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六匹马和它们的主人究竟是为何这般快马加鞭,艾飞鸾都不得不感谢这突如其来的混乱。
两人趁着城门口的官兵分出一半去报信追人,另一半开始维持外面秩序的时候从旁边溜走,往一处铺盖了秸秆的田地方向而去。
好在之前仔细研究过附近的地形,和允更是有实践经验的,两个人毫不费力的穿过农田,向着引水入京做护城河的白水河支流而去。
驿道在白水镇后面拐了个弯,而沿着目前这条路走,穿过白水河就能重上驿道。
只可惜,没有了补充食水的地方,只能拜托刚才那几个骑马的大姐随身带了足够多的东西。
大曜盛京所在的地方是平原的边缘,城池建在平原上,周围则利用地形防卫,非常有前瞻性,艾飞鸾与和允这时候走的,就是一片小丘陵,山挨着山,谷地集水成渠,路不远,也不算难走,加上两个人身手不差又都是意志力超人,中午时分就已经到了白水河边。
北方的河流不似南方既宽且深,但是放在冬天却也能要人命。
更何况如今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厚度却不足以让一个人安然过去。
飞鸾将手伸进一处冰窟窿的水中试探了一下,打消了凿破冰层泅水过河的念头,四下寻找可用的工具。
和允站在一边,皱着眉道:“妻主将绳索给我,我游过去把绳子绑好您再过河?”
艾飞鸾瞪了他一眼道:“这么冷的水你想找死么?”
不一会,艾飞鸾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堆树枝木板,掏出随身的小刀开始工作。
和允看看结了冰的河面,又看看艾飞鸾,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在艾飞鸾身上。
艾飞鸾抬头,拧着眉道:“自己穿上。”
和允不说话,仔细看飞鸾手上的动作,拿起她刚刚削好的两根枯枝轻轻一对,竟然仅仅的插在一起,艾飞鸾见了笑道:“你好挺有天分的,把这些也那样装好。”
枯枝的样子很难看,但是接口处却都削的很仔细。
艾飞鸾做完手上的事,就帮着和允一起拼接那些破木头,最后将几块田里顺来的木板盖在上面,竟然成了一个能容一人的小小冰床。
艾飞鸾用竹竿敲击冰面,寻了一处相对结实的地方将冰床放下去,在和允自告奋勇前自己趴上去道:“用力推我到对岸都市堕天使。”
和允急忙道:“还是我先来。”
艾飞鸾笑,这情景怎么看都觉得做作,于是怒道:“还不动手,想等着这一处塌掉么?”
和允被咋呼的一愣,伸手就将艾飞鸾远远的推了出去。
好在河面不宽,和允这一使力下冰床竟然划过了小半条河。艾飞鸾看准时机,两手撑着冰面继续保持冰床向前滑行,终于在速度慢到可能会压塌冰面的时候抓住了对岸一个原本用作栓船的木桩。
那冰面极薄,虽然将艾飞鸾有惊无险的送到了对岸,但是却也裂出道道冰隙。
和允在岸边,眼见艾飞鸾上了岸才想起来呼一口气,下一刻却又紧张起来――妻主不会是想在这里甩掉自己吧?
男人伸脚就要往前迈,,正赶上艾飞鸾回过头来,顿时厉声喝道:“和允,你敢下水试试看!”
和允收回迈出去的脚,看着眼前的冰缝。
艾飞鸾在对岸看的叹气,大声道:“把冰床扯过去,往上游走――”
和允眉头一松,才发现冰床两头都有绳索,艾飞鸾刚刚就已经将绑着冰床一端的绳索用岸上的石头压住了,拎起绳子几下便将冰床收了回来,按照艾飞鸾说的向上游方向走了几十米,才终于找到另一处冰层较厚的地方。
和允扬起手道:“我这就过去!”
艾飞鸾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大声道:“等着别动!”接着又是在对岸一通忙活,一颗长在岸上枯的只剩树干的杨树被派上用场。
绳索绑住树梢,再吊上一块大石,杨树不算粗却足够柔韧的树干弯曲下来,看着十分委屈。
对着和允扬了扬手,和允便学着飞鸾刚刚的样子趴在冰床上。
艾飞鸾手中匕首一划,大石轰然落地,便见杨树猛地挺直腰背,扯动着冰床快速向着对岸滑去。
杨树不高,并没有将冰床扯得离开冰面,只是瞬间爆发的力量却比和允刚刚的推动大不少,男子手只在冰上划了几下便成功登陆。
艾飞鸾放下心来,数落道:“做事的时候动点脑子,以为这是岭南呢?冬天也能下河游泳?”
