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简陋的厨房内。
苏寻欢一脸郁闷的坐在灶台后,手中,正拿着柴火,目光低转,实在不明白自己这天下第一的采花贼,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给人烧火的地步。说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苏寻欢,别偷懒,火再旺一点。”
秦楚一边炒菜,一边还要切下一道要炒的菜,整个人,忙个不停。
苏寻欢越发郁闷了,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片刻的时间,便将火烧得老旺老旺,仿佛恨不得将整个厨房烧了一样。
秦楚快速的将锅内的菜盛了出来,免得炒焦,皱眉,瞪了瞪苏寻欢,道,“苏寻欢,你干什么?”
“老子不爽,非常的不爽。”
苏寻欢将手中的柴火,重重的往地上一丢,恶声恶气的说道。
“我炒菜给你吃,你不爽?”秦楚停下动作,看着苏寻欢,慢慢的说道。
“炒给我吃?你不是要拿去给雪洞内的封洛华和那个孤僻的老人吃的么?”这些天,封洛华每天都呆在那个神秘的山洞内,而秦楚,则是每天都炒各种各样的好菜送去洞内,给两个人吃。可怜他,每天要烧火,做苦力,简直是被当成了丫鬟使用。
“送去给洛华和老前辈的菜,我已经炒好了,剩下的这两道菜,是要给你的啊。”秦楚记得自己之前好像说过的吧,感情面前这个人根本没有听。
苏寻欢显然不信,“你会这么好?”
这时,只听一声爆炸声,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原来,是苏寻欢之前烧火烧得实在是太大了,此刻,竟然将锅都烧爆了。
秦楚幸好及时闪躲,没有伤到。
苏寻欢也算反应灵敏,也没有怎么伤到。
秦楚望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因为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我为了感谢你做了这么多天的苦力,也为你准备了两道菜,可惜……”
闻言,苏寻欢一时间欲哭无泪!
原来,刚才那菜,是为他准备的。不得不说,秦楚做得菜,还是蛮好吃的,不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下厨房?
秦楚将准备给封洛华和雪洞内的老人的饭菜,装好,转身,向着厨房外走去。
苏寻欢跟上前去,可怜兮兮的道,“秦楚,我饿了,你留一盘给我吧。”
“不行。”
“秦楚,这么多菜,他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的,留一点给我吧。”
“不行。”
“秦楚,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饿很饿了。”苏寻欢拉着秦楚的衣袖,一幅她今天若不留下一盘菜,就绝不放她走的样子。
“苏寻欢,你……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简直是耍无赖啊……
“我不管,你就说你留不留吧?”苏寻欢誓将无赖进行到底。
“你……”
“秦……楚……”
故意拉长了的尾音,让秦楚止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打开食盒,端出其中的一盘菜,递给苏寻欢,道,“给。”
“我要那一盘。”苏寻欢不接,手指着食盒内的另一盘。
“不行,那是洛华喜欢吃的。”秦楚不予。
“秦……楚……”
“就这盘菜,你要是不要,我就放回去了。”没得商量的语气,秦楚作势将手中的菜放回食盒。
苏寻欢眼疾手快的端过,轻哼一声,“真是小气。”
秦楚笑笑,没有和苏寻欢斗嘴,快步的向着雪洞的方向走去。雪山上,这么的寒冷,饭菜一下子就凉了,她要快些送去才是。
苏寻欢望着那一袭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站在草屋院子中的身影,久久无法动荡。心中,忽然莫名的滋生出一种,想让那个人以后每天都为他做菜的奢想。
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低头,怔怔的看了一眼手中还不断冒着热气的菜。
应该,是她做得菜好吃吧!
他想……
雪洞内。
秦楚送饭菜进去给老人,如前几日一样,并没有看到封洛华的身影。老人说,封洛华是在另一间冰室内修炼武功。
老人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秦楚不敢想象。因为,他竟可以在片刻的时间,将他所在潭的潭水,凝结成冰,让秦楚走过去。
“小丫头,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有福了,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饭菜。”老人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对着左顾右盼的秦楚说道。
“什……什么?老前辈,你刚才说什么?”
