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宫侍们见了水华这般胆大妄为,都不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惶恐地猜测,凤后究竟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水华手中?
水墨笑看着水华俨然没有一丝温度,“你不说本宫倒是忘了!”
水华听了这比冬日寒风还要冰冷刺骨的声音,方才不顾一切的气势一瞬间熄灭了不少,他毕竟是下人,多年来的奴性已然根深蒂固,便是在生死瞬间能够激发出斗志,但是却维持不长久,他盯着水墨笑,连牙齿也开始颤抖。
水墨笑冷着眼眸扫了身边的宫侍们。
那些宫侍接到了凤后的目光,双腿一软便跪在地上低着头直呼凤后息怒。
水墨笑将目光移回了水华脸上,已然是带上了森然的杀意,他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贱奴水华违背圣上旨意,不愿嫁入康王府为初侍,如此抗旨不尊的行为本该处以极刑,但本宫念在与其多年的主仆情意饶了他一命,却不想他居然不知悔改,出言侮辱于本宫!来人,立即将其拖出去杖毙!”
当杖毙两个说出口之后,水华整个人浑身一软便滩在了地上。
“好不动手!”水墨笑厉喝道。
那些跪在地上的宫侍便立即起身,上前又要擒住水华,将他拖出去行刑。
然而当他们的手碰上了水华之时,水华顿时像个疯子一般猛然推开了他们,随后便冲向了水墨笑。
水墨笑纹丝不动地站着,一双厉眸盯着水华。
水华像是被水墨笑的气势给镇住了,顿时停下了动作,僵直身子。
水墨笑看着水华,微敛怒意却满目的不屑,“就凭你便想威胁本宫?找死!”
水华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若是他这般将一个自己曾经的心腹嫁给别人,说不定将来他会联合别人来害他,尤其是他提及上次他将先帝病重一事告知瑞王正君之事,若是这件事被永熙帝知晓,他可以保证,永熙帝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这个贱奴今日必须死!
水华这时候明白,水墨笑是真的要他死!
可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然而如今他不受他威胁他又能如何?
说不定他真的如那官锦所说的那般,将他嫁给康王不过是寻一个法子让他这个知晓他许多秘密的人在这个世上消失,从此以后他便可以安枕无忧地当他的凤后,未来嫡皇女的父亲,乃至最后坐上太凤后的位置!
他要用他的性命来成全他荣华无限的未来!
他这是在灭口!
水华越发的坚定这个想法,虽然心中惊恐不已,但是这个想法却也让他寻到了一丝生机,他盯着水墨笑,便说牙关还因为惊恐而颤抖着,但是还是凭着性命挤出了一句话,“公子还记得云儿吗?两次前奴侍方才收到了他的信,如今他已经嫁人了,而且还有了孩子……”
水墨笑脸色倏然变了脸,原本消减不少的怒意再度升起,猛然上前一步挥手便一个巴掌击在了水华的脸上,“贱人!”
云儿正是当日他派到瑞王正君身边的重要眼线,他也是通过他将先帝病重之事告诉瑞王正君,然而之前他早已经下了命令,让水华将他给除掉,却不想他居然让他活着,而且如今还拿出来威胁他!
此时水墨笑已然是认定了水华早便有了背主之心,如何能够不震怒。
水华虽然是一介奴侍,但是也是水家正夫调教出来的,所以此时他虽然惊恐不已,但是还是保存了最后一丝理智,“公子是想让奴侍在这般多人的面前说这件事吗?”
水墨笑面容狰狞了一下,随后便猛然挥手,让那些宫侍退出去。
那些宫侍得了命令,便快速离开殿内,虽然心中也是好奇,但是他们却明白,在宫中过多的好奇只会让自己早些死,尤其是今日的事情。
水华见状,惊恐不定的心便安稳了些,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只要他保持镇定,咬死了云儿还活着,那公子便不敢杀他!于是他吸了口气,僵硬的脸上还挤出了一丝笑意,“公子以为杀了奴侍,这个秘密便不会被人所知晓吗?公子,奴侍是自幼伺候你长大的,岂会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狠,当日你让奴侍去将瑞王正君身边的眼线给灭了口之时,奴侍便想到或许将来有一日你也会如对待那些眼线一般对待奴侍,奴侍早便做好了准备,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写成了一封血书交给了云儿,并且隔一个月便与他联系一次,若是奴侍断了消息,那便代表奴侍已经死了,他便会帮奴侍将那封血书交到顺天府尹手中!”
