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夙沙无极发怒,洞虚真人口气软了下来,上前低声说道:“夙沙兄,贫道怎会打扰你的雅兴。之所以要在殿上提起剑羽门的惨案,目的是让在座的各位修仙同道知晓枯木的真面目,此人表面忠厚,内心凶残无比,实非我修仙界所敬仰的楷模......”
夙沙无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话说完了没有?”
“完了,完了。”洞虚真人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夙沙兄,其实贫道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喔,是吗?”夙沙无极顿感诧异,不由笑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这样做能助我打败枯木吗?”
“贫道正有此意。”枯木奸笑着说:“现如今,大家都知枯木是个伪君子,谁不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了?如此一来,到了比试的那个时候,他还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你决战吗?”
尹天成在旁听了义愤填膺,不由得心里骂道:“这厮的用心何其歹毒!”
原来洞虚真人根本不想帮剑羽门主持公道,他早料到今日就是揭露此事也奈何不了自己,此举目的不过是为了扰乱视听,让自己决战时难免有所分神,不能身心投入到战斗中。
明白了洞虚真人的险恶用心之后,尹天成再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不由得按在了剑柄上,明显是动了杀心。
但现场发怒的不仅是他一人,夙沙无极听完洞虚真人的话后也面色骤变,当即喝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行事竟如此卑鄙!我毕生追求公平公正的战斗,你想陷我于不义中,让我胜之不武,惹来天下人的非议吗?”
顿了一下,他又厉声说道:“我再重复一遍,决战前再有人惹是生非,我必让他血溅三尺!”
说完他气鼓鼓地一甩衣袖,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离座而起,高声叫道:“夙沙前辈请留步,在下有些话要与在场的各位前辈讲!”
夙沙无极闻声回头一看,发现说话之人是名陌生的年轻男子,他顿时没好气地说:“你是何人,竟敢要我停步?”
这人陪着笑脸说道:“前辈有所不知,那日尹前辈教训剑羽门时,晚辈也在现场,所以斗胆请你留步,好让你知晓一切真相。”
洞虚真人听了心头一惊,猛然发现那名牛一刀见到这名年轻人出现后就身形直往后退,似有开溜的意思。
他顿时意识到情况有变,赶紧开口喝道:“今日坐在殿内的是各州的掌门与宗主,你混进来胡言乱语是何居心?来人啊,给我将这野小子乱棍打出,休要让他在此造谣生事!”
听到掌门发令,顿时数名弟子直扑过来,想要将这名年轻人拖出去灭口。
可他们还未近到年轻人身前,便是“轰”的一声响起,强大的凌压瞬间而至,围拢过来的弟子顿感头晕目眩,一个个如遭雷击,当场摔倒在地。
洞虚真人当即脸色变了,吃惊的发现出手击倒弟子的人竟然是尹天成。
只听尹天成嬉笑着说:“莫非你心里有鬼,才要急着赶人家走?何不听他把话说完!”
夙沙无极也道:“呵呵,我突然来了兴趣,很想听听这小子会说些什么内容。”
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他们何尝不与夙沙无极一样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兴趣,一时之间,大多数人纷纷开口说不妨等这位年轻人把话说完,洞虚真人再做处理也不迟。
洞虚真人虽气的不行,可也不好拂逆众人的意思,要不然就有杀人灭口的嫌疑,他只得勉强点头同意。
实际上他这次针对尹天成的阴谋,可谓是用心良苦,真实用意也如尹天成所料,并不是伸张正义,而是想把对方的名声搞臭。
只要修仙界中的同道都认为尹天成是个狠毒之人,那他纵使拥有了天下第一的实力也无脸与洞虚真人争夺总盟主之位,而其他人又不具备坐这个位子的实力,到时总盟主一职非洞虚真人莫属。
更何况夙沙无极的到来,更是帮了洞虚真人一个大忙,如果他在决战中杀了尹天成,那就是替洞虚真人除掉个心腹大患。
只可惜洞虚真人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陌生的年轻人捣乱此事。
他心里已是怒火中烧,但好歹是一派之主,又不能随便发作,只得强忍怒火,暗里打定了主意:“不管这臭小子是何来历,只要走出了大殿,我就叫弟子把他宰了。”
尹天成却和他相反,脸上的笑意已遮掩不住,原来这个突然开口的年轻人竟是那个剑羽门唯一幸存的弟子,后来他还跑到飞羽门求收留,不过最终被尹天成拒绝了。
此刻尹天成有些佩服起这位年轻人来,此人修为低微,却能成功混进了太虚殿,显见机智过人,普通人哪有本事做到这一点。
无须再听这年轻人待会要说的内容,尹天成也能猜到那是对自己有利的供词。
这年轻人也不废话,清了清嗓子后直接指着牛一刀说道:“各位前辈,你们都上当了,这姓牛的不是我剑羽门弟子!”