秦楚没有留心听,以至于没有听清楚老人刚才说了什么。
老人也不介意,继续吃着可口的饭菜,道,“小丫头,你是担心你的那一个侍卫吧?”
秦楚点了点头。
“小丫头,他当真只是你的侍卫么?”
老人看着秦楚过分担忧的神色,别有意味的说道。
秦楚哪里会听不明白老人的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老人看出了秦楚不想回答,转开话题道,“小丫头,上次我教你的那些医术,你都会了么?”
闻言,秦楚笑着点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老人才是,“老前辈……”
“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最讨厌这些。教你医术和教那小子武功,只是因为你每天送饭菜来给我吃,交换而已。”
老人将一切都说成只是一场毫无感情的交易,但是,眼底闪过的那一丝黯然,却泄露了他并不是如此。他知道,他们,总是要离开的,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雪洞内陪着自己。既然如此,那么,何必牵连上什么感情,让离别的时候,徒增伤感呢!
秦楚没有说话,心底感激,只有增,无减。
火狐,似是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不断地在秦楚和老人两个人之间绕转。
秦楚在雪洞内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有见封洛华出来,不由得望向老人,问道,“老前辈,洛华他……”
老人也不隐瞒,道,“当日,我既然说教他武功,那便不会有什么私藏。我所会的武功,在这三个月中,都已经倾囊相授给了他,他悟性很高,是难得的练武之材。早上,我让学成的他,可以离去,但是,他却突然要我教他寒冰诀。”
“寒冰诀?那是什么?”秦楚疑惑。
“一门非常高深的武学,世间,练成它的人,迄今为止,也只有我一人。”
秦楚闻言,猛然睁大了眼睛,从老人的话中,可想而知,要练成那一门武功,是何等的困难,“老前辈……”
“练这门武功,若一个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尽废,形如废人,重则丧命。”老人淡淡的说道。
秦楚衣袖下的手,猛的收紧,急切的问道,“洛华他,知道这些么?”
老人点了点头,“我已经和他说了,可他还是要学。”
秦楚忽然站起身来,“他现在在哪?”
“让火狐带你去吧。”
老人唤来火狐,让火狐带着秦楚前去找封洛华。
秦楚跟着火狐,快步的前去。心中,不明白那么危险的武功,封洛华他为什么一定要学,难道,一个男人对武学的追求,就是那般的永无止境么?明明他的武功,已经那么的高强了。
雪洞内,别有洞天!
一间冰室外。
火狐停了下来,秦楚抬头望去,隔着厚厚的寒冰,她看到了那一个坐在寒冰上打坐练功的人,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默默的祈祷:洛华,你千万不要有事!
厚厚的寒冰相隔,秦楚没有进去,因为,她知道,练武之人,修炼武功,切忌打扰。心中,再怎么的担心,一时间,也只能静静地等在冰室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秦楚在石室外,坐了下来,手,无意识的在冰面上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秦楚意识过来的时候,只见冰面上,已经画了一个清晰的十字箭头,上下左右,分别标上了北南西东。
望着冰面上的图标,秦楚透过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二十多年前……
蒂斯大陆,七分天下!
东华国弱势,遣太子前往燕国为质。
燕国狼子野心,三年后,并吞东华国。东华太子在两名结拜兄弟帮助下,连夜逃出燕国。然不幸,三人被燕国二万大军围困狼牙谷,进退维谷!
而就在此时,一红衣少年,凭一人之力,大破燕国大军,救三人与水火。
至此,红衣少年成为蒂斯大陆的一个传奇!
三人感激,相谈甚欢之下,结为兄弟,红衣少年为四弟。
四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乱世争霸,助东华太子复国,并携手一统天下!
一次受伤,三人才知这四弟,乃是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后来,这四弟与东华太子共结连理。
乱世红颜,一代佳话!
然不想,再美的佳话,也有破碎的一天。
就在东华太子封后的前一天,一代红颜,无缘无故的香消玉殒!