“贱人!”水墨笑又怒极了甩了水华一个耳光子。
水华的脸此时已然是红肿异样,便是说话也有些困难,“公子若是不担心陛下知道这件事,便杀了奴侍好了!奴侍能够有公子乃至水家满门陪葬,便是死了也瞑目饿了!”
水墨笑扬起了手正欲再次摔他耳光子,然而手扬的高高的却没有落下,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了手,整了整神色,不屑地看着水华,“你以为你这般说本宫便信?”他嗤笑一声,继续道:“你知晓本宫的心有多狠,本宫难不成便不知道自己的贴身小侍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便可以做出这等事情?水华,你真当本宫是傻子吗?”
水华随即哈哈狂笑起来,他不敢平静相待,唯有带上疯狂的面具他方才可以掩盖住心中的慌意,“公子若是不信,现在便杀了奴侍好了!”他说完便冲着水墨笑,喝道,“来啊,杀了奴侍,杀了奴侍啊!公子不信那便动手,看看奴侍有没有说谎!奴侍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公子都不怕让水家满门还有公子的荣华富贵来给奴侍陪葬,奴侍有什么好怕的,来啊,杀了奴侍!”
他的话说完了最后俨然成了咆哮。
水墨笑气的心肺都疼了起来,这个贱人居然在他的面前这般的张狂,然而他却也真的不能什么也不管地下手杀了这个贱人!
这个险他冒不起!
“你想如何!?”
他压下了满心的怒意,铁青着脸挤出了这四个字。
水华听到这里已然是知道自己赌赢了,于是便笑的更加的疯狂,只是此时的笑并非假装而是发自内心,“奴侍只想活着,只要主子不将奴侍送给康王做初侍,奴侍便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公子应该知道,这件事若是被陛下是知道,公子自然活不成,奴侍也一样死定了,奴侍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活着而已!等陛下收回成命之后,公子便赐奴侍一笔银子离宫,这样,这个秘密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水墨笑冷笑于心,“好!既然你这般不想成为康王的初侍,本宫便成全你,你不想死,本宫也饶了你的贱命,你想出宫,本宫也如了你的愿!”
水华随即跪了下来,对着水墨笑磕头,“奴侍谢公子!”
一场交易便这样达成了,只是两人心中所想的是什么,那便只有自己知晓。
“在本宫请陛下收回旨意之前,你便在你的住处好生呆着,还有你脸上的伤,最好也处理一些,本宫可不想让人说本宫苛待自己的陪嫁宫侍!”水墨笑不冷不热地道。
水华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离开,但是在他的心中由始自终,他都没有相信水墨笑会真的放他出宫,他如今不过是暂且脱险而已,能不能保住性命他还需要自己去拼一拼!
这时候,他想到了官锦。
在经过了这番争吵之后,水华对官锦的怨恨却少了不少,此时他也不管当晚究竟是不是官锦接他的手来害水墨笑,他只是想着,之前他跟他说可以助他逃离皇宫一事。
虽然他有朝和殿的腰牌是可以出入皇宫,但是此时凤后是不可能让他离开的,而且若是他用腰牌出宫,怕是也活不长!
他可没有忘记如今水家在京中的势力有多大!
水华离开之后,水墨笑原本平静的面容便蒙上了一层阴霾,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浓郁杀气,半晌后,他唤来了宫侍,让其传话宣水家正夫进宫叙家常。
……
薛家在驿馆接住许久之后终于住进了翻新好了的御赐宅子,虽然这座宅子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中算不得上华贵,但是挂上了御赐的名号之后,便添了一份荣光。
正堂大厅
薛族长一脸虚假的笑意看着眼前满脸不安的薛齐,“齐儿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皇贵太君还没有派人来接你回去?”
薛齐怯怯地看了一眼薛族长,“齐儿不知……”
薛族长闻言,方才虚假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厉色质问道:“可是你在宫中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贵太君不悦,所以他方才没有派人来接你回宫?!”
薛齐被她这般一喝给吓了一跳,虽然他在宫中多日添了些胆子,但是却还是不足以让他应付薛族长,尤其此时他心里也是在因为皇贵太君一直未曾派人来接他回宫而不安,“齐儿……”
他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出来,因为他也不明白!
明明在宫中他是讨得皇贵太君很高兴的,便是出宫前,皇贵太君也对他很好,皇贵太君还曾说过要他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可是如今却不知道怎么的将他送出了宫!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忍的皇贵太君不悦?
