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念惜一夜未眠。
而同样的,苏贵也未曾入睡,苏念惜的那些异常反应她岂会没有注意到,只是,到了如今她已经不必再去在乎那些了。
因为再过不久,她的计划便要成功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般多年的思念,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烛火之下,苏贵从怀中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人形木雕,那木雕雕刻的模样正是苏惜之,一刀一刻准确细致,不仅做到了形似更是刻出了神韵。
而木雕的表面已然是光滑了起来,那是经常被轻抚所致。
“惜之……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你可想我?你如今还在等我吗?惜之,我很想很想你,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去找你……你若是还再等我,就再等等,不会太长的,等我做完了最后一件事,我就回去找你!惜之,就再等等我……二十多年了……我现在已经老了许多了,你若是见到了如今的我,可是会嫌弃?”苏贵凝视着手中的木雕,目光专注而深情,而在这片深情的背后,却隐藏着极深的恨意,“你放心,伤害过你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她们欠我们的,我都会一一讨回!
一一讨回!
……
苏念惜一夜未眠,次日出门之时,眼底的乌青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他开始寻找借口如何解释自己的模样,经过了昨夜的朦胧记忆之后,他更是不敢向苏贵坦言心中疑惑。
若是母亲骗了他,那他该如何做?
苏念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所以,选择了逃避。
而要逃避,首先便要做到不让母亲看出他的异样,昨夜的惊慌失措绝对不能再出现。
苏念惜是做了一番准备方才出门去找苏贵的,不过,他担心自己露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苏贵一大早便出门了,说是回何家,苏念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担心,而是松了口气,狠狠地松了口气。
可随后,却又不免自责愧疚。
“苏镖头交代傍晚之后就会回来,让小的转告苏公子,让苏公子不必担心。”庄子的下人说道。
苏念惜点了点头,随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寻找各种方法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且说苏贵回了何家之后便立即被何涟叫到了书房。
何涟也没有绕弯子,更没有隐瞒,直接便将事情给说了,“苏姨,这些年我对苏姨的过去从不追究,对苏姨也是真心敬重,希望苏姨念在这么多年与何家的情谊给我一句实话,念惜和全宸皇贵君有没有关系!”
“当年滴血验亲一事家主也是亲眼所见。”苏贵神色凛然,“惜儿是我的儿子,和那全宸皇贵君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知道因为惜儿相貌的事情给家主给何家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可是,惜儿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他陷入那等被人玩弄的境地中!若是家主觉得惜儿不适合再继续呆在何家,我立即待惜儿离开,将来若是朝廷发现了惜儿,一切的后果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何府分毫!”
“我并非这个意思!”何涟正色道,“只是为了这件事,何家……苏姨,何家从未做过任何违背正义之道一事,可是这一次华前辈……甚至华主夫……也可以说是寒儿害死的!”
“那华荇晓本就时日不多,虽然少主此举有些过了,但是少主也受到了教训了,家主应该知晓,少主自幼习武是何等的勤奋以及艰辛,可是如今却一朝断送了一身武艺。”苏贵肃然道,“至于那华主夫……他是因为思念亡妻而自尽身亡的,即使少主不对华荇晓下手,将来华荇晓死了,他也一样会自尽!”
何涟听了这番话脸色很难看,可是却也没有反驳,或许,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愧疚折磨之后,她也需要这种让她良心好过一些的话,沉默半晌之后,方才沉重道:“如今寒儿的情绪仍是很激动,若是可以,苏姨便替我劝劝她!”
对于女儿的行为,她定然是恼恨,可是,再恼恨,那也是她唯一的女儿!
苏贵也没有再纠结这些话题,“家主放心,这件事因苏贵而起,苏贵定然会让少主好起来的!”
何涟点了点头,随后便让人带了苏贵去练功房。
待苏贵离开之后,何宛便进来了,“家主,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何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何宛看着眼前的主子,心里除了焦急之外,更多的还是叹息。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家主便像是苍老了许多岁一般,自华家传来华主夫殉夫而死后,家主就将自己关在了祠堂当中不吃不喝好几日,直到最后不支倒下,方才被她救出了祠堂,可是从那以后,家主身上便再无之前那份身为何氏镖局家主的风范了,她知道,少主这件事,打击的不仅仅是家主的爱女之心,还有她的那份正义之心。
从家主决定包庇少主的那一日起,她就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地面对天下人。
在苏贵回来之前,她不止一次劝她让苏贵母子离开何家,只要他们离开了方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可是,家主一直不能下这个决定,除了苏贵和她多年的交情以及这些年为何氏镖局做的付出之外,还有因为少主一直吵着要见苏念惜的缘故。
“家主,请恕何宛多言,少主如今养成这样,除了家主和主夫的因素之外,何宛觉得,苏念惜也是一个很大的缘故,即使有主夫的遗言在,可是,若苏念惜无法让少主喜欢,少主也不会这般不顾一切。”
“你这是何意?”何涟蹙眉道。
何宛继续道:“何宛仍旧是认为,只有将苏贵母女送出何家,让少主再也见不到她们,方才是对少主最好!家主,少主还年轻,还有机会扭正性子,如今家主需要做得便是狠下心肠!”