带兵出征的两兄弟,得知消息,马不停蹄赶回,昔日兄弟,割袍断义,拔剑相向,两人愤然离去,自立为帝!
濒临颠覆的北堂国,得此机会喘息,扩张国力,至此,天下四分!
秦楚怔怔的望着冰面上的图标,想着蒂斯大陆现在四国的由来,心中,止不住一阵轻轻地叹息。那一个红衣少年,应该就是仲博雅了。而秦皓轩,古修苍,祁千昕,三个昔日的兄弟,如今,却各自为帝,各自为敌……
只是,秦皓轩当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么?
记忆中,不是的!
秦袁是秦皓轩的亲弟弟,所以,秦楚要按辈分,要唤秦皓轩一声伯伯。印象中,那是一个沉稳有度、运筹帷幄、睥睨于世的男人,他对秦袁很好,对她也很好。后宫之中,二十多年来,也只有一个盛宠不衰棠贵妃。但是,奇怪的,这么多年来,棠贵妃并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秦皓轩,至今还无子嗣!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小秦楚有一次曾好奇的问过他,“伯伯,天下人都说你爱棠贵妃,棠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直不封她为后呢?”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好像说,“后,妻也,伯伯心中已有妻,后位,永远只是她的!”
“那伯伯,棠贵妃是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
秦皓轩口中的妻,难道,会是仲博雅么?而他在说到棠贵妃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声音,很冷,甚至,惊吓到了当时的小秦楚。
当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小姐……”
忽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秦楚飘远的思绪,秦楚抬头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袭如雪的白发,接着,是那一张俊美的、泛着满满汗渍的脸。
“洛华,你没事吧?”
秦楚顾不得之前想的东西,连忙站起身来。
可能是坐得太久的缘故,脚,止不住的有些发麻,刚站起的身体,直直向着地上倒去。
封洛华眼疾手快的扶助秦楚,眼中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关心,显而易见,“小姐,你没事吧?”
秦楚没有回答,而是双手拉住封洛华的手,道,“洛华,你不知道练那个寒冰诀有多危险么?要是一不小心……洛华,难道练成绝世武功,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你……”因为老前辈说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练成功,因为太过担心封洛华了,所以,秦楚出口的话,在后面,不自觉的一点点加重。
封洛华静静地望着秦楚,直到秦楚的话,停了下来后,才缓缓地道,“小姐,洛华想要学成更高的武功,因为,只有这样,洛华才可以更好的保护小姐,再不让小姐受伤了。”论武功,他比不上祁千昕,和庄君泽、云袖知、叶景铄几人,也只是勉强能打个平手而已,这样的他,虽然说要保护面前之人,却有多少次没有将她保护好。每一次,她受伤,都让他自责不已,甚至,恨透自己的没用……
他冒着危险学寒冰诀,竟是为了她,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她!
秦楚浑身一颤,猛然睁大了眼睛,眼眸中,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在闪动着。
封洛华浅笑着安慰秦楚的担忧,道,“小姐,洛华没事,洛华已经学成了寒冰诀。”
“若是万一……”如果万一……秦楚不敢想……
“绝没有万一!”封洛华坚定道!
秦楚不由得深深地闭了闭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世修来的福分,竟可以得这样的男子尽心相护。
望着面前的封洛华,秦楚缓缓地笑了!
雪洞内。
秦楚和封洛华,相视一眼,同时一拂衣袖,屈膝下跪,对着老人,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感谢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教导。
老人转过身去,淡淡的挥了挥手,不带丝毫感情的道,“你们,快走吧。”
秦楚和封洛华起身,不舍的离去,道,“老前辈,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走吧走吧!”
老人又是挥了挥手,好像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没有人看到,其实他转过身去的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舍。
出了雪洞,只见,一袭黑衣的苏寻欢,等在那里,不知道他已经等了多久。
苏寻欢见到秦楚和封洛华出来的那一刻,便快速的走上前去,道,“等死老子了,你们在里面,到底干什么,一直不出来。”
秦楚笑笑,一脸的神秘,“当然是好事!”