薛族长看着的薛齐这般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如今薛家得了御赐的宅子,在京中算是扎下了根,但经过这些时间的经营,薛族长还是觉察出来,虽然京中的权贵对她这个皇亲还算是敬重,但是却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否则便不会当她一提起联姻一事,她们便循着借口推脱!
便是她愿意委屈自己的子孙屈居侧室,也无法如愿!
薛族长越来越发现,要让薛家在京中站稳脚跟,那便必须让薛家的男子打进这些豪门大家内部,让薛家的血融进这些世家后嗣血脉之中,唯有这般,薛家方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权贵之家,然而,这些世家便像是围成一团似的,十分排斥外来者!
所以薛族长方才这般看重皇贵太君。
既然她自行谋划不成,那若是有皇贵太君的赐婚,那那些事情便是不接受也不成!
上一次她听闻皇贵太君病了便进宫探望,也跟他提及了这件事,当时他明明是听了进去,也像是有所考虑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便没有了动静,甚至还将一直带在身边的薛齐给送出宫来,至今不接回去!
皇贵太君不待见自己这一脉的孩子她可以理解,但是为何连他亲姐这一脉的孩子都不再理睬了?
所以薛族长便认定了薛齐是做了什么惹怒了皇贵太君!
此时她是恨不得甩薛齐几个耳光子,但是想到了还需要用他来搞好和皇贵太君的关系,便忍了下来,怎么说薛齐始终还是与皇贵太君同脉所出的!
“明日我会进宫给皇贵太君请安,届时你与我一同前去,我也不管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皇贵太君,但是你必须尽一切努力让皇贵太君息怒,然后继续将你带在身边!”薛族长看着薛齐,以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薛齐自然是怯怯地应了下来。
薛族长又教训了几句,方才打发薛齐离开。
在薛齐走了之后,一个身着华衣浑身珠光宝气的年轻男子便从后面的内堂走了出来,语带抱怨地看着薛族长,“曾祖母怎么还让这个薛齐这个小贱人进宫?若他真的哄的皇贵太君将他赐给陛下做君侍怎么办!”
此人正是那日宫中薛家洗尘宴中被沈茹扬言说要一生爱护的那未薛族长的曾孙清儿公子。
“皇贵太君便只待见这个薛齐我也没法子。”薛族长道。
薛清一阵暗恼,恨不得立即让那薛齐消失,“可是若是那个小贱人真的成了陛下的君侍,那薛家岂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曾祖母也是知道的,薛齐这一支的人总是想着从曾祖母手中夺回薛家的大权呢!”
进京之前曾祖母可是说过一定会让他入宫成为陛下的君侍的,便是不能成为后宫君侍,他也是可以嫁的一个好人家,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是如今他都进京好几个月了,可是却一丁点消息也没有,反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上一次他真的和那叛逆沈茹定了亲,此时他定然也活不成了!
而那一直不如他的薛齐居然成了皇贵太君面前的红人!
他岂能不气!
论才貌,论性子,自己可是比那总是胆小如鼠的薛齐好多了,可是偏偏他却比自己与皇贵太君更亲!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若是薛齐真的在皇贵太君的帮助之下成了后宫的君侍,那他往后便是嫁的一护好人家,最后还不是矮了他一截,他还得给他行礼下跪!
他如何能忍的下这口气!
薛族长看着曾孙愤恨不已的面容,却是笑道:“如今曾祖母倒是希望薛齐能够成为陛下的君侍。”
薛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如今皇贵太君分明是不待见我们。”薛族长细心地为曾孙解释道,“若是我们去求他让你进宫,他一定不会同意,便是陛下看中了你,他也可能会竭力反对,但是若是薛齐成了陛下的君侍,而你与他又是同族的兄弟,那时我便想法子让你进宫陪他,自然,一开始你是需要在他面前俯身做小,但是却有机会接近陛下,届时,陛下定然会觉察出你比那薛齐好多了,只要你用心些,想法子让陛下临幸了你,那便是皇贵太君再如何不愿意也没法子反对,等你怀上了陛下的后嗣,再想办法除掉那薛齐,后宫中不就是你的天下了!”
她自然不会任由薛齐威胁到她!虽然薛齐如今对她还算是敬重,但是他毕竟不是自己的直系子孙,便是他再如何听话终究是靠不住的!
