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12-11
马钰道:“一个小人物,跑不了,王师弟你养好伤再去整治他。丘师弟,杨康一直嚣张狂妄的吗?”
丘处机道:“是的,他就这样,目无余子,不知天高地厚,哼。他说话很不中听,偏偏又言之成理,让人反驳不得,不然他从前作为皇孙怎么会讨人嫌呢?师兄不必理会他,当耳边风就是。”
马钰缓缓道:“但是他刚刚遭逢大变,不该如此的。”
丘处机道:“哦,他还很爱面子,总是装模作样,我看他路上闷闷不乐的,应该是很难过的吧,不过他不愿意表现出来。”
马钰叹道:“他懂得太多了,我看他似乎真是对武功没多大兴趣,师弟,你当真有把握让他投身江湖吗?不要只是推测。”
丘处机胸有成竹地道:“当然有了。简单,这小子最好的一点就是孝顺,只要包氏发话,他会听的。就像当年,他不肯拜师,我就是带他去找了包氏。要说服一个无知妇人,那太容易了。”
马钰道:“他有弱点就好。好,杨康的事就说到这里,照丘师弟的意思做。现在咱们先商量一下,大事。宋金开战,宋国的军力,金国的军力,两位师弟怎么看?”
丘处机道:“我说说宋国吧。宋军嘛,和从前一样,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江州都统王大节引兵攻蔡州不克,军即大溃,兴元都统秦世辅出师,方至城固县,就军大乱。未战自败,这算什么?有一个毕再遇,倒是有名将之资,但是金国那个明耀在楚州城外扎营养伤,毕再遇就不敢动弹了。朝中虽然还有几个能臣,如叶适、楼钥等人,可是上有韩侂胄这个奸相一手遮天,下无精兵良将,此正是独木难支大厦。宋国已经全面败绩,连襄阳都丢了,四川也分裂了,前景堪忧啊。”
王处一道:“金国也今非昔比了,金军普遍不足额,号令不一,军制紊乱,兵无战力,将无战心,当然,虎豹骑除外,那支骑兵应该是金国精锐中的精锐,也就三千人,不足为虑。只是,金国偏偏能名将辈出,那个明耀想必是金国精心培养的后起之秀。金国以武立国,这次战胜,能从宋国多索财物,元气可复,但再不会有国初的强盛了。”
马钰缓缓道:“你们说的都很对,这两年,我在蒙古,据我观察,铁木真有枭雄之姿,他去年腊月还吞了克烈部,快要统一草原了,你们说,支持蒙古如何?”
丘处机大惊失色,睁眼叫道:“什么?!引蒙古人入侵中原?那岂不是民族罪人?”
马钰睁开眼,看着丘处机,冷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仕宋?”
丘处机道:“因为宋国不扶植我们啊。都怪道君皇帝,还有那个骗子郭京。宋徽宗和他儿子亡国被俘,是因为他不辨忠奸、玩物丧志,和我们道教根本没关系,偏偏他曾经自封了个‘道君皇帝’,连累我们道教的名声。而骗子郭京,好死不死地冒充道士,他要是冒充和尚,宋国君臣闻之色变的就该是佛教了。别说我们这样主要势力在北方的新兴流派,连龙虎山天师教那样的老牌流派都没落了,听说,连张天师都云游四海、广播神迹收信徒去了,从前,天师可是常人难得一见的呢。虽说从高宗、孝宗、光宗到现在的皇上,他们都曾修建宫观,也曾去参拜,召见道流,还任命大臣为宫观使或宫观提举,可是我道家已一无实权、二无势力了,而且宋境内除旧有的龙虎天师、茅山上清、阁皂灵宝等三山符箓之外,还有从天师道衍化而来的神霄派、天心*派,由上清派衍化而来在民间影响甚大的清微派,从灵宝分化而来的东华派和净明派,等等,势力交错,会信道的人几乎都被他们瓜分殆尽了,弟子无能,在宋国奔走多年,也没收到多少信徒。”
马钰道:“不怪你,宋国的老牌流派太多,势力太大,我们的确很难立足,否则师父就不会在金国传道了。王师弟,我问你,为何你不仕金?”
王处一道:“我们的主要势力是都在金国境内,唉,弟子已尽全力了,但是,金帝及朝中重臣并不虔诚,他们只是需要有个信仰,让汉人、契丹人等别再造反了,宣扬‘因果循环,逆来顺受’的佛教更合适。嘿,金帝也许会给我一个老长的封号,但无实权,那有什么好干的?”