“什么好事?”苏寻欢好奇。
“想知道?”
“想知道。”
“当真想知道?”
“当真想知道。”苏寻欢的好奇心,被秦楚的再三反问,越发的勾了起来。
秦楚眼中划过一抹似有似无的捉弄,道,“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苏寻欢闻言,顿怒,一脚将雪地上的雪,踢向秦楚。
封洛华轻轻地带起秦楚,往后一掠,轻松的便躲开了白雪。
苏寻欢明显一怔,面前的人,轻功精进了不少!好胜心下,再次用白雪袭向对面的两个人。
封洛华每一次都带着秦楚轻轻松松的闪过。
苏寻欢目光一转,突的一招横扫千军,扬起一排的白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袭向对面两人,暗道:这下子,看你们还怎么躲?
封洛华淡淡一笑,雪白色衣摆,轻轻一拂,眨眼间,只见迎面而来的白雪,硬生生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改为向着苏寻欢而去。
苏寻欢不料,闪躲不及,整个人,霎时成为了一个雪人。
秦楚不觉失笑。
封洛华带着秦楚,翩然向着草屋的方向而去,一眼望去,竟没有在茫茫白雪中留下一个脚印,纯然是用飞的,让人,不得不惊叹其轻功之高超绝妙。
草屋内。
三人,再住了一夜。
第二日,迫不及待要离去的苏寻欢,早早的起身,催促起秦楚来。
秦楚将苏寻欢推出屋子,让他去屋子外等着。
苏寻欢无法,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秦楚也不解释,在苏寻欢出了屋子后,反手将屋子的门关上,对着封洛华道,“洛华,我想要去北堂国,但是,庄君泽他认得我们,所以,我们要改变一下样子。”
封洛华望着秦楚,他的一头白发,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
秦楚似是知道封洛华在想什么,让他在凳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的白色长发,放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涂了一点药物,在那一袭如雪的白发间,来回的穿梭。
一会儿后。
只见封洛华一头白发,变为了一头如缎的乌发。
封洛华不可置信的撩起自己的长发,放置眼前,“小姐,这……”
“还有这个。”
在封洛华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秦楚又拿出了一张类似人皮一样的东西,道,“这些,是我参照老前辈教我医术,”以及结合了现代的医学知识,“做的人皮面具。”
“何为人皮面具?”
封洛华从未曾听说过世间竟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秦楚不语,只是让封洛华闭上眼睛,取下他面上的面具后,将手中的人皮面具带在了他的脸上,转瞬间,只见一张陌生的、平凡的脸孔,出现在了秦楚的面前。秦楚拿过一小小的镜子,让封洛华看。
封洛华倏然站了起来,手,缓缓地触上自己的脸。
“洛华,以后,你就不用再带着面具了。”
秦楚说着,也为自己也带上了一张人皮面具。一张平凡至极的脸,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封洛华的眼前,“洛华,你觉得怎么样?”
封洛华的手,轻轻地触上秦楚的脸,又快速的收回,平静的道,“很好。”
闻言,秦楚缓缓的笑了,道,“那我们走吧。”
屋外。
苏寻欢左等右等,耐心,终于一点点的消失殆尽,走到门前,一脚便将房门重重的踹了开来,但却见屋内空空如也,连半个影子也没有。
搞什么鬼?