薛族长已然是将一切都想好了。
薛齐之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座接近永熙帝的桥梁,待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有的是法子让一个懦弱无比的人在这个世上消失!
薛清还是睁大着眼睛,但是此时却是因为惊喜。
曾祖母说的没错,若是他进宫了,一定可以虏获陛下的心,从而让陛下临幸他!只要他成了陛下的人,那别说是那小贱人,便是那皇贵太君也奈何他不得!
随后他便一脸急切地道:“那清儿什么时候能进宫?”
薛族长笑道:“先帝的丧期未过,陛下便是要册立君侍也得等到明年五月,这段时间你便在家中好生准备!”
薛清点头道:“清儿知道!”笑的异常的灿烂,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锦绣荣华的未来在想自己招手!
……
当日下午,水家正夫得知水墨笑的召见之后便立即进了宫,自从上一次儿子在他面前大闹了一次之后,他便没有再进宫,儿子也没有让人来请他进宫。
他担心儿子还在责怪自己。
所以此时,他的心情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儿子还在怨着自己。
他承认自己对儿子的关心是少了些,但是他终究还是关心儿子的,更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恨上自己!
然而,当他进宫之后,还未来得及向儿子示好便从儿子口中得知了水华威胁他的事情,更是得知了儿子居然与当日瑞王正君对先帝下毒一事有关,顿时吓的面无人色,“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可是灭门大罪!”
虽然他教过儿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任何手段,然而此刻得知了儿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却还是无法接受!
这可是灭门的大罪,若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更别说如今陛下对自己的妻主似乎很不满。
水墨笑听了水家正夫这样的话,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片悲凉,还是如往常一般,最先关心的不是他这个儿子,而是水家,而是他们自己,虽然他早便已经猜到了水家正夫的反应,但是这时候见了却还是觉得心伤。
然而,虽然他的满心的悲凉,但是面上却是淡淡,“水正夫无需担心,这件事是本宫做的,便是有什么后果本宫也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连累水家满门!”
他早便不该心存这等妄想!
水家正夫听了水墨笑这话,脸色一僵,“笑儿,父亲并非……”
“本宫今日让水正夫进宫只是想让水正夫去确认一下水华这个贱人究竟有没有说谎!”水墨笑神色冷清地道,“如今这个贱奴还在本宫的手中,但是本宫却还是不相信他还留着这般一手。”
水家正夫知道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儿子,但是他也明白此时并非说这些的事情,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这件事给掩盖了下去,于是便认真道:“你放心,我这便让人去查查那云儿是否还活着,至于水华这个贱人……”他的声音转为了阴沉,“不管那云儿是不是还活着,这个贱人都留不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给儿子的帮手居然反咬他们一口。
水墨笑沉眸冷笑,“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他有命走出皇宫!”
水家正夫随后又细细地问了儿子一遍当日的情况,随后便商议着解决的方法,最后两人决定,先去查一查那云儿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水华既然和他有联系,那一定可以查出来的,若是他真的还活着,只要将他找出来除掉,然后在除掉水华,那这件事便掩盖了过去,若根本没这回事,那就更加简单了,只要杀了水华这个贱人,便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事情想要了怎么办,水家正夫便也不浪费时间,立即起身准备出宫,在他离开之时,他本来是想和儿子弥补一些感情,但是水墨笑却拒绝了,还未让他有机会表示出关心便让人送他出宫。
水家正夫见状心里难过之极,但是却也是明白儿子的性子,这个孩子一旦倔强起来,便是他也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只得想解决饿这件事,再来修补父子关系,便宽慰了儿子几句之后,匆匆忙忙地离宫。
水墨笑之后呆愣地坐了好一会儿,便往交泰殿而去,水华是死定了的,但是若他以康王未来初侍的身份死,那定然会掀出一番不必要的风波,所以,他必须先解决了这件事,也算是安抚了水华,免得他真的狗急跳墙。
虽然他不相信水华又这份缜密的心思,但是不得不防!
