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抖着唇请安复又请罪,飞鸾对青岚没有任何想法,却也有些不忍,欺负弱者,一向让她有负罪感。
弘懿却不再搭理青岚,转向她道:“我来跟你商量一下——三书六礼,娶我入门的事……”
飞鸾一愣,按着当初的约定,弘懿在府上为她主持,避开一众预备塞进来的男人,而她则给弘懿和隐楼在桐城便宜行事的权力,配合沐恩营新建的堂口将一些隐秘的消息掌握在手中。
弘懿以嫡夫的身份入主艾府,两个当事人却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身份上的合作,前些日子为了扳倒云氏大费心力,飞鸾虽说敬他,那三书六礼的嫁娶事宜倒也不曾想过。
如今弘懿亲自过来提出来,飞鸾有些不自然,一边的青岚却是脸色都变了。
大曜立国以来,对男子的打压一向严苛,平日恩威并重人却温婉的嫡主子,竟然能当着主子的面说出三书六礼的话来——哪怕原是应当的——也叫他瞠目结舌。
和允话不多,可有些时候不说话却也不代表不在乎,之前青岚进来的时候飞鸾便有些心虚,如今听弘懿这样说,更是怕和允心里难受,便道:“事急从权,艾府上下都已经认了你的身份,为何还要补上这一礼?”
弘懿眉头一扬,转眼间青岚还瘫跪在地上,眼睛一垂道:“如今府上男侍不多,家主如今也有了长女,总不该一直无名无份的,不如借着我大婚之日,一并给了位份。”
青岚听说这话眼睛一亮,主子心里根本不曾有他,没有子嗣更没有名分,日子只会愈发难过,但是若嫡主子这里发了话,哪怕就是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好呢。好在飞鸾这些日子也没有收男子入府,升平苑也因着天禄的原因废了,就算是个小侍,也强过如今以下人的身份服侍着。
飞鸾看着弘懿的表情,再看看一边的青岚,心中一叹,却也知道这是个办法,这些歌男人若能够名正言顺了,心里踏实了,也就不会再生出那许多的事端,只是就委屈了青岚一辈子困在府上。
“罢了,就这么办吧。”
青岚见飞鸾松了口,眼中含泪,只觉得自己今日来的对了,否则弘懿怕是想不起来说这话。
男子对着飞鸾磕头道:“奴,谢主子恩典,谢主子——”转个身又是对着弘懿叩首,“谢嫡主子恩典……”
凉阁里因着飞鸾和弘懿都没有什么喜气的沉默和青岚的喜极而泣而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外头的小儿哭声打破了。
飞鸾耳尖,听见声音马上道:“是宁熙,快快,抱进来我看看。”
凉阁的门被打开,乳母并一个近身的小丫头抱着艾府的小小姐宁熙进来了。
几个月的小孩刚刚睁开眼,平日里很少哭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哭得却凶,乳母抱着哄了大半天也不见停,只得抱到院子里透透气。
弘懿从乳母怀中接过孩子,原想抱给飞鸾,哪知道小家伙竟然一手抓住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哭的比院子里更大声。
弘懿试着将小小的拳头掰开,可是小孩子手上力气不小,他又不敢真的用劲,很是无奈,飞鸾走过来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屁股哄,片刻之后略好了些,只是飞鸾的手一离开便复又哭起来。
弘懿皱眉笑道:“这么个小东西也知道缠着你了。”
飞鸾如今是做了母亲的人,心态变化极大,眼见宁熙的手抓得紧,她也抱不到,只好对着弘懿道:“屋子里闷,天又热,不如去园子里坐坐吧。”
弘懿点头,回身让青岚先下去,才随着飞鸾往府上如今比较清凉的所在去了。
弘懿入门为嫡夫,青岚为侍这些都没问题,只是和允与寒初却让飞鸾有些懊恼,难道要将他们也划进这府中后院的条条框框里去?