苏寻欢微微皱了皱眉,这时,只见屋内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瓷瓶,瓷瓶下,压着一张纸。
拿起纸,展开。
苏寻欢,我们走了,这些日子,多谢你了。瓷瓶内的药,可以解开你身上的毒。但是,还是奉劝你一句,以后,莫要再做采花贼这一行业了。毕竟,采的花多了,终是会引来蜜蜂蜇的。
苏寻欢的唇角,止不住微微的抽搐了一下,拿着纸张的手,轻微的颤抖,什么叫采的花多了,终是会引来蜜蜂蜇的?秦楚,你最好不要再被我苏寻欢见到,否则……否则……捅十个马蜂窝来蜇你……
天下纷争,百姓流离失所。
秦楚一袭白衣,男子打扮,和同样一袭白衣的封洛华,行走在萧条的古城,所过处,行医济世,很快便被人传颂开来。
而匈奴人,自从那三十四人一举夺下北堂国的一座城池后,气焰,开始一点点的嚣张了起来,频频的进攻北堂国。而他们所选的目标,每每都是北堂国不起眼的小城。
这一日,北剂城,北堂国边境处的一座小城。
萧条的街道上,行人的数量,少的连一双手都可以数过来。
两袭如雪出尘的白衣,优雅的坐在街道中央、无人的茶寮内,悠闲自在的自斟自酌。
“小姐,北堂帝一个时辰后,便会到达这里。”其中,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的对着自己对面那一袭白衣的男子说道。
男子点了点,语音清调无波的道,“你去城外助一把匈奴的人,半个时辰内,将他们引进城来。”
“是。”
话音刚落,只见茶寮内,只剩下一名白衣男子。
一袭男装的秦楚,淡淡的望着四周空荡荡的街道,指尖,有一下无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唇畔,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庄君泽,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有神秘人相助,原本渐呈溃败的匈奴人,竟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便一举夺下了北堂国的北剂城,气焰嚣张的入城,到城内每一家每一户搜刮钱财。
同一个茶寮内,原本一瞬间消失不见的白衣人,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位置上。
“小姐,匈奴人已经夺下城池,现在,已经进城了。”
“恩。”
秦楚笑着点了点头,为封洛华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道,“辛苦了。”
封洛华缓缓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
这时,只见一行匈奴人,从街道的尽头走来。
秦楚抬头望去,眉目含笑,对着对面的封洛华示意了一下。
封洛华会意,手中的茶盏,倾倒出几滴茶水,指尖,轻轻一弹,晶莹剔透的水滴,便直直向着街道上一名在看到匈奴人后、转身快步逃走的行人而去。
但见那一名行人,毫无征兆的猛然跌倒在地,片刻间,被凶神恶煞的匈奴人,团团围住。
“各位匈奴大哥,请你们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要照顾,这些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跌倒的行人,满脸惊恐的看着四周手拿着刀剑、团团围着他的匈奴人,颤抖的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一股脑儿的拿了出来。
匈奴人一把夺过行人手中的财物,但依旧不满足,恶声道,“这么一点?还有呢?”
“这已经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行人颤抖的想要后退。
“兄弟们,搜。”
匈奴人当然不会相信,在其中一个下令搜的时候,都同时涌了上去。
行人退无可退,只能让匈奴人将自己浑身上下搜了个遍。
“没有。”
搜查的结果,并没有在行人身上收到多余的钱财。
匈奴人面含怒色,更有甚者,眼中,划过一抹杀气,抬起手中的刀,一刀就向着地上的行人砍去。
然,高高抬起的刀,还没有落下,便无缘无故的化为了一小段一小段的碎铁片。
那一个举刀的匈奴人,一时间震惊异常,手中的剑柄,砰然从手心滑落。
其他个匈奴人,也震惊的后退了一步。
但,就有个别不信邪的,在次抬起了手中的刀。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匈奴人全都止不住的后退,惊恐至极的看着地上的行人,好像他是什么妖魔鬼怪。这时,两袭白衣,翩翩然从不远处走来。
秦楚无视面前的匈奴人,上前,亲自扶起地上的行人,亲和的道,“大叔,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那一名行人,先是点了点头,后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心中惊惧为散,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秦楚安慰行人的恐惧,“大叔,没事的。”
封洛华站在秦楚身侧,手掌,轻轻一拂,只见,前一刻还握在匈奴人手中的财物,此刻,已经握在了封洛华的手中。
秦楚伸手,接过封洛华手中拿回来的财物,放回到行人手中,道,“大叔,这些财物,你自己拿回去。”
行人拿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财物,手,不停地打颤,余光,在触到匈奴人手中的刀剑时,更是猛然一抖,将财物,直直掉在了地上。
秦楚弯腰拾起,再次递还给行人,“大叔,别怕,你先走吧。”
行人顾不得什么,拔腿就离去。
匈奴人直到行人跑远了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一刹那,恍若饿狼般将秦楚和封洛华团团围着,握着刀剑的手,都作出一副随时要人性命凶狠的样子。
秦楚淡淡冷笑,负手而立,清越的声音,似是说给面前的一行匈奴人听,又似是说给遥远的身后,那一行不知道勒马看了多久的人听。
“成王败寇,你们既然胜了,自然可以占领这座城池,但是,你们烧杀掳掠的行为,着实有些让人看不过去。即使像我这般不愿多管闲事的人,也忍不住想要管上一管。”
匈奴人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你想要如何?”
