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96的细节修改青袍怪人一伸手,就已抓住梅超风背心,提了起来,向庄外飞去。我可是很关心姨娘的,跟着追去,转眼出庄。他身法很快,距离越拉越大,眼见他进入湖畔树林,找不到了,我急得大叫:“偷袭瞎眼寡妇,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诡谲……”把我知道的贬义词全堆砌上去。
好象是骂得太毒了,前方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正面交手,她也不是我一招之敌!”
我顺着声音找去,是片空旷地,青袍怪人负手而立,冷冰冰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追老夫。”我见梅超风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赶紧去查看。还好,只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好象是透骨打穴法,以我的功力还解不开。只好放下身段去求始作俑者,对那青袍怪人执晚辈礼,“江湖后进杨康见过前辈。恕晚辈眼拙,不识高明。前辈尊姓大名,如何称呼?还请示下。”
青袍怪人不答,只问:“你刚才怎么敢背对着我?”
我恭恭敬敬地道:“前辈武功高强,岂会效宵小之行?方才带出敝姨,想来也是为她的声名着想,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我姨父姨娘,昔日是否得罪过前辈?现在我姨夫已死,姨娘又有残疾,甚为可怜,还望前辈宽大为怀,怜她孤苦,给她一条自新之路。大恩大德,晚辈没齿不忘。”
青袍怪人淡淡地道:“用你最擅长的武功攻我。我不伤你,只要你能使满百招,前事不究。”
这很容易嘛,只要他肯放水。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黄药师随便找个借口,就原谅罪魁祸首梅超风了,而打她宝贝女儿主意的郭靖以及帮凶陆氏父子,就自求多福吧。
我躬身道:“晚辈善剑,敢请前辈不吝赐教。”削根树棍给他,我用剑,那么多声前辈可不是白叫的。“晚辈放肆了。”打了声招呼,当下长剑一立,举剑过顶,弯腰躬身,使出“万岳朝宗”。这一招含意甚是恭敬,意思说并非敢和前辈动手,只是请你老人家指教。这招使完,我才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他刺去,正是正宗全真剑法。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
反正他发了话不伤我,我就有恃无恐地手持利剑,横冲直撞,踏着凌波微步,着着抢攻,把我会的剑法来了个大展示。全真剑法,独孤九剑,当年大内侍卫们教我的各派剑法,以及军中习的越女剑。正规军里还是有一点剑兵的编制,做尖刀连用,军中流传的,可不是韩小莹那九流花招,乃是正宗越女剑,使用厚重的大剑,招式简明而凌厉。剑上能蕴涵的劲力受内力限制,招式复杂了,剑式不会强劲多少,费时却久,遇上高手,为其抢攻,一招之间就会丧命了。所以萧峰第一次见到阿紫时,见她用鱼竿刺鱼,手法优美地先划小半个圆再刺出去,就知道这小丫头武功低微。我在战场上磨练六识,对照独孤九剑,揣摩三年多,跟洪七公打了一场,又请教了明教教主,再苦思三月,终于进入“化繁为简”的境界了。我现在几乎不用思考,看到、听到、感到、猜到对手的举动,手中兵器会自然而然地随机应变,简简单单地直刺,批亢捣虚。难得有和高手过招的机会,我要遍出所学,检验下哪些是蛇足,只是不用太极拳剑,也刻意控制了出招速度。
青袍怪人开始见我剑招层出不穷,很多招式是自己都不曾见过的,见猎心喜,有意引我使完全套剑法,更为容让,简直像是在给我喂招。
过得百多招,我对一流高手的水平有直观认识了,只有一个形容——“高”。青袍怪人的武功虚多实少,但虚实随时可以变化,既然他不伤我,我的剑招就越来越奇幻,出剑也越来越凌厉,管他虚招实招,我总是不闪不避,抢攻他的要害,不时冒出招“同归剑法”,让他不得不变招,这样他的上一招就自然成了虚招,如此,宝剑树棍始终没有交击过。
良久,青袍怪人觉得不对劲了:这套剑法怎么没完没了?到现在没一招重复,而且这小子的招式似乎能克制我的,怎么可能?我这自创的武功还没在人前使过呢,怎么会就有人想出破法了呢?
再过百招,林外隐隐传来少女清脆的呼声,“阿康,阿康你在哪?”
