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晏寂瞬间冷厉下来的脸色,顾易心下大感痛快。
或许是天生的不对头,他对晏寂,是半点都喜欢不起来——他祖母从前多疼他呐,张嘴闭嘴都是小孙儿如何如何。谁知道晏寂一回京,他祖母就改了口风,动不动就要夸赞娘家年轻的晚辈翊郡王啦。
顾易心里头别提多酸了,甚至还暗搓搓想过自己也去战场建立一番功业回来的。就是可惜了,跟武千城商量的时候,被他一巴掌给按了回来。
“说起来啊,我这一看到阿凝妹妹,这心里头就怪不好受的。那么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正是该穿红着绿好生打扮的时候,却只能住在道观里头,过年都不得回家。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啊!”
这般欠揍的话,叫晏寂握着刀柄的手愈发紧了些,很想一拳头砸到这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去。
不过下一刻,晏寂忽然笑了。
他这一笑,倒是叫顾易又警惕起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阿凝一个人在玉清宫里,身边只有个丫鬟陪着,本王和大哥都不甚放心,却又碍于如今城中情势,无法分身去看她。还要多谢顾兄,如此我们也可放心了。”
顾易目瞪口呆。
“哎我说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你跟我们阿飞什么关系啊,张口就叫大哥?我怎么不记得他有你这么个兄弟?还有啊翊王殿下,您注意一下称呼,阿凝是我把兄弟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叫她一声阿凝妹妹那是天经地义,您一个外人,不好就这么大喇喇地直呼人家姑娘的闺名吧?”
晏寂轻笑:“无妨。”
说完,竟然不再理会眼瞅着就要炸毛跳脚的顾易,自顾自地骑马走了。
顾易停在城门口,气得不行。想了一下,直接吩咐叫人赶车去了宫里。
进了宫,顾易也没有去见皇帝。他着急忙慌地直接奔着侍卫房去了。
可巧儿,他到的时候,武千城和唐燕飞都不当班,兄弟两个坐在侍卫房里喝茶聊天呢。
“你们都在啊?”顾易一见二人,先就窜到了武千城身边,大大咧咧地直接把武千城从椅子上挤了下去,又抄起武千城的茶杯一扬脖子,将里面的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渴死我了。”觉得喉咙处舒服了很多,顾易瘫在了椅子上。
武千城看着好笑,“你又没个差事,不用像我们这样当差,成日里玩耍游荡,怎么还累成了这样?”
“说不定又是去哪里捡姑娘了吧?”唐燕飞亦是打趣。
顾易人生得好看,尤其是一张娃娃脸极是讨人喜欢。作为襄仪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幼孙,顾易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这也养成了他单纯直爽的性格和柔软的心底。
尤其对女孩儿,顾易总有一种天性中的怜悯。因此唐燕飞总是笑话他,说他出门一趟,总要捡几个小姑娘回去。
顾易这回倒是没有如从前般羞恼,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对唐燕飞呵呵道,“你别笑,我还真捡着了两个。说起来你也认识。”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
“我也认识?”唐燕飞看看武千城,“那是谁啊?”
从前他多数时间都在演武堂里,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姑娘去?寥寥几个认得的,不是家里人,就是武千城和顾易家里的姐妹。
谁能被顾易捡走?
武千城也觉得奇怪,“你到底碰到了谁了?”
哪家姑娘落了难,叫顾易给遇见了呢?
“说出来你们都不能相信,是阿容妹妹。”
阿容妹妹……唐燕飞先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明白,顾易说的是唐燕容。
“她?她怎么了?”
从前唐燕飞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知道了唐燕容与唐燕凝关系亲近,又肯孝顺林氏,不是那等两面三刀跟红顶白的人,唐燕飞自然而然地就把她列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给了顾易的肩膀一拳,唐燕飞催他,“你快说。”
顾易叹了口气,“这年头啊,分明做了件好事,还得挨拳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呐?”
将如何在街上遇见了从国公府里跑出来的额唐燕容,唐燕容又因何跑出来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顾易叹道,“我看阿容妹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她连落发出家的话都说了出来。真要是被你们家老太太硬结成了这门亲,以她的烈性,八成得上吊抹脖子,一死了之了。”
唐燕飞双拳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借着个女人的婚姻大事给自己铺路?不怕人笑掉了牙吗?在他们心里,我就那么不中用,没法教唐国公府再起来?”
“你别急。”拍了拍唐燕飞的肩膀,武千城安慰道,“现下阿容在玉清宫里了,谅你们家里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去玉清宫里闹事的。倒是应该好生想一想,后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燕飞一时没回过味儿来。
“既然你家里人打了这个主意,怕是只将人送走,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阿易方才说了,这门亲事做主的是你祖母,点头的是你父亲。只要他们乐意,两家庚帖一交换,也就尘埃落定了。届时你们再反对,阿容再如何寻死觅活,又有什么用?”
顾易在旁为武千城树了个大拇指。
唐燕飞皱眉,“这倒是。我这就去告假回国公府一趟,与他们说个清楚。”
说完,起身就要走,被武千城和顾易两个人一边一个拉住了。
顾易道:“说你莽撞你还不乐意,你回去了打算怎么问怎么说?你祖母给阿容看中的人家,是家境不行,还是那家人都粗鄙了?人家吏部尚书的嫡子配你家庶妹,真委屈的是人家好吗?”
“阿易说的没错。”武千城也劝道,“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唐燕飞啊了一声,在屋子里开始转圈。起初顾易还笑嘻嘻的,待看到唐燕飞真的急了的时候,顾易才好心地给他出了个主意。
“叫我说,最简单的法子,就是……”
顾易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来。
“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