“我要你们退出这座城池,并且,将目前占领的城池,一并归还北堂国,以后,决不再侵犯北堂国一城一池。”
淡淡的语气,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就恍若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但,那一股无形中流露出来的气势,却容不得人抗拒分毫。
匈奴人在那一股压人的气势下,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但环视一周,占着对方只有两个人,而自己人多势众,压下去的气焰,忽的生了起来,“你们若现在向我们磕头求饶,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是么?”
秦楚似笑非笑。
而在她的笑声中,只见所有匈奴人手中的兵器,都化为了碎铁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匈奴人一时间无法抑制的恐惧开来,步步后退。
秦楚面上带着微笑,步步逼近。
远处。
一行勒住马的人,将面前的一切,丝毫不漏的尽收眼底。
其中,一名美貌绝伦的白衣女子,勒着缰绳,缓缓地上前一步,对着最前面的白衣男子,恭敬的道,“主公,前面的两个白衣人,应该就是楚神医,和她的师兄了。”
庄君泽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摩挲着牵着缰绳手的手背,静静地望着前方。
楚神医的大名,在几天的时间内,几乎已经传遍了天下。
传言,她的医术,远胜过神医的传人……秋容若,传言,她行医济世,菩萨心肠,传言,她可以令死人复活,传言……
还有她的师兄,传言,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世间,绝无对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两个人!
其实,庄君泽早在一开始收集这两个人资料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收为己用的意思,而此刻,更加坚定了一分。
然,杀意,也更加坚定了一分。
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杀了!
只是,那一个人的身影,看上去,怎么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秦楚与封洛华两个人,逼着那些个匈奴人,一步步退出了城池。
城楼外。
进入城池的匈奴人,集聚一处。
秦楚淡笑从容的面对着面前数以千计的匈奴人,风过处,衣袂翩飞,平凡的容颜,却透着一股出尘之姿。
城楼上。
庄君泽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城楼下的一切。
此次负责攻城的匈奴人首领,故作镇定的上前两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攻打北堂国,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多管闲事?”
“你们的行为,着实让我看不过去。”
秦楚淡淡然的说出自己多管闲事的原因,接着道,“我不希望你们再出现在北堂国境内,给我立刻离开这里。”
“你以为你是谁?”
匈奴人当然不可能因为面前之人的一句话而离去,尽管,他身侧之人的武功,高深莫测的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惊惧非常。
“我只是一名大夫,行医救人,我是的天职,我看不惯你们伤人。”
“我们……”
自己人之前犯下的恶行,匈奴人无法反驳。但是,回去,绝不可能,因为,失败回去,等着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兄弟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我们孤注一掷,杀人面前的人,再攻进城去。”为首的匈奴人,摇手呐喊,激励匈奴人的士气。
匈奴人面面相觑,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结果。
退,一定死。
不退,可能不会死。
匈奴人一时间群起而攻之。
城楼上。
水灵灵望着城楼下的一切,躬身对着庄君泽道,“主公,那两个人这么帮着北堂国,我们是不是要出手……”
剩余的话,止在庄君泽淡淡的一眼之下。
庄君泽如一个看客般看着底下的一切,许久才道,“再看看。”
城楼下。
依封洛华如今的武功,一人对付千人,也是绰绰有余。而秦楚,则是喜欢用最轻松的方法,达成有效的目的。
眨眼间,只见一个个匈奴人,全都倒了下去。
秦楚和封洛华相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才懂的光芒,转身,向着城楼上而去。
城楼上。
秦楚和封洛华一步步踏上去,庄君泽的人,并没有出手阻拦。
看着那一袭长发未束的白衣,秦楚衣袖下的手,一瞬间的握紧,又松开,上前,道,“请问,你就是北堂国派过来的援兵的将军么?”