穆念慈怎么会来?她没我的轻功,能尾随青袍怪人飞檐走壁,又不懂奇门五行,出归云庄可麻烦了。
青袍怪人也听到了,意识到早过百招,拉不下脸,左手屈指轻弹,以“弹指神通”打中我右手会宗穴,我不防他突使暗器,手腕一麻,长剑落地。唉,还是远远不如啊,我一定要搞到《九阴真经》,先练易筋锻骨篇。
拣起剑,目光漂移了几下,我缓缓起身,“弹指神通,你是黄药师。”望定他道,“梅姨是曾冒犯了你,但你有言在先,不再追究她。”
黄药师一言不出,衣袖微微一动,打出两枚小石子,解了梅超风的穴道。梅超风立刻扑过去,“师父,徒儿对不起您,师父……”她穴道刚解,血行不畅,才走两步就跌倒,五体投地,对着黄药师痛哭流涕,哽咽失声。
黄药师望她半晌,目光中先是恼怒,慢慢有了怜惜、不舍、悔意,最后长叹一声,“都是命数。你起来吧。”
成了,真的成了。梅超风欣喜若狂,把对小王爷的感激埋入心底,支撑着站起,边用衣袖抹眼泪,遮着难看的空眼眶,边抽泣道:“师父,徒儿很想你……”
好感人啊。不要打扰人家师徒互述别情,我说了一句“我妹妹在找我,我出去见她。”就急步出林。趁着记忆尤新,我要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回想刚才黄药师的招式,以汲取经验,高手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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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冷然道:“超风,你作了大恶,也吃了大苦。还有人肯为你求情,可见你还有可取之处,瞧在你有个好侄儿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只要你做三件事,我给你一年期限。第一件,你把《九阴真经》丢失了,去给找回来,要是给人看过了,就把他杀了,一个人看过,杀一个,一百个人看过,杀一百个,只杀九十九人也别来见我。你陆、武、冯三个师弟,都因你受累,你去把默风、眠风,还有你大师兄曲灵风都找来,送到归云庄去居住。这是第二件。”
梅超风应道:“是。师父放心,康儿聪敏细心,要不了多久,必能找回经书和三位师兄弟。”
这个徒弟,怎么什么都指望她侄子,那小子全真教的,可不是我徒孙。黄药师怫然不悦,仰头向天,望着天边北斗,缓缓的道:“《九阴真经》是你们自行拿去的,经上的功夫我没吩咐教你练,可是你自己练了,你该当知道怎么办。”隔了一会,说道:“这是第三件。”梅超风一时不明白师父之意,垂首沉思片刻,方才恍然,颤声道:“待那两件事办成之后,弟子当把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的功夫去掉。”
黄药师“嗯”了一声,想到杨康的内功是全真教正宗嫡传,但他颇熟悉本门武功招式,问道:“我教你的武功,你可曾教给别人?”
梅超风道:“不曾。未得师父允准,弟子不敢私自收徒。就是五年前,康儿刚学全全真剑法,夸口那是天下第一剑法,弟子一时不忿,就使了一遍玉箫剑法,让他开开眼界。康儿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即使完全不懂本门武功,看了一遍,也能记住几个招式。”想起师父提的第一件事,悚然而惊,“师父,康儿从没见过《九阴真经》的,当年弟子瞎了眼,差点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是康儿路过救了我,带我回他家中居住。后来他拜了丘处机为师,把全真教的内功心法都告诉了我,弟子才明白修炼真经的正确方法,他对弟子有大恩。康儿之前骂您,也是担心我,他并不知道是您,不知者不罪,还望师父宽大为怀,饶他不敬之罪。”
黄药师轻蔑地道:“我怎么会跟后生小辈计较?不怪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徒儿相信师父必不食言,断不致为难康儿。”梅超风扑通一声跪下,“弟子有下情禀告。”
黄药师大惊,从唇间吐出一个“说”字。
梅超风凄然道:“不敢欺瞒师父,其实,其实徒儿是故意的啊,就是为了能得师父饶恕,是,是……康儿的主意。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小师妹来找我,说你来了,她可以给我求情,要我陷害康儿,作证说他是金国奸细,我没答应。下午康儿来看我,我让他带我离开,他不肯,说你一定会出岛找女儿的,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如就在归云庄等你来,不论结果是死是活,终有个了局。他说,当年我和陈师兄逃走,主要是因为您不准我们成婚,现在您的女儿挑了个您不会中意的夫婿,步我后尘,虎毒不食子,您不会责罚女儿,也就会原谅我,所以,他撺掇小师妹和那个傻瓜郭靖……师父,康儿这样,是对您不敬,但他全是为我着想,您老要罚就罚弟子吧,不要难为他,他,他遭逢大变,无家可归,已经很惨了。”
何止对我不敬,那小子是在利用我女儿!利用我的女儿!!黄药师怒发冲冠,森然道:“他就是金国钦使,金国的王爷,是吗?”
梅超风急道:“师父,师父您听弟子解释,康儿并没有错啊,都是包惜弱那个女人糊涂。她是临安人,丘处机在她家杀了人,又不处理好尸体,官兵以为凶手是她丈夫,就来捉拿,她和丈夫失散,走运为金国赵王爷所救,以为丈夫死了,就改嫁给了王爷,那时她已有身孕,后来产下一子,王爷视若己出,这就是康儿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王爷的亲儿子。谁知包惜弱本来的丈夫其实没死,隔了十八年,又找去了,包惜弱跟康儿说他其实姓杨,那是他亲爹,就要康儿跟他们一起走。王爷很痴情,就放他们走了,康儿很孝顺,也就跟着来宋国。康儿他不是女真人,从来没有恶行,也不会再回金国,师父你不要杀他。”
黄药师道:“真是这样吗?他父母呢,我怎么没看到?”