何涟垂着眼帘,却没有回答。
“家主……”何宛犹豫了会儿,方才问道:“请恕何宛无礼,主夫希望家主迎娶苏公子为继室,少主也希望苏公子能够成为他的父亲,那家主心里可有这个想法?家主对苏公子可有……情意?”
何涟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何宛是胡说了。”何宛低下头道,“可家主对苏公子的态度,对少主如此亲近苏公子的态度,恐怕不仅何宛胡想,其他人也是这样,家主,若是你真无此意,何宛觉得,还是让苏公子离开何家为好,不管是对家主,对少主,还是对苏公子都好!”
何涟垂着头攥紧了拳头,好半晌之后方才缓缓道:“你让我再想想!”
何宛见状,也唯有不再多言。
何涟无法立即做出决定,是否真有何宛所猜测的情意在,何宛不知道,即便是何涟也不清楚,甚至若不是何宛今日提及此事,她甚至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她对苏念惜有情吗?
有吗?
她的心不是只有兴儿在吗?
何涟无法确定,可是,有一点她却是可以确定的,她对苏念惜并无恶感,甚至也曾经考虑过,不如就区了她,让寒儿得到更好得照顾。
若不是他的那张脸,或许,如今他已经是她的继室了!
这算是有心吗?
何涟不知道,而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继续去深究,如今,她希望的只是在练功房里日益疯狂的女儿能够消停下来。
这也是她允许苏贵去看望的原因。
苏贵是她的师父,即便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她无法否认,寒儿对苏贵甚至比对她还亲!
而正如何涟所希望的,苏贵并没有让她失望,在她从练功房里出来之后,何寒便安静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苏贵究竟和何寒说了什么,只是所有知晓何寒情况的人都知道,在苏贵给何寒一番私下对话之后,何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疯狂,甚至主动要求见何涟,跪在了她的面前向她认错了,请求她的原谅。
虽然做的有些勉强,但是终究还是认错了。
这是何涟这几个月来一直希望见到的,如今见到了,这也让她欲将苏贵母女送走的念头再一次摇摆不定。
……
京城中,永熙帝一直迟迟未曾回应太女的请求,而此时,东南也有不少官员纷纷上折子请求彻查案件,以此试探永熙帝的心意。
朝堂上的众臣也是开始以各种的方式揣测永熙帝的心思。
整个朝堂上,可以说,便只有礼王一人心里沉稳淡定,而面上,除了附和了几个大臣的奏言之外,她也未曾再有其他的动作。
没有支持太女,也没有阻止。
陈玉对于主子的这般态度有些不解,在前去云州之前,也询问了一番。
司予昀并没有隐瞒,“太女去或不去不是本殿可以左右的,而且太女去或不去东南,于我们的计划影响不大,若是母亲决定将一切都彻底清算,那太女便会伤筋劳骨,若是母皇护着她,那她东南走了这一圈便是四面树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最后受损之人都是太女!母皇若是欲让太女立一大功,必然会让她去,当然,前提是她并不知道西南大营一事,不过,即使母皇知晓了这件事,也极力阻止太女前去……本殿的这位四皇妹对东南心结深着呢,若是不让她去,她必定不会罢休,届时,之前闯京郊营地,到御书房内发作的事情便会重演,即便母皇仍旧容了她,可是,她们之间的那份牢固的母女情分必定会受动摇,而本殿相信,这天底下不会有永远都不会动摇的感情!”顿了顿,眯着眼又补了一句,“告诉外祖母,让她不比操这般多的心,京城本殿还可以掌控!”
陈玉闻言心中一凛,随即领命:“是。”
便在陈玉离京之后两日,永熙帝对太女主动请缨去江南一事做出了回应,她允了太女的请求,这桩让众人揣测许久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可是不久之后,这件事又平生波折。
当日傍晚,太女于回府途中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