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穆青兴冲冲地回了南阳侯府,先去了正房里。
南阳侯夫人正与外甥女在一处说话。
见了儿子进来,满脸的喜色,南阳侯夫人也等不及叫儿子行礼了,连忙问道:“如何?”
从被康泰公主发现了儿子和外甥女的事后,南阳侯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有忐忑的。毕竟,康泰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表姑娘许灵云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亦是眼中含着热切,期待地看着穆青。
名字里带了个“灵”字,许灵云也确实很有几分灵巧心思,一头鸦青色的头发松松地挽着,只在鬓边簪了朵晚香玉,整个人婀娜纤巧,惹人怜爱。
穆青最是喜欢她这样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大步上前将人揽在了怀里,柔声道:“成了。”
“当真?”许灵云顿时红了眼圈,“公主殿下怎么说?”
她有孕已经四个来月了,小腹隐隐鼓了起来。虽有南阳侯夫人和穆青的疼爱,可妾身未明,始终有些个惶恐不安。
“殿下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穆青笑道。
他本就是个极为俊美的人,不然,皇帝也不会将爱女下降。
一扫几日来的颓然忐忑,穆青此时眉眼带笑,神采飞扬,愈发显得俊秀雅致。
南阳侯夫人双掌一合,满嘴里念佛,“这可真是再想不到的!”
几次试探,康泰公主都假作不知,南阳侯夫人本已经有了许多的不满。没想到,这次康泰公主这样的好说话。
“是啊,母亲。往日里您总是说,公主尊贵,却少了些容人之量,如今才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小气人了吧?”扶着许灵云坐下,穆青拿着从前南阳侯夫人的话来笑了一回。
南阳侯夫人笑骂,“放屁!敢取笑你娘!就算公主尊贵,也没得看着驸马绝后的道理。她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许别人来生了?”
“母亲这话不公了。”穆青也坐了下来,“再说一句更叫你们想不到的。殿下说了,不会叫这孩子落到庶出的身份上去。”
“什么?”南阳侯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得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一圈,声音也颤抖了,“她的意思是……”
穆青正妻是公主,除了康泰公主所生,穆青再多的孩子自然都是庶子庶女。
可是,若能记到公主名下去,庶子也就变成了嫡子。
这,这岂止是意外之喜,简直是意外之大喜了。
“母亲您说,公主如何?”穆青笑问。
“这,我实在是没想到!”南阳侯夫人抚着心口,含笑去看外甥女,“公主若真有如此雅量,可是孩子的福气了!”
却见许灵云面色苍白,连微微颤抖着的嘴唇都失了血色。
“云儿,这是怎么了?”南阳侯夫人连忙问道,“可是孩子闹你了?”
许灵云眼圈一红,便有晶莹泪花儿沾染了长睫。
“我……”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神色说不出的凄凉。
南阳侯夫人明白了,拍了拍外甥女的手,“你是舍不得孩子吧?”
“姨母!”许灵云扑进了南阳侯夫人的怀里,呜咽着,“我,那我怎么办呢?”
她的孩子,竟要送到公主身边去吗?
南阳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许灵云,“若是舍不得孩子,那你可就太傻了!你自己想一想,孩子是跟在你的身边好,还是跟在公主身边好?”
见许灵云泪水更加滂沱,南阳侯夫人心下也软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做娘的,为了孩子有个好前程,还有什么苦不能吃下去,对不对?”
说着,示意儿子好生安抚许灵云,自己起身走了。
也不知穆青是如何安慰许灵云的,总之到了晚上,许灵云便又在南阳侯夫人面前语笑晏晏了。
南阳侯夫人晚上临睡前,亲自服侍着丈夫洗漱,说起话来都是得意,“我说的如何?便是公主,成亲三年多了生养不出,也没个再拦着青儿纳妾的。她既是松了口,明儿我就带了云儿过去,也算把云儿过了明路。”
“殿下,不似是能说出这话的人哪。”与妻子不同,南阳侯没那么乐观,他总觉得,康泰公主的话中,有着别的意思。
南阳侯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儿子还能骗咱们不成?再说了,甭管是不是自己生的,只要是青儿的孩子,那不也就是她的孩子?如今她这样的行事,既显出了她的心胸,叫人知道了也要说一声贤惠宽容。再一个,也是要收拢咱们儿子的心呢。侯爷不知道,今日青儿回来,满嘴里都是说她的好话呢。”
说到这里,南阳侯夫人心中便有些个不是滋味了。公主与外甥女相比,她自然更偏向于外甥女。公主已经什么都有了,出身,名分,样样占了尖儿去,却要连儿子的心也一并从外甥女身边夺走吗?
心下暗暗决定,一定得好生嘱咐儿子,不可辜负了外甥女才是。
南阳侯皱眉不语。到底在朝堂上混过了几十年,他比妻子敏锐得多。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中透出些古怪来。
“先别急着将人送到公主面前去。”南阳侯嘱咐妻子。
南阳侯夫人瞥了丈夫一眼,“你就是太小心了。这事儿呐,还就得趁热打铁!”
结果次日,她带着许灵云到了公主府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康泰公主。一问之下,才知道康泰公主进宫去了。
宫中。
“康泰,你说什么?”皇帝下朝之后,便发现长女进宫来了,本来很是高兴,却在听到康泰公主进宫的目的后,险些掀了龙书案。
康泰公主跪在地上,抬起了头,目光沉静却坚决,“女儿说,想求父皇恩典,允女儿和离。”
“胡闹!”
皇帝勃然大怒,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就要严厉斥责康泰公主。只是转念一想,长女素来懂事,出阁后于京中的口碑亦是不错。
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生生将一口气压回了胸腔里,皇帝缓了口气,“康泰,因何要和离呐?可是驸马有甚错处?”
有甚错处?
康泰公主有些苍白,苦笑之下愈发显出倾城之姿。
“驸马并非良人,女儿实在不愿与这等人一起过日子。”
康泰公主也不隐瞒,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呈上,低声道,“赐婚前,皇后娘娘曾问南阳侯夫人,穆青可有婚约。当时,女儿就在内殿,听得清清楚楚,南阳侯夫人说,穆青并无婚约。”
“可是,这几年下来,女儿却发现,这是假的。原在早先,南阳侯夫人便与其姐定下了婚约,只是那时候穆青二人年纪上小,没有交换庚帖。”
皇帝眉头皱紧,简直不能相信,“你是说,南阳侯府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