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再无波折,尹天成他们几个终于如愿进了十里城。
守城的将士一听到蜮妖通报尹天成等人的姓名,顿时脸上变色,赶紧安排了骏马与官轿,请他们即刻进宫去见封侯爷。
瞧这架式,显然是封清逸早叮嘱过了,不然这些妖兵妖将也犯不着对他们如此客气。
“初来乍到,我很想到处逛逛,看看十里城的风景。至于封清逸那里,等有空再去也不迟!”
陆吾毫不犹豫的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听见陆吾这般倨傲的口气,那些妖兵妖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脸色变得极其难堪。
“为何还不走,难道担心封清逸因此事要处罚你们吗?”
陆吾眯起了眼睛,盯着为首的妖将,笑道:“你放心,回去后只用对他说陆吾来了这一句话,姓封的不仅不会责怪你们,还会给笔赏钱。”
“你,你是陆吾……居住在昆仑天境的大神陆吾?”
妖将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怎么,你还想验明正身吗?”陆吾脸上绽放出花朵一样的笑容。
“不敢,不敢!”
妖将连连摆手,神情一变再变,旁边的妖怪当中,那些胆子小的都吓得一溜烟地躲开了。
陆吾回看了尹天成与南宫燕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走吧,看看这妖怪的城市和人类那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陆上神真是威风啊,一来就把这些妖怪震慑住了。”南宫燕称羡说道。
“呵呵,这分明是在故意显摆!”
刚嘀咕了一句,尹天成就纳闷了起来。
从刚才的谈话中,他察觉出陆吾与封清逸似乎是交情非浅,可先前封清逸与他们相遇时,陆吾为何要刻意躲避了?
那时候他大可出来打个招呼,而后自然而然的随封清逸的车驾一同进入十里城了。
这能省去不少工夫,他们三个也无须在城外蹉跎数十日,还连带得罪了寒泉城的六健将。
陆吾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躲着封清逸了,总不会是欠了人家一大笔钱没还吧?
不过这只是尹天成心里一个玩笑性质的念头,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个曲折的故事,可眼下处于繁华地带,妖多眼杂,尹天成也不好贸然向陆吾追问其中的缘由。
就这样,陆吾带着尹天成与南宫燕一路逛去,蜮妖父女俩见状也不好单独行动,只得跟在他们后面瞎逛。
这三个来自中原,又不是妖族身份的异乡客,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了周围妖怪们的目光。
只不过,现在的陆吾再也不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他十分招摇的散发出神光,让附近的妖怪们一见到后就对他产生了惧怕之心。
所以他们三个无论走到何处,那里便乱作了一团。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十里城便没了以往那种平和与繁华,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陆吾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边走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看到周围的一些妖怪慌不择路地躲避着自己,而另一些好奇心极强的妖怪涌向洞开的窗口,偷偷地打量着他们三个,陆吾是乐不可支,面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嬉皮笑脸相。
“真让人活见鬼了!”见陆吾如此嘚瑟,南宫燕禁不住埋怨了起来。
女孩子天生喜欢逛街,可有谁愿意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闲逛了!
“我们去见封侯爷吧,这里太让人憋屈了!”
南宫燕没法忍受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她拉着尹天成的衣袖往回走。
“喂,干嘛这么不高兴!”陆吾一边阻止南宫燕的动作,一边嬉笑着说:“出门在外突然听到了乡音,不想进去听听吗?”
确实如陆吾所说,此刻街角的一家茶馆里传出了说书人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口标准的中原口音听着让人倍感亲切。
“奇怪,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妖怪的城市里竟然会有其他的修仙者?”
南宫燕顿时来了兴趣,继而是伤感地说:“他为何沦落到了这个鬼地方?不会是贫困潦倒,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有了吧?”
“进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陆吾坏笑着,带头进了这家茶馆。
刚一进去,里面的妖怪就跑了一半,陆吾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特意挑了个干净的桌子,招呼大家坐下来听书。
刚一落座,南宫燕便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案台上站着的说书人竟然是个不满三尺的妖怪。
再多看几眼,南宫燕的视线就无法从这个小妖怪的身上移开了。
因为这个妖怪长得太萌了,长长的耳朵,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像只兔子,却比兔子更乖巧可爱。
他像件精致细腻的瓷器,当你将它捏在手中,会时刻担心着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它摔碎。
尹天成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妖怪,与南宫燕不同的是,他的注意力是对方肢体上的细节。
暗里观察的时候,尹天成发现这个妖怪的每一次举手投足,都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优雅气质。
这种优雅,不是为了吸引听众专门训练出来的熟练动作,而是深深渗透在了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尹天成不禁惊讶起来,暗道:“莫非这妖怪有着显赫的出身,只不过家道中落,现沦落到了卖艺为生的地步吗?”
就在尹天成私底下琢磨对方身份的时候,呜咽的琵琶声飘了过来,和着妖怪的说书声一起传入了耳中。
时隐时有的丝竹声呼应着远古尘封的历史,此刻,这不知名的妖怪面对着在场的听众,仿若亲历者一般,抑扬顿挫地叙述起了后羿与嫦娥之间的故事。
那流转人间千百载,缠绵悱恻的凄美爱情故事,大家早已是耳熟能详。
但在小妖怪充满磁性嗓音的感染下,尹天成听的情绪竟低落了下来,心里感叹着,自古美丽的东西,总是无可避免的与忧伤联系在一起……
“够了,叫了这半天,你嗓子不觉得干,我耳朵都起茧了,何不过来陪我喝杯茶?”
