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执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揪着旁边候着的宫侍焦急地询问着父亲的情况,而在得知了父亲还未醒来之后,她便惊恐万分地跑到了父亲的寝室,不顾宫侍以及御医的阻拦冲到了父亲的床边,浑身颤抖地叫着父君父君。
天亮了之后,官锦的高烧退了不少,然而却还是有些低烧,而且仍旧没有清醒。
御医们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墨韵堂。
“你吵什么!”水墨笑得到了消息之后便从旁边的偏厅当中赶了过来,见着司予执又是那副疯了一般的样子,便厉声喝道。
司予执像是被水墨笑的话给镇住了一般,不再失控地大叫着,而是面色苍白地看着水墨笑。
水墨笑板着脸,走上前,“你父君如今病着,你这般大吵大闹的是不是不想他好?”
“不是……儿臣不是……”司予执连忙否认。
水墨笑继续厉声道:“不是便给本宫安静一些!”
司予执愣了愣,随即跪在了地上对着水墨笑磕头,“父后,儿臣求你救救父君,儿臣求你……”
父君不能有事,父君不能有事!
水墨笑见她又这般大吵大嚷的心里有些恼火,然而又见她这般哭求着自己,便也压下了这些恼火,沉着声音道:“你放心,太医院的御医都在这里给你父君诊治,你母皇说了,定然要治好你父君!你若是真心的想你父君好,便在一旁安静地呆着!”
司予执停下了哭求,不过是因为方才一阵磕头,却将额头上方才结了痂的伤口又给磕破了,白色的纱布上面染上了斑斑血迹。
水墨笑见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吩咐宫侍将司予执带下去让御医看看伤口,可是司予执却死也不肯离开官锦身边,水墨笑无奈之下只好让御医在旁为她重新包扎伤口。
司予执像是听进了水墨笑的话,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未曾因为额头上的而有所反应,像是一颗心都放在了昏迷中的父君身上。
水墨笑见了她这般,心里既是恼火也是无奈更是生出了一些怜悯,待御医重新为她上好了药包扎好伤口之后,他便沉着脸看着她,“动不动便磕头,你的头便这般的不值钱?堂堂的二皇女殿下,也不嫌丢人!”
司予执一愣,却没有说话。
“过来给本宫看看。”水墨笑伸出了手依旧沉着脸说道。
司予执又是一愣,似乎想不通水墨笑此时的举动的用意,然而便是疑惑,她还是依着水墨笑的话上前,她不能再这个时候惹父后生气。
水墨笑近距离地看了看她的伤口,随后便沉声教训道:“上回你方才伤了头,如今又伤了头,你便真的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吗了?”
司予执闻言,心头猛然一酸。
“你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打紧,可不要最后丢不了性命却把自个儿给弄成了傻子。”水墨笑继续说着,“大周可从未出过这等丢脸面的事情!”
司予执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并没有觉得水墨笑此时的话是在折辱她。
“哭什么哭!”水墨笑沉着脸沉声道,“堂堂一个皇女动不动便哭,丢人!”
司予执连忙抬手去摸脸上的泪水。
水墨笑只是蹙着眉盯着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御医宫侍等都将头低到了胸口上,尽量不露出一丝不该有的神色。
凤后水氏一向在外人的面前都是端庄有礼可是如今说话却是这般的刻薄难免让人惊愕。
水墨笑见司予执抹干了泪水垂着头站着,便打算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边,昨晚上的事情实在又太多太多的疑点了,先是梧桐院走水,后又是雪暖汐和官氏坠湖,借着便是官氏的贴身宫侍行刺阿塔斯族长?
一个晚上也就这点时间,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说是巧合,谁也不会相信!
梧桐院走水一事可以说是意外,但是雪暖汐和官氏坠湖的事情却不能仅仅是一个意外便可打发了的,而这件事的当事人都未曾想来,那剩下唯一一个可以说清楚事情的便是司予执。
水墨笑想着此时司予执应该可以冷静说话。
“昨晚上……”
他的话方才开口,外边便传来了宫侍的通报声说陛下驾到。
而司予执在水墨笑一说出“昨晚上”这三个字之时脸上顿时升起了一阵惊恐的神色,她原本冷静下来的心湖再一次掀起了巨浪,之前她一心担心着父君的情况,却将那般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
雪父君如今是不是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母皇了?
是不是?
母皇如今过来,便是因为要杀父君吗?
母皇都知道了,她要杀了父君吗?