此言一出,群雄尽皆愕然,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洞虚真人厉声叫道:“大殿之内,岂容你这小子信口雌黄!”
说着,他大步向前,想要将这名年轻人当场击毙。
洞虚真人发怒是缘由的,自从与尹天成打过第一次照面,他就意识到此人将成为自己的劲敌,事后赶紧安排弟子搜索剑羽门的幸存者,以做到有备无患,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弟子们不负重望,果然将这牛一刀找来了。
洞虚真人还生怕不保险,反复诘问了几次,听牛一刀把剑羽门的情形说的丝毫不差,才信了对方的话,许诺指证尹天成后赏他一笔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财。
可这位年轻人居然说牛一刀不是剑羽门弟子,明显是在扯谎,搞不好这家伙就是尹天成事先安排好的奸细!
所以洞虚真人怒容满面,难以控制住情绪,可不曾想到,他才动脚步,夙沙无极就突然翻手出剑,硬生生的将洞虚真人拦了下来。
“掌门何必发怒,且听他把话说完再动手也不为晚!”
“夙沙兄,此人分明是来捣乱,难道你看不出来?”
洞虚真人赶紧叫弟子将牛一刀押上来,而后怒道:“牛一刀,这小子在此谎话连篇,你还不快自证清白!”
哪知牛一刀像见了鬼一样浑身发抖,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洞虚真人直磕头。
洞虚真人见此情形,脑子里顿生出不祥的预兆。
接下来,众人便听到牛一刀声音发颤地说:“洞虚掌门,饶命啊!我其实就是个剑羽门雇来的厨师,先前之所以要冒认他们的弟子,是为了贪图你的赏钱。”
说完他又磕头不已,求洞虚真人能饶了他的性命。
群雄见了耸然动容,没想到洞虚真人找的证人是个冒牌货。
洞虚真人气的脸色发青,狂叫道:“难道剑羽门的弟子都死绝了吗?”
年轻人接口应道:“让你失望了,整个剑羽门还有一个活口,那就是我!”
“什么,你是剑羽门的幸存者?”
“不错,在下韩隐,拜见各位前辈。”
行礼过后,韩隐从怀里摸出一面腰牌,朗声说道:“但凡剑羽门的弟子,入门后岳宗主都会发一面属于自己的腰牌,以便弟子们行走江湖。”
群雄接过一看,发现这铜质腰牌正面刻着韩隐的姓名,背后则是剑羽门的帮徽,有认识此物的一位掌门立即出列说道:“这面腰牌是真的,此人确是剑羽门的弟子。”
众人这才明白,牛一刀为何见到韩隐后会神色失常,原来真正的剑羽门弟子出现了,他这个冒牌货自然装不下去了。
洞虚真人见事已至此,赶紧摆出公正廉明的样子对韩隐说道:“原来你才是剑羽门的幸存弟子,灭门仇人就在眼前,快把他的暴行公之于众,贫道好为你主持公道!”