当他来到交泰殿的事情,却见交泰殿外站着宸皇贵君的贴身宫侍绿儿,便知道雪暖汐也是在里面。
这一刻,他的心不禁生出了一丝犹豫,有些不愿意进去。
只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正当他犹豫不决是否让宫侍前去禀报之时,却见雪暖汐由交泰殿内走了出来。
水墨笑看着雪暖汐一脸笑容的模样,双手禁不住紧紧握起,随后抬脚往前走去,这时候,他的心中的犹豫被一股莫名的恼火给取代。
他端着一身尊贵往雪暖汐走去,没有丝毫的回避,仿佛此时若是他有半丝的退避便会输他一筹似的。
雪暖汐看见了水墨笑过来,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上前给他行礼,“臣侍见过凤后。”
水墨笑淡淡地点了点头,却只应了一声,“嗯。”
雪暖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却没有发作出来,谁让他是凤后,便是他不喜欢他,他还是凤后,而他也说过不会让涵涵烦心的,“凤后怎么来了?”
“皇贵君能来,本宫这个凤后便不可以来?”水墨笑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雪暖汐本是想跟他寒暄几句罢了,却不想他居然这般讽刺他,脸色僵了一僵,深吸了口气方才恢复了正常,“凤后自然可以来。”
水墨笑轻轻地哼了一声,以教导的口吻道:“交泰殿毕竟是处理朝政的地方,皇贵君还是少来的好,免得又被御史说闲话。”
雪暖汐咬了咬牙关,还是忍住了,“臣侍谢凤后教导。”
“本宫有些要事要与陛下商议,便不陪皇贵君聊了。”水墨笑淡淡地道,却垂下了眼帘,一脸不待见雪暖汐的样子。
雪暖汐又行了一礼,随后便起步离开。
待走出了交泰殿的范围之后,绿儿便再也忍不住叫嚣道:“凤后他太过分了!”
雪暖汐停下了脚步,板着脸叱喝道:“不许胡说!”
“主子……”绿儿非常委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主子。
雪暖汐看着他,“我也不喜欢水墨笑,可是他是凤后,虽然我也不怕他,但是若是我跟他真的对抗起来,那只会让后宫不宁,让陛下为难!”
绿儿闻言,嘟囔了几句,便点头道:“奴侍明白。”公子如今是一心只想着陛下,只要陛下好,他便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在乎。
他一开始还觉得主子比以前变了许多,但是在对陛下的心这点上,他却从未变过。
或许主子的改变也是因为一心为陛下的心。
不过也算了,虽然那凤后不好相处,但是平日主子和他也没有多少来往,也不过是每日请请安罢了,请安之时那般多人,凤后也不敢当着豫君他们的面欺辱主子!
雪暖汐很快便把水墨笑的为难给抛诸脑后了,埋头想着该今晚上该准备什么样的晚膳,好让司慕涵的胃口好些。
如今的天气热的很,她的胃口也少了不少,可是那些政事却还是这般没完没了。
若是吃不好,身子怎么可以受的了?
……
水墨笑见永熙帝没有遇见任何的阻难。
禀报的宫侍进去一会儿之后便出来请他进去。
永熙帝似乎并不排斥见到他。
反而是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与不自在。
御书房内,司慕涵在得知水墨笑前来求见她之后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在旁边的暖阁内接见水墨笑,对于之前她对水墨笑的莫名情绪,她最后归结为愧疚。
水墨笑缓步走进来,“臣侍参见陛下。”
司慕涵抬手道:“平身。”
水墨笑起身抬头,但是实现却没有放在司慕涵的脸上,“臣侍此趟前来是有件事想请陛下恩准。”
司慕涵蹙眉,打量着他,“何事?”
“臣侍想请陛下收回先前将臣侍贴身宫侍水华赐给康王为初侍的旨意。”水墨笑声音平淡地道。
司慕涵眯了眯眼,有些不明白水墨笑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样的药,“凤后让朕收回这道旨意?”
“是。”水墨笑低头道。
若是此时有外人在,定然会发觉眼前这对帝后之间的气氛异常的诡异。
司慕涵凝视着他,“之前是凤后让朕下旨,怎么如今凤后又来求朕收回旨意?”声音不重不轻,倒是真的疑惑。
水墨笑抬头看向司慕涵,然而在迎向了她凝注的目光之时,心中不自觉地颤了颤,握紧了双手方才压下了这颤抖,坦然道:“臣侍知道这般做不合规矩,之前臣侍之所以求陛下下旨让水华入康王府为初侍是基于良贵太君的请求,不过圣旨下了之后,臣侍却猛然发觉,这件婚事甚为不妥,方才有此请求。”
司慕涵挑眉,“凤后觉得有何不妥?”