将简易的冰床几脚踩烂,树枝扔了满地后,和允已经收好绳索匕首等在原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艾飞鸾突然就生出一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感觉来,好像每一次和战友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一样。
前路一片平坦,比之前好走的多。
风虽然仍旧冷,但是天上毕竟有太阳,有太阳,就有温暖。
天气干燥有干燥的好处,像是马蹄过之类的痕迹除非有人刻意抹去,否则能够保留很长时间。
艾飞鸾与和允踏上驿道,地面上有一些车马蹄印,但是艾飞鸾看过之后却肯定的说那刚才那六个人此时还没有经过。
因为白水镇的严查,加上天气原因,这一段路今天清净的很,好在,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马匹。
两人沿着驿道而行,速度仅仅保持在能够保证身体的温度不会消失而已,这一条道上两边都有树,不高,分杈也多,树上一片叶子也不见,与后面大片的黄土地凑成满目苍凉。
这样的树是不能藏人的,前提是有人抬头寻找,对着几个完全只知道低头赶路的笨蛋,却还是极好的据点腹黑神女别想逃。
耳听见马蹄声的时候,两人才分别爬上驿道两边的树。
这一段驿道不算宽,最多能容两辆马车并行,若是骑马,三骑并行便会影响速度。
艾飞鸾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六个人两人一排正快马加鞭的凑上来。
与和允一个颜色,第一匹马跑过树下的时候,两只钢针同时激射,取马不取人。
五寸长的钢针扎进马颈,前面两匹黑马嘶嘶几声,突然停步,只将马背上的两个人掀□去,马蹄扬起,刹那间便要踩在两人的身上。
那马匹跑了这么久的时间,蓦然停下来,蹄子上的力量之大,只要被它踩到,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人急忙翻身躲避,堪堪让开,却正挡住同伴的路。
随后而来的几匹马接连被强行停住,原地转了几个圈。
倒在地上的人自然能看见蹲在树上的和允飞鸾,怒道:“什么人?”
话到一半,却被马匹轰然倒下的身躯砸到腿,登时一声尖叫。
飞鸾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上飞刀一扬,这一回是取人不取马,片刻间,六个在白水镇外嚣张跋扈的骑手便倒了一地。
艾飞鸾和允从书上跳下来,在几个人身上翻找,果然在当先被马压倒的女人身上找到一封信笺,却是皇长女吕清命安都兵马副司趁人不备软禁杨巍夺下大权的密信。
吕清这个笨蛋,艾飞鸾正愁怎么说服杨巍,她便送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来。有时候对手太蠢,也会觉得很没意思吧。
收好书信,艾飞鸾皱眉看着眼前六个歪七扭八的人,一捏匕首,还没动作,和允突然上前来,一言不发在每个人身上补了两刀。
这几个人自然是要死的,这是战争,一个心软接下来就是己方的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艾飞鸾心里清楚,刚才也做了同和允一样的决定,可是乍见和允这般利落的去了几个人的命却还是有些诧异,即便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自己,即便是面对着恶贯满盈的国际通缉犯,在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补上几刀都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和允却放佛再习惯不过。
看着艾飞鸾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允心中一凛,走到她身边试图挡着艾飞鸾的视线道:“他们几个不能留着,这里离白水镇还很近……”
“我明白。”艾飞鸾打断和允的话,将剩下的四匹马拉过来,与和允一人一骑,另两匹则拴在身后大喝一声往前路而去。
艾飞鸾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少了血腥,黑社会处理叛徒,在斗牛场中放公牛将人踩成一滩血水的事也见识过,只是因为是和允,才突然有些不能接受。
其实和允是影卫,在沐恩营学到的,原本就都是怎么样杀人而已。
任何人,要经历多少苦痛之后才能够手起刀落不皱眉头,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艾飞鸾却比谁都清楚。
和允跟在艾飞鸾的身后,见她沉默不语,突然有些慌乱,他已经嫁人为侍,这般作为,是不是惹的妻主厌恶了?
“驾――”艾飞鸾突然打马,刚刚缓过神的马儿脚下生风,沿着驿道绝尘而去。
和允来不及去想别的,急忙跟上。
天黑之前,希望能到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