庄君泽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她的身形,虽然和一个人很像,但是容貌,却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道,“我就是援兵的将领。”
“城楼下的那些个匈奴人,三天的时间内,都会全身无力,毫无攻击能力,我想请将军暂且关押住他们,不让这边的消息传出去。”
“匈奴人败,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为何要压住消息?”庄君泽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但面上,却带着一丝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边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会令其他占领了北堂国城池的匈奴人,心生戒备,届时,就无法轻松的将他们都赶出北堂国了。”
“楚神医,你这是……”
“我要将所有的匈奴人,都赶出北堂国。”
“楚神医,你和北堂国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这般帮着北堂国?”
“我与北堂国毫无关系,只是,匈奴人的恶行,着实可恶。作为一名大夫,我想要救病治人,但若是可以将伤人的根源解除,不是一劳永逸么?”
庄君泽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不,更准确的说,是打量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眼底,有着不一样的光芒在闪动,忽的道,“楚神医既然有此意思,那本将军自然也不能趋于人后了。”
半天的时间,秦楚和庄君泽联手,将匈奴人数月攻下的北堂国城池,都夺了回来,并且,一举将匈奴赶到了边境处一百里以外。
夜幕降临,被庄君泽留下的秦楚和封洛华两人,静静地坐着院落的亭子中,悠闲的对弈。
封洛华落下一子,对着秦楚说道,“小姐,我已经让人暗中散播了消息,说北堂帝此次亲自出征,不仅是要拿回被匈奴人夺走的城池,还要将匈奴人一举歼灭。匈奴人如今,已无气焰,只担心庄君泽会真的灭了他们匈奴。已经在暗中,派人向西越国求救,请西越国派兵进驻。”
秦楚亦落下一子,笑着问道,“洛华,你说西越帝他是会出手助匈奴人呢,还是会借机一举占领了匈奴皇廷?”
“西越帝会借机占领了匈奴皇廷,扩张西越国的领土。”封洛华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我也是这般想的。”
秦楚落子,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借北堂国的力,让祁千昕坐收渔翁之利,吞并下匈奴皇廷,扩张国力,而她,亦可借机接近庄君泽。
素手,再落下一子。
庄君泽,如今,我要杀你,也已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了,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命,我要你……
“小姐,庄君泽来了。”
封洛华又落下一子,轻轻地一声,对着秦楚说道。
秦楚眉目含笑,思绪,放回到棋盘上,认真的思考起棋局来。
远处,拐角处,缓缓而来一袭白衣,长发未束,发丝,在夜空下,丝丝缕缕的翩飞,带着一种异样的美丽,让人只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他的身后,跟着同样一袭白衣,水灵灵。
水灵灵跟在庄君泽的身后,虽然,身前之人无情的令人心寒,但是,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去爱他。就像此刻,只单单望着他修长的背影,闻着他发丝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她的心,就已经非常的满足了,只愿一辈子,都可以跟随在他的身边。
庄君泽步入亭内,目光,浅浅的掠过亭内的两个人,落在那一盘未完的棋局上,道,“楚神医,好雅兴。”
秦楚站起身来,对着庄君泽拱了拱手,“庄将军,你怎么来了?”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却故作不知,只用将军称之。
水灵灵上前两步,取出一条丝帕,将另一条石凳擦了数遍,请庄君泽落座。跟随在庄君泽身边这么多年,她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庄君泽的洁癖。
庄君泽一拂衣摆,缓缓地坐了下来,一举一动间,都带着那么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优雅,笑着道,“只是突然收到消息,说有人故意散播我北堂国要歼灭匈奴人的消息,所以,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个谣言作实。”
秦楚也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道,“外面,竟有这样的谣言么?”从下午开始,秦楚便没有出过这座院子,听到庄君泽的话,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庄君泽伸手接过送上来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地摩挲着杯沿,道,“楚神医,你说,我是否要将这谣言着实呢?”