“水华虽然是臣侍的贴身宫侍,但是毕竟是水家出身,而康王甚为先帝皇女,若是纳水家男子为初侍,怕是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臣侍的母亲毕竟是朝中的重臣,不该与先帝的皇女有太多非公务来往。”水墨笑压下心中那莫名的情绪,认真地将早已经找好的借口给说了一遍。
司慕涵眯着眼,不是她多疑,但是她怎么看水墨笑他也不向是会为她着想的人,尤其是经过了那晚上的事情之后,他该是更加恨她方才对,他恨她,那必定会更加在意自己母族,这件婚事可以让水韵云再得一助力,他没有可能反对。
虽然她曾经听闻那晚次日,他与水家正夫似乎有过争执,但是却也不该为了这件事而扰了水韵云的计划。
“凤后也是言之有理,只是朕的旨意以下,若是朝令夕改却绝非一件好事。”司慕涵蹙眉道。
水墨笑抬头,还是避开了她的眼睛,“臣侍明白这会有损陛下的威严,所以臣侍已然想好了理由。”顿了顿,继续道:“水华身染重病不能如期入康王府,臣侍会亲自去向良贵太君请罪,让他同意换人。”
司慕涵看了他会儿方才道:“既然凤后已然想好了处理的法子,那朕便依了凤后的意思。”
水墨笑双眼微微睁大,甚是讶然,他正视着司慕涵,“陛下可是当真?”
他虽然知道永熙帝权衡再三之后一定会同意的,毕竟最不想让水家和康王结盟的便是她,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若不是水华那那件事威胁他,他可能会怀疑水华之所以抗拒不愿意嫁给康王做初侍是他一手策划的。
“凤后这样做也是为了朕和大周着想,朕如何能不准。”司慕涵意味不明地道。
水墨笑只是看着她,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安抚康王和良贵太君之事便交由凤后处理,朕可以收回旨意,但是却不能消除康王和良贵太君的不满,所以凤后还是要多费心思。”司慕涵神色严肃地道。
水墨笑回过神来,“臣侍遵命。”
司慕涵点了点头,随后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
水墨笑见室内安静下来,忽然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便行了一礼道:“臣侍告退。”
司慕涵抬眼看了他一下,“嗯。”
水墨笑低着头便转身起步离开。
“凤后。”司慕涵忽然间叫住了他。
水墨笑回过神来,“陛下还有何吩咐?”
司慕涵看着他,“那晚上的事情……”
水墨笑顿时浑身一凝,心中所有的防备立即启动,目光也冷了下来,她还想折辱他?当日说那件事到此为止的人是她,如今她居然又提起那件事?她便真的不愿意放过他不成?心中一阵暗恼,话便这样脱口而出,“陛下若是还是不相信臣侍,便以下药的罪名废了臣侍凤后之位罢了!”
他没有发觉,在永熙帝的面前,他是越来越冲动了。
司慕涵本意是想跟他道歉的,但是听了水墨笑的话,便也沉下了脸,“朕知道自己那晚说的话有些过了,凤后便当什么也没听过吧。”
以一个帝皇之身去跟水墨笑道歉,永熙帝本就下了不少决心,然而却没想到水墨笑居然这般反应,不过为了不想将来继续因为当晚的事情而对水墨笑心中有愧,从而不得不对他做出让步,他还是将话说了出口,虽然都是一样的意思,但是此时她的话却没有了歉意。
水墨笑却是怔住了,虽然永熙帝的话没有歉意,但是他却还是惊讶不已,她居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她难道不知她这般说便是说明自己当晚上言行是错的?她居然跟他承认错误?
水墨笑难以置信。
司慕涵看着他发愣的样子,神色有些不自在,本来向他道歉她本就觉得没脸面,于是便起身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凤后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良贵太君那便记得谨慎处理。”说罢,便抬脚往御书房走去。
水墨笑在原处愣了许久,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之前永熙帝那般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请旨,是否也是因为那晚上的事情心中有愧?
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有种自嘲也有些兴奋。
自嘲是因为永熙帝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凤后而是因为对他有愧。
兴奋则是因为虽然只是因为心中有愧,但是却也并非另有所图,在背后算计他。
水墨笑吸了口气,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心中不能让水华将当日的事情泄露出去的想法更加的坚定,只是这时不仅是因为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有水家,而是因为……
水墨笑没有继续想下去,生怕继续想下去只会让自己沉沦在更深的深渊中,可是,便是不想,他便可以回到当初那般清明吗?
他低着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为什么偏偏要对她动情?
为什么?
