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承庆饥荒
洛阳上林坊,新搭起来的舞台上,数百人正在和声唱作的是这一季新排的剧本,来自希伯来人的典故《出埃及记》和《巴比伦之囚》,这种这种异域风情,兴衰成败的传说典故,对唐人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吸引力。【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特别是各种异族风格的衣冠汲汲一台,倒也新奇有趣。当然作为梁府第一个孩子出生的庆祝,重金招募和组织起来的一干歌舞伎乐班子,将同时在洛阳十几个大小市里,免费公演三天,供洛阳士民任意观赏。同时在各地军屯庄,也有类似的巡回演出。
也算是一种别出心哉的庆典方式,作为幕后的投资者,我当然有权利带着全家的女人们,比别人更早一步欣赏到彩排的过程,顺便进行随时的指正。
作为主场的舞台,光是配乐的阵容就很可观,董兰亭,张野狐什么的俱是天宝时就享誉一方名家大师。设计布景和绘画的都是门下供养的吴道子那班人,舞台的机关和道具是由钦天监、将做的南宫、张修那群人专门制作的。
作为梁氏的第一个孩子,此刻受到的关注和荣宠也是难以想象的,由于小丫头曾经发话过,这个孩子不论男女,她都会养在名下的,所以一出生,早已准备好的兰陵县君诰书和黄册,就由鱼朝恩亲手送到了府上。
一张张纸条陆续递了过来,我家那些女人们一边看戏,一边交头接耳的给这个小女孩儿起小名,因为她的名和字已经被皇帝小白给预定了。
“梁兮兮?”
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梁萌萌?”
好吧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而已,和赤壁什么的无关。
“洪飞基呢。。最近怎么没看见这厮……”
我左看右看,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他现在带了一班伤残老兵,到处去巡回讲演他们的英烈故事,为推销刚发行的新官债做宣传呢。。”
一旁的杜佑解释道:“估计现下刚出河南道,进入淮北道的路上。”
“为了配合这次宣传活动,大唐三京十府的大小文抄,还有驾部传驿司,都受命转载这次盛世。负责随行报导的人大概有几十号。”
“此外,对外藩销售的官债,也有一些眉目了,卖的最好的是西域列国,其次是南海诸国,其中新罗和倭国又是大头。”
“他们在京的世子和时节,表现出了强烈的购买**。”
那些藩王头领虽然多是小国寡民,但是作为一方之主,常年集全国之富,私库里还是很有些积蓄的,况且朝廷还允许他们以贵货物产来折算认购,象新罗王金承庆用丹砂、水晶、山参等物产,渤海新王用的一大批皮'毛'珍珠,倭国最实在,孝谦女主拿出来的是价值几十万缗的金沙和生银。
不过他们这个认购,多少有讨好的意味在其中,用实行行动来表示作为藩国的恭顺和臣礼。象西域列国,更有一次'性'交够保护费的意味。
因此慷慨解囊也就这么一次,下次就没这么好办了,当然,按照出力的多寡,朝廷也会回赐一些封号爵级冠带还有御用器物之类实而不惠的东西。让面子上好看一些。
不过作为出主意的始作俑者,我还是重新被人提起梁扒皮的这个响亮的绰号,这次却是被传到国外去了。
“最神奇的是那些可萨来的希伯来人,他们居然主动筹资,替母国认购了约四十安万缗左右的官债啊。”
“只是他们说手中的银饼不足,能否用香'药'和珠宝来支付。”
“枢府大人,太仆寺少卿崔佑甫求见。”
“他的反应倒是不慢。我才把风声放出去,他们就找了过来。”
我嘿然道。
原太仆寺卿周至告老,少卿杜鸿渐牵连进长安夺宫逆'乱',被流徙岭南,因此两位正副主管都出缺。现补任的太仆寺少卿,乃是举发出首裴冕一党有功的崔甫,他之所以找到这里来,主要是关于现下马政的问题。
在古代养马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根据太仆寺记录,官马每天的饲料数量。闲厩马每匹草一围,粟一斗,盐六勺。监牧马春冬季节每匹草一围,粟一斗,盐二合。
