓流氓,乱七八糟一大堆,说了一晚上,我都给绕进去了!”然后他摇摇头,也笑了。
长公主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估计在她看來,自己的父亲,以思维缜密言辞雅驯著称的省委大书记,严谨肃穆了一辈子,这样严重的口误,难得一见,实在希罕哪。
“沒关系沒关系!”我边笑边摇手:“给点幽默感,大家都快乐,是吧老板,哈哈!”
“外公,您成了,嗯,那个,可不怪琬儿!”小姑娘手指又转我这方向來了:“都是因为你,沈宜修!”她说:“不过,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上外公这來的,每个都跟哈巴狗似的,我都看烦了,你怎么就跟他们不一样呢?”她笑着问我:“难道觉得自己有文化,你真的就什么都不怕吗?还在这里打人,!”
“嗯,怎么,你不是也觉得他活该吗?”我说:“敢到我面前耍流氓,那可是关公门口舞刀啊!当然得揍他,因为他不配,!”
“够了够了,别笑了!”老周抬起手來,中止了这个话題的探讨:“这不是什么流氓的问題,不用再讨论!”然后他看着我,表情严肃起來:“你來之前,有人汇报上來,说你沈书记今天沒有任何手续,在人家那个叫黄金时代的俱乐部里捣乱,还动上了枪,是这样吗?”
“哦,您知道了!”我倒也并不意外:“是的,是我干的,您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