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燕凝听到了“蠢货”两个字,和安泰公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来。
能叫风姿如仙的康泰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门口是有好戏看了。唐燕凝忙提起裙子,与安泰公主一同追着康泰公主出去了。
公主府门口台阶下,正跪了个眉目清丽婉约的女子。
虽然已经到了立秋,但大晌午的,天气依旧是热得很。这女子跪在日头下,洁白光滑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儿,碎发紧紧贴在面颊上,看上去狼狈得紧。
公主府位置极佳。皇帝给闺女开府,自然不会选个冷清偏远的地段。故而,康泰公主府所在这条街上,俱都是宗室勋贵的府邸,人来人往也甚是热闹。
这女子跪在街上,很是扎眼,已经有人渐渐地围拢了过来。
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究竟是为了什么,顶着热辣辣的大日头,不顾体面地跪在这里呢?
怀着看热闹的心,围过来的人指指点点的,叫这年轻的女子很是有些难堪。
她咬了咬发白的唇瓣,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了怨毒。若不是……若不是家道中落,她本也是娇生惯养的贵女。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为了前程,跪在这里任人轻贱。
这份屈辱,她记下了!
随着沉闷的声响,公主府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许多的人来。
当先的,是七八个腰间跨刀的护卫。
公主开府,位同亲王,除了属官之外,一应仪仗待遇等于亲王无异。康泰公主素来有派头,她出府来,自然是护卫先行。
护卫身后,便是两个身形高大的仆妇。
然后,才是在安泰和唐燕凝左右簇拥下的康泰公主。
跪在地上的女子骤然抬头,便迎上了如众星拱月之下的绝色女子。
“大胆,竟敢直视公主殿下!”已经有护卫开口厉声呵斥,手也按上了腰间的长刀。
康泰公主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已有些摇摇欲坠的女子。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此时形容狼狈,许灵云也依旧是个如同春日里的嫩柳一般,柔弱得令人心疼。
“殿下。”
许灵云那双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涌出泪花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含着两包热泪,许灵云将额头扣在了地面上,整个人姿态放到了最低,仿是卑微如尘土。
这样的姿态,叫唐燕凝忍不住皱起了眉。
眼前的女人,怕是来者不善。
“许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康泰公主微微侧过头,身边的心腹宫人会意,走过去欲扶起许灵云。
奈何,许灵云有备而来。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周遭儿这样多的人。
机会难得,许灵云怎么肯轻易起身呢?
她挣扎着,甚至带了哭腔,“不,我不起来!殿下,云儿自知有错,请您让我跪着吧,让我跪着吧!”
宫人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宫里的妃嫔争宠,手段不知道比这位高明了多少。许灵云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宫人们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许灵云,微一用力,便已经将人架了起来。
“太粗鲁了。”康泰公主摇了摇头,似是不赞同宫人的做法。
安泰公主撇了撇嘴,不屑道:“大姐姐你就是好性儿。这样的贱人,你还怜惜上了?”
她本就是个爆炭似的脾气,又是一身男装,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连贱人两个字都直接骂了出来。
“你呀……”被妹妹数落了一句,康泰公主并不恼火,反倒是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凡事只知喊打喊杀的,不是女孩儿们的做派呢。阿凝,你与五妹妹说说这里头的道理。”
无端端被拎到了前面的唐燕凝:“……”
安泰公主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若我没有猜错,这位姑娘便是驸……穆公子心爱的人吧?”唐燕凝只得装作了斯文人,细声细气地说道,“虽然说她尚在闺中,便与穆公子有染,以至于珠胎暗结。可话说回来,女人再不自重,男人若是心志坚定从一而终,难道还有哪个女人能强迫了他吗?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给了女人不该有的奢望而已。真要分辨对错,倒是男人错的更多。便是闹开了,男人不过落个风流的名声,女人却会因此赔上一生。因此,康泰殿下并不愿意将过错,归咎于女子身上。”
说完,唐燕凝便看到康泰公主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她也便连忙伸出手来,对着康泰公主比着大拇指,点了个赞。
不得不说,与上辈子的时候,她看到那些个丈夫出轨,便只一味去撕扯小三,甚至当街扒光小三衣服,却对那个包养小三的渣男丈夫丝毫不怪的原配相比,康泰公主这样的想法,简直是超前的了。
便是安泰公主,听了唐燕凝的话,也不禁点头,“这话倒是。不过……”
目光扫过了已经挣脱了宫人束缚,奔到了台阶下的许灵云,安泰公主冷笑,“你们这份儿好意,有些人怕是不能够体恤的了。”
唐燕凝沉默了。
没办法,她虽然一直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也不能不说,有的时候,还是会有女人上赶着来找为难的。
就譬如这个许灵云。
不过落魄之人,妄图凭着一副柔弱的面孔,就去挑战天家公主,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呢?
许灵云也着实是拼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甩开了辖制她的两个宫人,许灵云一头扑倒在了台阶前。
扬起了泪水混合着汗水的脸,许灵云嘴唇颤抖着,声音悲苦,“殿下,我知道,我和表哥伤了殿下的心,便是万死,也不足抵罪。只是情之一字,谁又能够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我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是我,生出了妄念,想要长长久久地陪在表哥身边。表哥他,他是无辜的!求殿下看在你与表哥数载结缡的情分上,原谅他这一遭吧!”
“殿下,表嫂!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够做夫妻,本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若陛下真的允了您的请旨,命您与表哥和离,他日若再后悔,岂不是为时晚矣?”
“殿下,只要您与表哥夫妻和好,云儿情愿退出!”
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许灵云已经泣不成声,“我愿意去庵里清修,只求殿下回心转意,去与陛下说,只是一场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