而唐代官奴婢的口粮标准则为:“其粮丁口日给二升,中口一升五合,小口**。诸户留长上者,丁口日给二升五合,中男给二升,所谓“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
而有唐一代蓄马为历朝之冠,依靠的就是当初开朝既定的国策,鼓励民间养马,并以养马数目多者,减免赋税徭役。
贞观朝大臣魏元忠有曰:“师行必籍马力,不数十万不足与虏争,臣请天下自王公及齐人挂籍之口,人税百钱。又驰天下马禁,使民得乘大马,不为数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隐。不三年,人间畜马可五十万,即诏州县以税口钱市之,若王师大举,一朝可用”。
但是天宝以后,征战拉锯,国家动'荡',到乾元中除了尚未波及的西北外,各地牧监已经是十厩九空,所谓民间养马也因为频繁的征调和抄掠而名存实亡,大量马匹都被集中到各地的军队中。
现在龙武军实行的新马政,就是类似后世承包养殖制度,唐代民间养马的基础很好,虽然因为这些年的战'乱',接近枯竭,因此吸收的傍户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有养马的经验。
因此也按照军屯庄的惯例,由枢密院名下的军厩场,贷给马驹,派人指导厩养技术,廉价供给饲料,让他们在居住地周围散养马匹,然后再定期回购,作为官厩和军厩的补充,被称为散户马。
马种来源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龙武军现在名下大概有三个比较成规模的马匹产地,一个是新征服的南平府,盛产优良的山地马,后世耐负重和坎坷崎岖著称的滇黔马就产自这里。
另一个是安东,地理上接近后世以耐寒健壮的三河马和西伯利亚马的产地。再就是三受降城的套上地区盛产的草原马,以吃苦耐劳适应'性'好著称,品种上更接近后世的蒙古马,同时还可以从附近藩属大唐的部落中购得一些游牧放养或是捕获的野马来补充。
饲料更不用说了,大量高产新作物的普及和运用,造成大量富余粮食储备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副产品,经过加工后都是优良的饲料。
正是有这些条件和优势,龙武军因此才能长期维持其这么一个庞大全畜力运输的后勤体系,同时支持多个方向,横跨数千里地域的大规模用兵。
这次河西用兵,光是在行台直接指挥下,动辄就是十数万人马的衣食用度所需,更是把这个供给体系的发挥到了极限,连正在经略的安东和南平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对龙武军创立的运转体系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此这次朝中人事调整,太仆寺这个职位势在必得,太仆寺掌邦国厩牧,车舆之政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之官属。不一定要求彻底把持或者'操'控这个部门,只要求有一个名正言顺行事的身份和职权而已。
正卿和少卿的位置太过显要咱不考虑,目标暂定为四署典牧、车府二丞的位置。反正他们的官绩考课要受到兵部驾部司的监督。
洛阳圆壁城,熙芸殿内,盛装云鬓,香风习习,新一期的忠爱会如期举行,这次公众主持竞买的主题,却是那些流离失所的河西百姓,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以大内省俭用度,折卖陈旧器物,号召公卿臣子家眷,为国分忧。
后殿之中,乐班的小女,正在清音浅唱着新区。
“敦煌的驼铃随风在飘零,那前世被敲醒,轮回中的梵音转动不停,我用佛的大藏经念你的名,轻轻呼唤我们的宿命……”
“残破的石窟,千年的羞辱,遮蔽了日出,浮云万里横渡,尘世的路,我用菩萨说法图为你演出,今生始终无缘的共舞,今生始终无缘的共舞……”