司予执想到这个可能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
她并没有想到若是母亲真的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的父亲便不可能安然躺在这里有凤后和众多的御医照看。
此时她的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母皇要杀父君。
水墨笑被司予执这般反应给怔了怔,他狐疑地盯着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司予执,眉头皱的更紧,难道昨晚上的事情真的这般的不可告人,否则她怎么一听见陛下来了便吓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盯着司予执。
而司慕涵进来的时候,便是见了这般一幕。
御医和宫侍向司慕涵行礼。
水墨笑从司予执身上收回了视线,看向司慕涵,却见她正沉着脸看着自己,“二皇女为何会吓成这般,陛下还是自个儿问她吧。”
不过是一眼,水墨笑便已经看出来了,她是在以为他这个嫡父折腾她的女儿。
司慕涵蹙了蹙眉。
“臣侍可什么也没对二皇女做过!”水墨笑的眼中泛着怒火。
司慕涵看了看司予执,又看了看水墨笑,随后脸色缓和下来,“执儿?”
司予执一听司慕涵的声音,整个人重重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猛然抬头盯着司慕涵,却是脸色惨白,满眼惊恐。
司慕涵看了女儿这般,眼眸沉了沉,上前了一步,缓声说道,“怎么了?”
司予执盯着司慕涵,褪去了血色的双唇抖了抖,然而喉咙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身子还是不舒服?”司慕涵又问道,见了女儿这般,便是又再多的问题也只能先压一压,在见女儿始终不给她回应,便转过视线看向旁边的御医,“御医,快给二皇女看看!”
水墨笑也开口让宫侍将司予执扶到了外室好让御医诊治。
司予执很想反抗很想求母亲可是她便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子一般,动弹不得。
司慕涵看了看床上已然沉睡着的官锦,随后也转身出了内室。
外室中,御医给司予执把着脉。
司慕涵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水墨笑也跟着出来,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司慕涵知晓他在动气,看了看他,倒也没说什么。
御医诊过了脉之后直说司予执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司慕涵却并不怎么满意这个答复,又是惊吓过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吓成这般?她看向了女儿,却见女儿也是一样看着自己,只是她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恐惧,她沉吟了会儿,随后开口,“执儿,母皇在这里,别怕。”
“她怕的人是你。”水墨笑随即缓缓说道。
司慕涵看向了他。
水墨笑没有回避,“你来之前,她还好好的。”虽然激动了一些但是却不至于这般。
司慕涵看向司予执,又是沉默会儿,“执儿,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她方才这般怕自己吗?
“不管发生什么,母皇都不会怪你。”
司予执还是没有说话。
司慕涵凝视着她,“不信母皇的话吗?”
司予执继续沉默。
司慕涵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头,“执儿,母皇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责怪于你,母皇问你,也不是想怪罪于谁,母皇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予执身子终于动了,她抬头看着神色温和的母亲,嘴唇再一次颤抖着,只是这一次,却能够发出声音,虽然声音极为的沙哑,“雪……雪父君……”
她想问,雪父君是不是没有将事情告诉母皇,所以母皇如今方才不生气不责怪?
雪父君没说吗?
雪父君是不是答应了她不告诉母皇?
司慕涵眉头皱了皱,“你雪父君昨晚上溺水,如今尚未醒来,执儿,你父君和雪父君是如何掉下了太液湖的。”
司予执瞬间瞪大了眼睛,猛然伸出了手拉着司慕涵,声音也急促了起来,“雪父君――”
“别急,你雪父君没有性命危险,只是昨晚上服了药还未醒来罢了。”司慕涵安抚道。
司予执眼中的惊恐少了一些,却蒙上了另一层更加浓重的担忧,她拉着母亲的手,呼吸因为紧张而加快了速度。
雪父君现在没醒来?
那雪父君便是还没有将昨晚上的事情告诉母皇?
雪父君没想来……
他还没有告诉母皇?
还没有……
那雪父君是不是醒了之后便会立即告诉母皇?!
雪父君昨晚上说了是一定要告诉母皇的!
她不能让母皇知道!
不可以!
母皇知道了一定会杀了父君的!
雪父君还未醒来……
他还没有醒来……
那就是说她还有机会求雪父君不要将昨晚上的事情告诉母皇!
“雪父君……雪父君……”司予执站起了身来,松开了司慕涵的手,转身便要往外边走。
司慕涵见状,却猛然拉住了她。
司予执正想挣脱却迎上了母亲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惊住了,整个人再一次动弹不得。
“所有人退下!”司慕涵沉声喝了一声,然后握着女儿的肩膀让她正对着她,“告诉朕,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予执发愣地看着司慕涵,却没有回答。
司慕涵的神色越发的肃然,声音也是不复方才的温和,“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墨笑并没有随着宫侍御医退下,不是他好奇,而是放心不下。
面对司慕涵的一再询问,司予执却还是不发一言,甚至,像是为何防住自己说出话来,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司慕涵恼了。
水墨笑见状,立即插话道:“陛下,御医都说二皇女吓坏了,还是先缓缓吧。”他说罢,便上前,伸手将司予执从司慕涵的手中拉了过来。
司予执像是寻到了庇护似的,抱着水墨笑的身子,不敢再面对司慕涵。
司慕涵也不想对女儿这般,可是,她是一千万个焦急想知道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却也并不觉得女儿是因为吓坏了说不出来,而是她不愿意说,一直在隐瞒着,而能够让女儿这般的,便只有一个原因,她要维护她的父亲!