可是就像弘懿说的,总该给宁熙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好。
朝东北边有水通进来,将伏天的暑气驱散了不少,宁熙也安稳下来,飞鸾索性便将心中疑虑在这里与弘懿说了。
弘懿想想道:“其实一府当中嫡夫与常侍历来平起平坐,常侍所出也能算是半个嫡出,宁熙小姐是长女,他的生父总该是个常侍的名分才算说的过去,和允虽说已经不是罪臣家奴,可到底没有匹配你的身份,平侍之尊已是破格。”
飞鸾不知道该怎么说,常侍平侍,她无法想象寒初那样决然的男子,和允那样沉稳无争的性子,背上这样的名分对他们来说究竟是赏封还是耻辱。
弘懿眼睛微眯,艾飞鸾在别的方面一向雷厉风行,为了扳倒云氏悉心布置,一点点分散他身边支持的力量,将他的权力架空,安抚旁支,训练沐恩营,到了摊牌的时候,毫不手软。
据他所知,飞鸾的生父早亡,艾家先嫡主又是百病缠身,云氏对她算是有教养之恩,没想到她竟然能做的那般干净,半点不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可是一旦对象换成了那些后院的男人,这个不过十几岁就有着让人无法不惶恐的手腕的女子却变的前怕狼后怕虎,放佛一个不通世事的少女,那些杀人不见血的事情都不是出自她的手。
宁熙依依呀呀的抓着弘懿的发就是不放手,飞鸾却是猛地心中一动,抬头往花从另一边看过去,蓝色的衣角翩然而过,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飞鸾看看弘懿并没有发现,却也不声张,只是若有所思的往蓝色消失的方向又看了几眼——芷兰园,玉书如今在丧期不会出来走动,倒是听说明家那位二小姐不似一般人。
大婚一事自有家中的长辈操持,弘懿虽然已经在管家,但是自己的婚事却不好插手,便叫青岚在一边学着,飞鸾的这个决定,最高兴的倒是艾凌菲,身份上飞鸾是家主,但是论亲情,她却是飞鸾的姑姑。在她眼里飞鸾是能成大事之人,有一个门当户对又贤惠的助力才是正途。
再怎么心痛和允,艾凌菲也从不会去想将和允作为飞鸾的夫。
转眼到了七月底。
艾府上张灯结彩已经布置的十分敞亮,承安堂正后方的春晴园改名为延福苑,请了工匠日夜赶工休整一番,日后便是嫡夫的住所,也是新婚夜接新人的所在。
和允依旧日日跟在飞鸾身边,或者讨论一些政务方面的事情,或者一起巡查沐恩营。
岭北传来的消息虽然零散,却也能散出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氛,二皇女虽是侧君所出,却向来与正君的皇长女走的颇近。承宣皇帝有六个女儿,但另三人均未成年,朝中的形势如今便是两党对立。
以皇帝的亲弟弟豫王为首的军方,支持同样军方家底雄厚的三皇女吕汉,而以正君母家为首的太师一众,自然是支持正君所出的嫡长皇女吕清,二皇女手握京畿禁卫,私底下虽和皇长女亲近,朝堂之上却从无表态。
叶府。
文俢贤成了叶二小姐常侍以来,渐渐将家中账房的大权转向了二房,长房虽然无奈,只是如今府内府外都在文俢贤的掌握之下,倒也不能说什么。
原本是怕文俢贤一朝得势不许自己再随意纳新人,谁知道文氏不止对叶二小姐平日的不检点不闻不问,更是从人市上买了许多相貌姣好的少年充入后府,凡叶二小姐多看了几眼的,当夜必然有人将系的香喷喷的人儿脱光了抬进房内。
叶二小姐纨绔惯了,这样一来自然高兴,只是久而久之却没了意思。原先有长房压着,她总觉得文俢贤不得力,久不久便要给他找点麻烦,如今文氏得了权,对她更是言听计从,有些事甚至她还没有开口便为她做了,叶二小姐倒突然念起文氏的好来,连着三日歇在文俢贤的小院。
这一日晚饭刚吃了一半,叶二小姐又来了。
文俢贤巡礼起身相迎道:“不知妻主会过来,下侍已经动了筷子,妻主恕罪。”
叶二小姐摆摆手道:“不妨,是我没有叫人通知你,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吃吧。”
文俢贤挑眉道:“莫不是在那个院子吃过了才过来的?”
叶二小姐干笑道:“是王平侍那里。”
文俢贤用筷子夹了一块素茄子道:“真是不顶用,主子都用过饭了,竟然不好好服侍主子留下过夜,想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招手叫身边服侍的小厮近前道,“林哥儿替我跑一趟,将王氏打上二十板子,小惩大诫吧。”
叶二小姐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旋即却是干干笑着道:“也不是他不周到,就是我惦记着你忙了一天,来看看你罢了。”
文俢贤却道:“晚膳侍寝的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更是男人分内的事,他既做了平侍,便要在府上给其他人做个表率,如何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这知道了却明知故犯,我看还要罪加一等。”
那王氏原是叶二小姐身边的老人儿,文俢贤为小侍的时候不少欺负他,到文氏掌了大权,府中那些早年进来的男子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清理了不少,才有空余的位置将新人填进来,这王氏处处小心,才撑到今天,现今被文俢贤抓住了机会,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叶二小姐起身摆手道:“好了好了,既然是规矩,我照规矩办就是,你发落了他,我就是想依着规矩也没办法了。”
文俢贤抿着唇看向叶二小姐,半晌起身道:“下侍恭送妻主。”
叶二小姐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转身一甩衣袖走了。
直到叶二小姐的身影消失不见,文氏身边的小厮才抱怨道:“常侍主子怎的将主子推到别人的院子里,趁着这些日子主子高兴,求着主子给常侍生个孩子多好?”
文俢贤脸上的表情敛去,眼神有些放空的坐回椅子上。
是啊,再怎么样,有个孩子才好依靠度余生,爹爹交代过的话,男人一辈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幸运的有个女儿孝顺,差一点的哪怕有个儿子惦记着也好,可是……
如今再想到要和叶二小姐在床上干那事就觉得恶心,云氏倒台之时叶家两个女人突然变化的嘴脸让他突然觉得难过,自己嫁的,竟是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要在她的荫蔽下度过余生。
外府进来一个小厮,走到门口跪下道:“艾府传来消息,说是艾家家主请常侍主子过府,有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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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或者下下章,我家寒初终于要出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