梅超风急道:“真是这样,是弟子没说清楚,师父容禀。那是三月初的事,康儿担心金帝发现,把父母送出中都路,安排好入宋的途径就回去了。他……康儿很聪明很能干,他应该一直是王爷的得力助手,三月十九日荣王叛乱被诛,想来就是他的手笔。这回完颜康的钦使队伍在太湖消失,死讯传回,赵王妃心伤爱子,亦会病故。有这样诈死的安排,杨家在宋国才能高枕无忧,王爷也不会受牵累。”
黄药师目中精光一闪,问道:“为什么说荣王叛乱是杨康造成的,你知道些什么?”
梅超风摇头回答:“我看不见,虽然住在王府后园,但所知甚少,只是,正因为我瞎了眼,很多事康儿并不避忌我,所以我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每隔一年半载,康儿会给我封信,让我去家小吃店,只要有人能对出暗号,就把信交给他。每次都是同一个人,那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我都不知道,但我记得声音。我有回一时好奇,抓了他逼问,那个人,说他是小王爷派去荣王府的伏子。”
黄药师微微冷笑:“你瞎了眼,不会偷看信,也认不出他的伏子是谁,那小子还真是会用人啊。”
“法不传六耳,他这样才是做大事的。”梅超风陪笑了下,接着说下去,这回很激愤,“康儿乖巧伶俐,父母还没想到的事,他都已经做好了,我要是有这样好的儿子,一个指头也不舍得碰的,王爷就以他为傲,事情都交给他办,而那个包惜弱,却是永远不满意,她嫌康儿狠毒,有事没事都会骂他。无毒不丈夫,怕血哪像男孩子啊。但康儿还是很孝顺,晨昏定省,从来没说过母亲一句不是。那女人,哼,也不知是天真到如同白痴,还是自私到令人发指,她一点没考虑康儿的小命,突然就要跟个什么前夫离开,要不是康儿回去安排替身,他们和所有牵涉进来的人都早就被金国皇帝派人杀了。就这样,康儿还说会找到他们两个,安顿好他们下半辈子的生活。”
黄药师颔首道:“父非父,国非国,确是大变。那孩子才十八吧,还能冷静地处理一切,难为他了。以此子心志之坚,心思之密,无事不成。”
黄药师对杨康孝顺这点真的很欣赏,百善孝为先,他虽然非孔孟,薄周礼,但对“忠孝”这让人有别于禽兽的社会存在基础还是很推崇的。至于杨康狠毒,他和梅超风一样不以为忤,他自己就喜怒无常、心狠手辣,这才得了“东邪”的绰号。杨康为了掩盖身世,让养父和亲生父母都能安宁,先策动金国荣王造反,后在宋国太湖诈死,这两件事不知会连累多少人丧命,那又怎样?只要我的亲人没事。自私冷漠,聪明能干,太像自己了,黄药师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情,只有一点小小的不快:就是他在太湖诈死,宋金必派官军围剿太湖水寨,自己的徒弟陆乘风得放弃基业了,十几年的心血啊。
梅超风犹豫了一下,又道:“师父,还有一事,他人不知,弟子不敢瞒您。康儿的剑法,不是丘处机教的,他没那本事,康儿练的是独孤九剑。是他从武林典故里猜到很久以前一位高人的隐居之所,那人叫独孤求败,是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那地方我不知道在哪,五年前康儿去时也带了我,从中都出发往南,坐马车一个多月才到,应该是在宋金边境附近。那里有只老雕,每天把康儿推进急流练剑。在那住了一年多,康儿说他基础打好了,老雕带他去拿了独孤求败留下的秘笈,我们这才回去。康儿不想让别人知道,没带其他人,我又看不见,什么都做不好,那段日子里,所有事情,洗衣煮饭,都是康儿做的。视富贵如浮云的人,多半是自己没本事,一辈子跟富贵绝缘了,才狐狸吃不着葡萄叫声酸,比如丘处机。康儿不同,他是真的可以安贫乐道。”
很难想象,一个皇孙(当时康自己以为是),会绌尊降贵地去做贱役。黄药师突然很想当面问问他,一挥手,“超风,你很好,什么都说出来,一点不瞒师父。走,跟我去找杨康。”
梅超风连忙起身跟上,心下暗想:康儿啊康儿,你要我有机会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师父,免得小师妹恶人先告状,我做到了。以后能从我师父这得到多少好处,就看你自己的了。
黄药师一直都不知道,梅超风感念师恩,但也牢记小王爷的教导——真相都是残酷的,虚幻的幸福也是幸福。怕师父对她侄儿——她唯一的亲人起杀机,隐瞒了关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消除了他的戒心,才毁了他女儿的终生幸福。这是后话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