她从未对任何一个孩子这般厉色过,可是,如今,她却是真的怒了。
“你要维护你父君真明白,可是二皇女……”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停了下来。
因为冷雾进来禀报说雪暖汐醒了。
司予执闻言,双眸睁的大大的。
司慕涵看了看抱着水墨笑不放手的司予执,眼中闪过了一道极为复杂的神色,然而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视线移向了水墨笑。
“陛下放心去吧,这里臣侍自会处理好。”
司慕涵点了点头,随后便起步离开。
且说雪暖汐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时间慌了起来,当时蒙斯醉刚巧去看药是否煎好,身边是有冷雨一人照看着。
冷雨见雪暖汐醒来,很是高兴,立即让人去通知司慕涵,随后便询问着雪暖汐身子如何。
雪暖汐见了冷雨方才稳下了心神,只是却还是有些弄不清情况,在冷雨焦急担心的询问当中,过了好半晌,她方才回过了神来,昨晚上的事情一一回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记忆当中那种可怕的窒息感又一次袭向了自己。
雪暖汐的脸色开始转为苍白。
冷雨见状更是焦急,扬声就要叫御医,却被雪暖汐给制止了。
“陛下呢?!”雪暖汐拉着冷雨的手问道。
冷雨回道:“奴侍已经让人去通报陛下了。”
雪暖汐闻言,脸色有些好转,却始终不肯松开冷雨的手,像是在水中抓住了浮木一般。
冷雨见状担心道:“主子,你怎么了?”
雪暖汐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门口的位置,像是在等着司慕涵的到来。
冷雨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将主子昏迷之后的情况一一做了禀报。
雪暖汐听了之后,脸再一次苍白起来,“官氏……他……可能保不住孩子……”
冷雨点头。
雪暖汐忽然间又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好半晌,他方才再开口,“你……将事情都……告诉了陛下了……”
“是。”冷雨回道。
雪暖汐又道:“陛下……有什么反应……”
“官贵夫如今这般情况,陛下也没能做什么。”冷雨回道。
雪暖汐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自己被冤枉推官锦下水,更不是因为被过去溺水的恐怖记忆吓着,而是因为,官锦的孩子……
他是恨官锦做了哪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是,他却没想到会伤到涵涵的孩子。
那是涵涵的孩子!
雪暖汐呆坐了好一会儿,随后,方才挣扎的要下床,虽然他的情况并不严重,然而,此时身子却还是有些使不上劲来,“冷雨……扶本宫下床……为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墨韵堂……”
冷雨见了主子这般自然劝着,可是不管冷雨如何劝,雪暖汐还是坚持。
最后是蒙斯醉得到了消息赶过来方才制止雪暖汐,“皇贵君心里着急臣侍明白,可是皇贵君如今的身子也需要静养,御医说了你还不能下床,陛下昨夜因为皇贵君落水一事已经忧心万分了,若是皇贵君再有什么,陛下岂不是更加的担心?臣侍知道你担心官贵夫,可是你这般赶去了,官贵夫也是一样的情况,而且,臣侍方才派人去打听了,如今官贵夫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若是皇贵君这般过去,惊扰了官贵夫,岂不是更加的不好?”
蒙斯醉心里没想什么,只是一心让他安下心来休息。
昨晚上的事情他虽然不清不楚的,但是隐隐间感觉,不像是简单的失足落水。
雪暖汐听了蒙斯醉的劝,因为他知道此时最难受的是司慕涵,而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他坐回了床上,却执意不肯躺下了休息,而是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司慕涵的到来。
司慕涵赶来了之后见雪暖汐真的是醒了,心方才安了下来,她走到了雪暖汐床边,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遍他的情况,又让御医过来诊了脉,确定了没有大碍之后,便又亲自喂了他喝下了方才煎好的汤药。
她并没有再第一时间问昨晚上的事情。
待喝完了汤药之后,雪暖汐也是决定了不再沉默,他拉着司慕涵的手,“涵涵……”
然而他的话方才开始,便被打断了。
因为寝室外边,传来了大皇子惊慌不已的哭叫声。
“母皇母皇,二皇妹要死了――”司以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到了司慕涵的腿上,满脸泪痕,满眼惊慌地哭诉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