“敦煌的风沙淹没了繁华,飘摇多少人家,一杯'乱'世的茶狂饮而下,我用飞天的壁画描你的发,描绘我那思念的脸颊,我在那敦煌临摹菩萨,再用那佛法笑拈天下……”
“阿瑶,你好像很讨那位喜欢啊,一到府上,就给做了新曲儿……”
七钿七宝团头云鬓的沈惠妃,斜斜倚在榻上,对着面前端坐的尉迟瑶浅笑道。
“娘娘过誉了,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要知道,那位大人涉猎极广,随便哪家都有不小的成就……却是不轻易给人作曲的……特别是给自己家的女人,更是一时的绝唱……”
“除了打当初就在一起的十七娘和一见倾心的阿蛮之外,还没有多少女人,能够一进门,就专门给做曲子纪念的……”
“现在只要是梁氏的新乐府,可是宫里坊间都会很快传唱的……还是用礼佛来诉衷情的……要知道他是有名的喜欢拿出家人调笑讥讽时弊的……”
“说不准他真的在西域见过你的风姿。”
虽然是调笑,沈惠妃倒也有些心情复杂又有些意外之得的惊喜。
在中宫无主的情况下,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头面人物之一,她没有独孤贵妃那样历史悠久的后妃世系名门出身,也不比资历比她潜的多的崔氏、韦氏那样年轻美貌,又有来自外部的家族势力做保障。
作为深受皇帝宠爱皇长子雍王的生母,却没有太过强大的娘家可以依赖,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优势是皇帝可以更少忌讳的和她倾诉衷怀,而不是在那里为了绵延子嗣而例行公事。每次皇帝临幸后,在她这里停留的时间最长,但同样的,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想要站稳这个位置,乃至成为下一代皇帝的母亲,总是被那些出身显赫或高贵的势力所诟病的。
依靠姿'色'获得宠爱,终究是难以长久的,她更愿意体贴温柔善解人意,而成为皇帝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之一。因此她在宫廷中的风评,远比那位高贵到让人敬畏的独孤氏要温文和熙的多,但不代表她就是柔弱可欺的。
但是曾经沦陷敌手的一段经历,也让她成为朝中物议的众矢之的,她不得不善于利用来自外界的每一份支持,比如通过当初寄居梁府的那段经历,把当初那个真真假假表小姐的关系和名分维系下去。
当年为了笼络那位,太上居然把嫡亲孙女指给了他,杨太真送出了养女阿蛮,高力士送来了采薇,张良梯送来了张云容,可以说,梁府的大多数女人都有类似的背景,她也需要一个自己人,来加深这种天然的纽带,这不过是在宫廷中生存的基本智慧而已
河州天林镇。
武学十一期随营见习士官张守善,丢下一具'射'空箭匣的简易弩机,重新'插'上一匣满的,才发现自己缠好的虎口,再次崩裂开来,血糊糊的印在旧啧上,不禁叹了口气。
这种东西是剑南十七场大批量生产出来的,专门给那些武装民夫配备的简易版,相比军用的铁臂弓和连发弩,这东西只有几个简陋的冲压件组成,连省力的棘轮和拉杆都没有,为了不至于让使用者拉上手臂,弓弦也要细软的多,因此准头和'射'程都不如寻常的木弓,唯一优点是'射'速够快,只要有十几只凑在一起,就能形成一面的压制力量。
吐蕃人的甲子虽然以坚韧著称,但是那些参差不齐的部族军队就未必能配的上,劈头盖脑的'射'上去,还是很要命的。
好上手也好维护,不用专门训练就能用,用坏了直接换零件就好了,也不需要材官去费事的调校。但是因为战事的吃紧,和用兵的紧缺,因此这些东西直接被分配到预备役的暂编和补充营手中,好在吐蕃人的弓箭也不怎么样,居高临下还是能欺负下那些吐蕃的'射'手。
“又多活过了一天……”
他对自己默念道。
随着攻击的吐蕃人丢下成片的尸体和伤者退去,坚守的将士们再次欢呼起来,例行的用下半身的语言,亲密的问候对方的女'性'、非女'性'的祖先和亲属。
黄昏的暮'色'慢慢笼罩上血腥味沉积的墙头,夜晚是唐人最好的掩护,大多数人可以在伤痛和疲惫中,好好的休息一上一段时间,因为这些吐蕃部族军队在夜战中的能力,就是一场悲剧,守城的将士甚至敢开城发动突击,给这些'乱'哄哄的吐蕃部族几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炊烟的香味,慢慢从城塞里弥漫开来。相比笼城的吐蕃的人,他们的准备显然更加充足一些。居然还有热食供应