“这个问题,将军为何要问我?”
“只是一时有些难以决定,想听听楚神医有什么见解。”
“将军若是问我,那我便希望,战争,从此停止,天下,恢复和平。”
“不愧为悬壶济世的神医,想的,都是天下百姓。”
庄君泽喝着茶,神色平静如常,没什么变化,但紧接着出口的话,隐含着的那一丝锐利,却并非如此,“楚神医处处为天下百姓着想,但棋盘落子,却步步紧逼,锋芒尽露,显有一较高下之意。”
秦楚顺着庄君泽的目光,望向面前的棋盘……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
一袭如火红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浑然天成妖冶的男子,修长毫无瑕疵的手,缓缓地展开刚刚收到的信函,薄唇,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下令道,“来人,派兵好好的进驻匈奴皇廷。”
既然他要送上门来,那么,他岂有不收下之礼。
“是,属下遵命。”
一身着铠甲的将领,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祁千昕在书房的门合上的那一刻,侧头,向着房梁的一角望去一眼,道,“人,有消息了么?”
房梁的一角,翩然落下来一袭黑衣,在祁千昕的面前,单膝而跪,道,“皇上,并没有查到秦小姐的下落。”
“这么久了,连一个人都查不到,本皇留你们何用。”
淡淡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情绪起伏,但却让下跪的黑衣人,心中猛然一凛,另一条膝,也倏然屈了下来,道,“皇上饶命。”
祁千昕挥了挥手,让黑衣人退下,“继续找。”
“是。”
音落,那一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祁千昕起身,缓缓地在窗边站定,静静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那一日,当他赶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只留下地上那一滩小小的血渍。后来,他也有派人前往雪山查探,一样的毫无消息。那个人,就好像是在世间蒸发了一样。
小阿楚……
脑海中,晃过那一张脸,祁千昕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轻扣着窗棱。
一袭黑衣,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安静的书房内。
此黑衣,并非刚才离去的那一袭黑衣。
“皇上,属下已带人夷平了青枫谷,只是,并没有找到秋神医。”黑衣人屈膝而跪,对着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那一袭红衣禀告道。
祁千昕没有回头,冷漠的道,“继续找,三个月内,本皇要见到他的首级。”
“是。”
黑衣人领命离去。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人,小阿楚,阿袁的女儿,也可以说是他的女儿,任何伤害了她的人,他都绝不会放过!
回身,祁千昕拿起之前收到的那一封南宁国送来的信函,提笔,快速的回了一句话,让人送去给南宁国的古修苍。
如今,西越国和北堂国交战,而南宁国,却在这个时候想联合北堂国,一起对付东华国。所以,古修苍修书给他,希望他能停止与北堂国的战争。
只是,他如何能放了庄君泽,放了那一个伤害了他小阿楚的人!
当年,仲博雅之死,他和古修苍两个人,毅然和秦皓轩断绝了兄弟之情。当时,他并不相信那一个人会杀了她,只是怒,怒那一个人为什么会没有保护好她,而古修苍,他应该是相信了吧,相信了那一个人,不但负了她,也杀了她,所以,他恨,所以,这些年来,南宁国和东华国的关系,势同水火。
如今,仲博雅既然让另一个人回来寻找那一颗遗失的水晶,那就代表着,她很快就要回来了。古修苍,他应该是想要在她回来之前,从那一个人的手中,夺回她的尸体吧。
所以,此刻,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对着东华国出兵。
古修苍,二哥,他到底有多爱她呢?
祁千昕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对仲博雅的感情,其实,他远没有那两个人来得深,所以,当年,他才会选择退出,选择祝福。
目光,缓缓地落向远处。
那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他帮谁都不好,所以,他不想参与其中。
如今,他只想灭了北堂国,他的人,岂是容人伤害的么?
还有那一个从他眼皮底下带走她的秋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