马钰点头道:“不愧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你们都很明白事理,所以,我们只有蒙古一个选择了,作为首先投效的门派,将来,我们能得到很大的好处。”
王处一道:“掌教师兄,你确定蒙古能成事吗?”
马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的蒙古,就像百年前的女真,我看好他们。”
丘处机道:“可是,他们是蛮夷啊,不知诗书礼仪……”
马钰哂笑道:“师弟,在师父让你掌文翰之前,你是什么样子?之后你日记千余言,现在不就善吟咏了吗?现在的金国贵族不就都温文尔雅吗?嘿,那个杨康也算是异类,也是,他本来就是只山鸡,只是走运落到了凤凰窝里,哪能真变成凤凰呢?师弟你是读书读傻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蒙古能占稳江山,有的是马屁精鼓吹蒙古解民倒悬的正义和天命所归,顺带,我们也就成了豪侠义士。”
丘处机认真地道:“掌教师兄,虽然弟子倾向宋国,但是弟子明白,一切都该以我全真教的利益为上,可是,蒙古入侵……啊,是蒙古入主中原,会不会像靖康年间的金兵一样烧杀抢掠?那些百姓,不敢反抗蒙古军,会不会迁怒于我们?那咱们的名声……”
马钰冷笑道:“不是会不会,而是当然会,肯定会,绝对会。百姓是什么?就是一群欺软怕硬、忘恩负义的畜生!怕他做甚?到那时,咱们出头保下一处两处人来,传出去,别的人知道了我们全真教在蒙古的地位,还不都赶紧投来以求消灾免难?咱们的信徒,怕是每天都会增加个几千人了。信徒越多,我全真教的势力越大,蒙古对我们的倚仗就更多,对我们的态度也就会更客气。一个信徒奇多的教派,有那么多张嘴在说好话,名声怎么可能不好?
王师弟,这也是你想问的吧?你们还是不明白,难怪在外传道的效果这么差,有钱有权有势抑或有名的信徒收不到多少,倒是凭借师父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声很收了些徒弟。
真要是建成了杨康所描绘的国家,依法治国,政治清明,人人平等,公平竞争,人人奋发图强,整个民族都自强不息?这种国家一旦建成,肯定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而且永远不衰弱!很好是不是?可那是所有教派的末日!!有不平事,找官府就行,官府会给你做主的,还要侠客乱杀人吗?人人平等,社会地位只看个人能力才干,不问出身家世,嘿嘿,那么只要后天努力就行了,用得着求神拜佛让自己下辈子投生富贵人家吗?神仙也没事可干了!那时候,再不会有人在乎什么神仙了,因为,神仙没用了。我们这些侍奉神仙的,饿死都没人收尸!不对,只怕那干瘪瘪的尸体是会被烧成灰当肥料。
要收信徒,就是要先让人绝望,再给他一线希望,就是我们,这样才可能收到死心塌地的信徒,愿意捐献一切财产的信徒。国家富强,一般人家都过得下去,是不会想到先拜拜神仙的,另外,官府也不会容许我们势力太大。而天下大乱,百姓朝不保夕,是想起法力无边的神仙了,可他们已经穷得就剩条命了,榨不出一点油水。最好的情况,就是分裂!就像现在这样宋金南北对峙,或者三国那样鼎足而立,每个国家都会一面打仗一面生产,人人既有战场送命的危险,又能有些许收入,家家既有求于神,又有求神之力,这,才是适合我们生存的土壤!”
丘处机、王处一全身大震,心悦诚服地同声道:“弟子知错,谢掌教师兄指点迷津。”
马钰满意地抚须道:“两位师弟不必客气,我也是在蒙古静修两年才想通这些道理的。我看金宋还要再打几场战才会议和,咱们也不必急着押宝,今天我也就是先跟你们通通气,半年后,七子聚会,金宋战事也该尘埃落定了,那时咱们再仔细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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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丘处机,王处一立即对马钰道:“大师兄,丘师兄说话不尽不实,他瞒着我们收金国皇孙为徒,分明是想培植私人势力,学吕不韦奇货可居呢。诸同门里,他的武功最高,对师父传你掌教之位一向不满。”
马钰阴沉沉地答道:“杨康可不是异人,一知身世,就想到丘处机的用心,立刻放弃身份,奉母返宋,轻轻巧巧,就让丘处机十几年的打算安排全盘落空,如许聪敏,如许决绝,大类赢政。挟持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是可以做个好皇帝,幸好,他永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