整锅罐头白肉、下水、杂碎、还有地瓜、土豆、野菜的杂烩'乱'炖,正散发着香味,让城外的吐蕃人,眼睛血红血红的。现在城中储备的食材是敞开了供应,能多吃一天就是一天。
他用自己敞口扁壶盛了一份,走到一边去,把自带的粮砖掰碎成小块,泡在里头慢慢等它化开。
“小参军,好样的!我还以为你头回杀敌,多少会有些不适么,居然没吐出来呢。”
一名须发彭张的老校尉,走上前来,重重的派在他的伤口上,痛的他龇牙咧嘴的,确实一片善意的哄笑。
被称为小参军的张守善,顿时苦笑起来,作为武学的高年级试炼和上位者的某种恶意趣味,其中除了做好经常被袭营痛打之外,还有一个重要项目就是在随机选择出来尸骨累累的'乱'葬岗上,进行隐匿和探索对抗。
他就是行台马军都虞候张思俭的族子,乾元四年武学参军科出身,因为前线大量扩军以备敌,各'色'士官军将奇缺,因此不要说他们这些刚刚开始见习的士官补备,就是乾元五年以后的完成基本军事教程的在校学兵,也都被拉上了战场。
用来统带那些用武装民夫,协军义勇和地方团练混编成的暂编军和预备役补充营,不过他是参军科出身,相比马步水'射'列科,就算是被分配到军中,亲自上战场的机会,也要比别人小的多,更多是编练行伍和教授号令。
但是前些日子的一时冲动,让他把自己和一百五十名义勇一起,连同半个月的补给,送到了这个地方,开始了初阵的生涯。
作为见习的参军候补,他在行台的时候,也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作为行台麾下众多特别派遣队的任务,就是不停的转战一个个堡塞中,带领那些由地方青壮组成,连枪槊都用不清楚的义勇,进行九死一生的战斗。
只要能坚持上几天待吐蕃人疲敝后,就会有负责游击和接应的奇兵队杀到,里应外合的将那些吐蕃人杀的满地溃走,然后再骑兵队的掩护下,幸存的人可以撤退下来,休整上短暂的片刻,治疗伤创,补充人员,然后奔赴新的据点。
一只只速成的军队,就这么残酷的被战场被练出来。
叫做以空间换时间的放血战术,通过这些堡垒构成尖刺,给庞大而散'乱'的吐蕃军队放血。在那些参军中又被称为烛台计划,因为这些囤积了相应的粮草、兵器和人手的据点,他们就是吐蕃席卷河西的洪流和黑暗中一团团烛火,而那些四处搜略的吐蕃人,就是一只只被吸引过来的飞蛾。
要么飞蛾在烛台面前耗尽了气力,最终被烧死,要么飞蛾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后,扑灭了烛火。如果没有友军的掩护,就没有撤退的计划,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只是随着春暖花开,他们要面对的吐蕃人也越来越疯狂和决绝。
恩,对面吐蕃营地中炊烟和火光,又减少了许多,他并不认为,这完全是己方造成的,难道吐蕃人开始缺粮,他脑中冒出这么一个大胆的念头。
天林镇外,西羌联军中西山八国的首领,也愁容满面的聚集在毡帐中。
“再有这样打下去,我们就要断炊了。”
“大弗卢是怎么想的。”
“只要打下这个城垒,有的是粮食和兵器。。”
“那也要有命来享用,我的儿郎都死在这里,谁来供养族里的'妇'孺。”
“不如散伙回家好了。反正大弗卢名下的人马无数,不差我们这一路。”
“哪有那么便宜,来的容易回去还想容易么,大弗卢直属的王军,已经控制了归程的几个山口。。只有运回去的金银财帛和死人,没有。”
“现在,连四大内族的手上将士,也悉令在低地就近修养救治,国内的百姓还在源源不绝的迁徙过来。。大弗卢这次是铁了心要长期经营了。”
“只怕今后前方粮草会越来越吃紧,除了内四族和他们的附部。其他各部都要自己哨粮,就地取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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