水墨笑想不明白。
有了永熙帝的准许之后,水墨笑便着手应对良贵太君,离开交泰殿之后,他直奔良贵太君的住处。
因为之前便从水华的口中得知了良贵太君也是不想让水华进康王府之事,他应对良贵太君便更加的得心应手。
在水墨笑说出了康王初侍要换人之后,虽然正合良贵太君的心愿,但是为了将女儿择初侍的权利给抢过来,却还是明面上抱怨了一番。
水墨笑此时也不想也没心思再掺和这件没什么用处的事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让良贵太君亲自为康王选初侍,之后还为了安抚良贵太君赐了那还未选出来的未来的康王初侍许多东西。
良贵太君不明来由自然是暗自高兴了一番,随后便盘算着该为女儿选一个什么样的初侍。
水墨笑解决了良贵太君之后,便返回朝和殿,这一番事情下来,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回到朝和殿之后,他便去见了水华。
“本宫已然向陛下禀报你病重无法如期入康王府,陛下同意了本宫的提议为康王另择初侍。”水墨笑沉着脸道,“为了不让别人说本宫欺君,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你便留一步不许踏出房门,待这件事淡下来,本宫便如你所愿送你出宫。”
水华此时却没有感激之心,反而生出了另一股怨气,这般轻易便解决了这件事之前为何他硬是要他入康王府,还说什么圣旨一下谁也改变不了,他分明是想自己死!
水墨笑继续道:“方才你说若是一个月内不与云儿联系他便会认为你死了,可你接下来的一个月也不能出宫,你打算如何跟他联系?”
水华心中一慌,“公子……公子希望奴侍如何?”
“你便写封信告诉他你不能出宫。”水墨笑缓缓地道,他让人去查了宫门记录水华的确每个月都出宫一趟,之前他以为他这是出宫与水家正夫禀报他的行踪,如今或许他还做了其他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水华的威胁。
水华也不是傻子,明白水墨笑这是想借此机会找到那云儿的消息从而将人除掉,再杀了他,不过他已经打算另选法子离开这里了,便装成不懂答应了水墨笑,“好,奴侍这便去写。”
随后便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水墨笑,说让水墨笑让人送去宫外一间铺子的掌柜手中。
水墨笑知道那间铺子的存在,正是他在水家之时经常去的铺子,他将信收了起来,随后交代一个宫侍看住水华便离开。
水华此时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他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
是夜,司慕涵独宿交泰殿。
夜至三更,她却还是没有睡意,御书房的烛火依然通明,然而此时她却不是在忙于政事而是盯着手中的一份折子发呆,这是傍晚时分地方官员送上来的一份折子,上面所说的正是如今蜀家的事情。
虽然蜀家败落但是蜀家毕竟还有一个良贵太君一个新帝翊侍君在宫中,地方的官员也不敢怠慢,而且蜀家如今的情况也实在的乱,所以便写了份折子禀报她。
蜀蓝风病逝,蜀家如今乱成一团。
可以说如今的蜀家算是彻底败了。
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早已经预料到的但是当消息传来,她却觉得心烦。
那日在听了蜀羽之的请求之后她并未第一时间派人去查,只因未曾决定是否跟蜀羽之说实话。
然而如今这份折子送上来,那蜀家的情况是如何也瞒不住的。
只是她是否该将事情告诉羽之,还是一直瞒下去?
……
朝和殿
水华寻了个借口将看守他的那个宫侍给叫进了房间用房中的一个花瓶给砸晕,随后便悄然离开了朝和殿。
在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水华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他方才往御花园而去。
在御花园某处,官锦正安静地站着,当他看见水华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走来之时,他便知道,自己是又赢了一场。
今日分开之时他便跟水华说过,今晚上他都会在这里等他,若是凤后执意不顾他的死活将他嫁给康王的话,他便可以来这里寻他,他便会想法子救他出宫。
水华在看见了官锦真的在这里等着他的时候,他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水华公子真的来了。”官锦故作惊讶地道。
水华见他这般,却是担忧,“你不是说可以帮我出宫的吗?!”
怎么这般态度?难道他也骗他?
虽然水华对官锦还是有些不信任,但是此时在宫中他已经是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忙!
官锦忙道:“水华公子误会了,锦只是没有想到凤后真的这般的绝情不顾水华公子多年的伺候之恩。”
水华却是冷笑一声,“他如今怕是很得不我早些死!”
官锦敏感地捕捉到什么,“水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