哪知韩隐双眉一轩,沉声说道:“这事怪不得尹前辈,是我师父作孽太深,自取报应。”
洞虚真人怒道:“什么,你要认贼作父吗?”
韩隐更不瞧洞虚真人一眼,当即对群雄讲起了那晚尹天成屠灭剑仙派的经过。
虽大致说的都是实情,但韩隐凡事都朝尹天成有利的方面说,最后还添油加醋,说尹天成本只要宗主岳破山磕头认错,交出杀害任平等人的元凶便既往不咎,可岳破山非但不答应,还暗中偷袭尹天成,这才逼得对方大开杀戒,灭了整个剑羽门。
群雄越听越奇,照韩隐这般说来,那剑羽门就是自取灭亡,尹天成屠派之举无多少指责之处。
“胡扯,简直是胡扯!牛一刀,你既然是剑羽门的厨子,事发当晚想必也在现场,还不快快上前叱责这个背叛师门的孽障!”洞虚真人都快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韩隐答道:“前辈别为难他了,牛一刀那时不在剑羽门,事发前的三日他就得病回家休养去了,要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群雄中忽然有人诧道:“尹道长是你的仇人,你为何要替他做证?”
“大丈夫生于世上,行事自当光明磊落,靠栽赃陷害来报血海深仇,非在下所愿。”
此话说得颇有正义感,诘问之人作声不得,现场顿时议论纷纷,有的说这年轻人过于幼稚,有的说他忠厚老实,不知江湖险恶......
但无论如何,众人都知此事尘埃落定,洞虚真人再无法刁难尹天成了。
毕竟血案当晚活下来的人,就只剩韩隐与尹天成了,哪怕韩隐说谎,世上也无证据来推翻他说的这些话了。
洞虚真人哪曾料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竟然拿尹天成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由得气急攻心,只觉眼前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宇文宪赶紧命弟子将掌门扶住,出殿找大夫看病去了。
在场的其他剑仙派弟子顿觉尴尬,三三两两地散了,殿内只剩一干非剑仙派的修仙者在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看到洞虚气昏了过去,尹天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他对着夙沙无极笑道:“今天真是痛快啊,一起喝上两杯如何?”
“没问题,要不然明日过后,永没有与你喝酒的机会了。”夙沙无极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两人撇下众人出殿而去,离开前尹天成特意搜索了韩隐的身影。
他想约这位年轻人一起去喝酒,这样就可以保护对方,防止剑仙派的弟子害了他的性命。
可惜满殿都没有韩隐的影子,看来这个聪明人已意识到自己要大难临头,刚才趁着殿内混乱之时,悄然远遁不知所踪。
这一场酒喝得大醉,最后还是苏幕把尹天成扶回房中。
第二天醒来时,尹天成头痛欲裂,看向窗外时才发现过了巳时,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招呼苏幕端水进来洗脸。
梳洗时,见苏幕神情有些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尹天成不由奇怪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
“师叔祖,你昨夜真不该喝那么多的酒,结果酒后失言,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夙沙无极。”
“是吗,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说过什么了?”
“酒醉之人如何能得住,当时你说自己实力了得是因为能复制别人的法术,还说夙沙无极虽修为深厚,但他的法术你都有克制之法......”
“哎呀,我怎么把这些事也说出去了!”尹天成顿时变了脸色。
“你还对他说,真正能克制你的法术就只有金虹贯日这一招了,可世上会这法术的人除你之外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你夸下海口,说这场战赢定了,还劝夙沙无极不要逞强。”
苏幕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劝尹天成不要进行决战,不如趁现在众人不知觉,赶紧下山回飞羽门得了。
“怎么,连你也不信我能打败夙沙无极?”尹天成笑了起来。
“夙沙无极知晓了你所有秘密,他能不赢吗?”
“那又如何,我生平绝不当懦夫。”话一说完,尹天成就提剑走出房门,义无反顾地去决战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