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会儿送冰狐皮子,是不是早了点儿?”顺总管看了看外头,才是初秋,秋老虎还很厉害呢。皮子什么的,天冷时候再送不好?
晏寂抬了一下眼皮,顺总管立刻给了自己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哎呦,我多嘴了。”
跟在晏寂的身边,顺总管可是知道这位主子有多厌恶女人,平日里连贴身服侍的丫鬟都不用的。可话说回来了,也不知唐国公府那位二姑娘是个什么天仙人物,竟叫他家王爷格外的另眼相待。
说不得,不久之后这翊王府中便要迎来一位唐姓的王妃了呢。
想到了这里,顺总管笑道:“若是光秃秃地送几块儿皮子,未免有点儿薄了,专门打发人走一趟也不像样子。奴才想着,库里好似还有些宫里新赏下来的料子,颜色鲜亮正适合小姑娘们穿着。不如……”
“一同送去。”晏寂摆摆手,“你是个有眼色的,往后宫里再有赏赐,看着合适的就直接送到唐国公府去。”
“哎!”顺总管应了一声,连忙去办。才走出没多会儿,又回来了,“王爷,宫里来人,圣人宣您进宫呐。”
晏寂烦躁极了。
他掌管京畿戍卫的重任,本就很是忙碌了。随着大皇子婚期将近,还要协理京城里的治安,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唐燕凝了。晏寂都怀疑,这是不是皇帝故意的了。
没好气地起身去换了件衣裳就进了宫。
到了御书房中,晏寂便看到了皇帝一脸的恼怒,正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见他来了,皇帝脚底下都没停下来,又走了两圈儿才算狠狠出了一口气,回到了龙椅上气咻咻地坐下了。
晏寂没请安,也没说话,只过去将龙书案上的一盏茶往皇帝跟前推了推。
看看推到眼前的茶盏,皇帝眉头动了动,端起来抿了抿,放下茶盏便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气,本来窝着火的心却舒坦了几分——看来阿寂心中,也还是有他这个生父的。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皇帝近来对几个皇子都或多或少生出了些不满,就连太子也不例外。相反,晏寂这个从小就只能以王府庶子身份示人的儿子,却叫皇帝越来越喜爱了。甚至就连晏寂平时一些不大恭敬的顶撞,都被皇帝看做了真性情。
总之,就是怎么看晏寂,都觉得是好的。
晏寂也不问皇帝为何生气,静静地坐在一旁。早有宫人送了茶上来,他便垂眸轻抿。
龙书案后,皇帝瞅着这个少年。眉眼如画,行动之中并没有天潢贵胄的优雅从容,却另具一番洒脱不羁之姿。若只论容貌,连皇帝也得承认,纵然是几个儿子之中生得最好的太子,比之晏寂,也还是大有不如的。
晏寂不说话,皇帝便开口问他:“可用过膳了?”
“才回了家,豫王府的人就到了。刚打发走了豫王府的人,宫里的人就到了。”晏寂举了举茶盏,“只混了两口水喝,哪里有吃饭的功夫?”
皇帝忙道:“如何能饿着?你还小,饥一顿饱一顿的,最是伤身。”
叫宫人赶紧去传了御膳来。
晏寂装模作样地推辞,“御书房里,怎敢造次?叫御史知道了,明日弹劾我的折子能漫天飞。”
“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皇帝笑道,示意晏寂,“只管用膳,万事都有朕呐。”
晏寂看看两个内侍抬了张高几放到自己面前,上面几道菜肴,看着模样不错。还有个宫人手中执着酒壶站在一侧。
他也确实是饿了,既然皇帝叫他吃,他便低下头来了个风卷残云,不过片刻,便将菜品吃下了大半,酒却半点未沾。
他吃相极好,哪怕吃得快,也并不叫人觉得粗鲁。皇帝叹道:“朕年轻的时候与你一般,一顿能吃几大碗饭。如今年纪大了,多好的东西也没胃口了。”
他身边心腹内侍总管胡德禄赔笑:“陛下方才也没有用膳,看殿下吃得香甜,不如陛下也用些?”
皇帝略一点头,胡德禄忙吩咐了下去。幸而御膳房中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没一会儿又有人抬了一桌膳食过来。
皇帝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陛下召我来,可有什么吩咐?”感觉腹中已抱,晏寂放下了饭碗。
闻言皇帝脸色便沉了下来。晏寂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没有说对,叫皇帝心里不快了,谁知却听得皇帝叹了口气,与他抱怨,“没有吩咐,便不能进宫来陪陪朕了?”
晏寂:“……”
“陛下,您若没什么事情,臣告退了。”晏寂看着皇帝,诚恳道,“臣这几日都在大营里,很想趁着休沐去看看阿凝。”
皇帝皱眉,“阿凝?唐家那个丫头?”
想一想唐国公那张脸,皇帝便觉得自己猜到了晏寂为了唐燕凝着迷的缘故,劝道:“那丫头就那么好?你若说她救过你,朕给她赏赐,甚至封她个县主的爵位都好,也用不到你以身相许呀。”
“您愿意封阿凝做县主?”晏寂立刻问道,“何时封?可有封号?”
县主也是贵女了。就连宗室王爵府邸中的姑娘,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封为县主的。再有,便是都是同样的县主,有没有封号也是大有不同。
皇帝气笑不得,“朕说了那么多,你就单听见了这句?”
晏寂也笑了起来,竟是难得的有些羞涩,“听了这句,哪里还能听见别的呢。”
“你这……”皇帝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有一说一,皇帝对唐家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唐国公才干平庸,为人油滑,最喜上下钻营,白白生了一张谪仙似的脸。若是晏寂看中了别人,只要出身清白,皇帝都能成了。换做了唐国公的女儿,哪怕曾有献药之功,皇帝也有几分犹豫。
晏寂不说话了,垂头看着地上铺着的厚厚的毯子,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皇帝心下一软,想着这孩子从小到大,自己也从来没有与自己讨要过什么。不过是个女人,别说也是国公府出身的大家闺秀,就是个村里的土丫头,他也会成了。
“罢了罢了。”皇帝挥挥手,“随你去吧。”
晏寂大喜,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皇帝:“那阿凝的爵位?”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随手抓了本奏折,迎面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