就在大家听得入迷的时候,陆吾却不合时宜的叫出了杂音。
说书声戛然而止,小妖怪闻声看来。
当他发现说话者是陆吾之后,一点异样的表情也没有,相反脸上还洋溢出了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陆老弟屈尊到此!真不可思议啊,竟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早。”
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可这个小妖怪在答话的时候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陆吾对面。
他刚一坐下,尹天成就看见了对方眉间那一片花瓣一样艳丽的绯红胎记。
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可爱,南宫燕都有些情不自禁,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这小妖的额头。
“南宫姑娘!”尹天成赶紧出声制止南宫燕的鲁莽之举。
南宫燕顿时清醒,不由得脸色微红。
她立即意识到这是很失礼的行为,伸出去的手,非常尴尬地收了回来。
尹天成却想得更远,他已经意识到,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妖怪,居然能一眼认出了陆吾,开口便以老弟相称,这充分说明对方不是个泛泛之辈。
要不然,以陆吾的个性,普通的妖怪敢这样叫他,脾气早就当场发作了。
可此刻,陆吾不仅没流露出任何的不悦,还主动起身给对方倒茶,这让尹天成顿时猜测出他们是老相识了。
但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见南宫燕缩回了手,小妖怪竟然主动将身子凑了过去。
一时间,他的身形在缩小,等到他依偎在南宫燕的怀里时,已变得和真正的兔子一般大小。
瞧他温驯的样子,似乎是很享受做一个被人疼爱的小宠物。
南宫燕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愫,轻轻抚摸着小妖怪的额头与后背,感觉到他的皮毛如丝绸一样滑,身体如棉花一样软。
“南宫姑娘,休要放肆!”尹天成看在眼里,不得不出言提醒。
“无须大惊小怪,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稀奇。在这个鬼地方,隔三差五的就有女妖怪想把我拐回去当宠物,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说这话时,小妖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叹气,他脸上依旧挂着迷人的笑容,让人更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陆吾却不吃这一套,相反还皱着眉头,以警告的口吻说道:“别打我同伴的主意,不然你会后悔的。”
小妖怪媚笑着说:“与其在老弟的手里后悔,也比呆在这里强上百倍。”
“是吗?”陆吾不动声色地说:“腿长在自己身上,你怎么偏偏跑到了十里城?”
“说来话长了,这件事要讲清楚前因后果,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那你就长话短说,因为话说的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唉!”这一次,小妖怪叹的这口气很长。
良久,他才无奈地说:“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真是日子过腻了,居然穷极无聊的找个老家伙打赌。原本我以为自己能稳赢,哪知道赌输了,只好按他的要求来到了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听完对方的话,陆吾不仅没有任何的同情,反而报以一个嘲讽的冷笑。
笑过后,他不无讥讽地说:“是吗?恐怕只有鬼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南宫燕忍不住插嘴说道:“陆上神,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住了!”陆吾沉声说道:“这家伙自娘胎里出生,就没说过一句真话!”
南宫燕哪会相信陆吾说的话,试问一生之中有谁没说过几句谎言了,但同时这世上也不可能存在着一辈子说谎,没讲过一句真话的人。
人亦如此,妖也一样!
陆吾一眼看穿了南宫燕的心思,笑嘻嘻地说:“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吗?可你不知道,现在你怀里抱着的,是三界之中独一无二的怪胎,这种变态的事情,也只有他做的出来。”
南宫燕怔住了,可她依旧是不信。
南宫燕蒙在鼓里,尹天成却听明白了,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叹道:“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在这里碰到传说中的讹兽。”
“什么,你是讹兽?”
南宫燕吃惊了起来,吓的差点要将怀中的讹兽扔出去。
可低头间一看到对方迷人的笑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她的心顿时软化了起来。
讹兽仍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微笑着说:“陆老弟说的没错,我就是诸神的使者讹兽。”
传说中的讹兽,即不是兽,也不是妖,它是鸿蒙初分,与天地一同诞生的特殊灵兽。
和身材高大、相貌狰狞的四大凶兽不同的是,讹兽仪态优美,拥有娇好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灵气四散,让人一见之后就难以忘记。
再加上他自小能说会道,嘴巴像蜜糖拌过一样,因此众生都喜欢和他打交道。
只可惜讹兽有个显著的缺点,那就是天生喜欢骗人,从来不说一句真话。
不过讹兽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他说的都是无伤大雅的谎言,从未对他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诸神对他宠爱有加,破格让这个小灵兽当了天庭的使者,为神界传送信件,并完成帝俊与神皇安排的各种任务。
眼下听到讹兽坦率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陆吾的脸色竟一下子变得十分的严峻。
察觉到陆吾突然间的神色变化,南宫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疑惑地说:“陆上神……你不舒服了?”
“还不明白吗?讹兽说真话了,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难道他是个冒牌货?”南宫燕吃惊地看着怀里的讹兽,“你根本就不是讹兽?”
看着呆若木鸡的南宫燕,讹兽在她怀里惬意地转了个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天底下有谁会傻到冒充我了,即使是有那样的冒失鬼,要不了一天的时间他就会露馅,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活见鬼了吗?讹兽居然不撒谎了!”
陆吾跟着一同叹气,带着夸张的表情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总不会在暗示我,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了吧?”
明知陆吾在开玩笑,可现场没谁能笑出声来,大家都在惊讶地看着讹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