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尹天成与陆吾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饭后茶,同时分析着案情。
窗外,下起了连绵不绝的细雨。
放眼看去,灰茫茫的一片,稍远点的距离便辨不清景物的轮廓,天地间似乎罩上了一层轻纱。
“有人来了。”
就在此刻,陆吾突然扭头,似有所觉。
在探讨真相的时候被人打扰,他难免会有所不高兴。
“有妖怪过来找麻烦了?”
尹天成皱了皱眉,旋即放下了茶杯。
“不太像,不过这位客人有点意思。”
做为昆仑的山神,陆吾有着比尹天成更为敏锐的感官与预感力。
随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我闻到了非常世俗的气息,那种俗不可耐的气息。”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这句话,房门立即被一股外力无声地打开了。
尹天成诧异地抬头看去,一个侍女打扮的妙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举止大方优雅,极象是达官贵人派来的信使。
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放在桌子上后便静立一旁听候问话。
“这里又没熟人,谁会来送礼呢?”尹天成惊讶地问自己的好友。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陆吾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等到伸手打开了木匣,尹天成眼睛都瞪大了。
匣里装的都是名贵的珠宝,散发出来的珠光宝气,闪的眼睛不由为之眯了起来。
“怎么回事?”尹天成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这名侍女。
“这是玄象大人送给两位客人的赔罪礼。”
尹天成起身谢道:“太客气了,没想到区区小事,玄象竟然放在心上。”
这名侍女又补充说道:“还有同样的一份,我已遵从命令送到了南宫仙女那里。”
“南宫仙女?”一听到侍女这样称呼南宫燕,陆吾脸上笑开了花。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玄象白天被我们戏弄的心里有了阴影,竟然嘱咐手下如此注重礼节,有点矫枉过正了啊。”
见陆吾揶揄自己的主子,那名侍女也不生气,她向两人礼了个万福后,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转身向门外走去。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易察觉的亮光从陆吾眼中倏然闪过。
“既然这般讲礼,玄象总得派个符合身份的人来吧?”
随着这句话从陆吾嘴里说出时,他已将手中的茶杯快速掷向了刚走出门外的那名侍女。
“嘭”的一声,茶杯不偏不倚地击中侍女的后背,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娇小女子当即扑倒在地,似乎是没了声响。
“陆兄,你何苦为难一个下人了?”
尹天成脸有愠色,几乎要起身去扶那名侍女了。
突然,地面上泛起了一点青光,幽幽地画出一道弧线,浮现出来。
随后就有某种虫子拍打翅膀飞了起来,可惜昏暗中看不太清楚,像是只美丽的蝴蝶。
不过须臾的时间,它就融入渐渐黑了下来的夜色之中,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回事?”
烛火映照着尹天成惊讶的脸,他看的目瞪口呆。
陆吾悠悠然地说:“玄象真是可恶啊,送礼也不安排个真妖怪来,太没有诚意了。”
转眼见到尹天成脸上的惑色仍未完退去,陆吾笑道:“用不着大惊小怪,一种类似于撒豆成兵的小法术而已,你们中原的修仙者大都不屑于修炼。”
他换了个杯子倒满茶后,又道:“听说海外扶桑岛的修炼者挺热衷此术,我却没想到玄象也喜欢弄这种小伎俩。”
听明白后,尹天成的注意力已不在此了,他在检查匣子里的珠宝,每一件都看得很仔细。
“你什么时候成了个财奴?”
见他如此专注,陆吾忍俊不禁。
“连这种事情都要装神弄鬼,你不觉得玄象有些奇怪吗?”
尹天成头也不抬,眼睛停留在手中的那颗猫眼石上面。
“慕月心死了,玄象主要的心思都放在了丧礼上,临时弄个法术来办此事也不足为奇。”
陆吾懒洋洋地回应,语气中增加了戏谑的成分。
尹天成不放心地说:“万一这些珠宝里面藏着害人的东西,那我们就亏大了。”
“呵呵,太多虑了吧?九幽城现在这种混乱局面,他还敢对我们不利啊,那不是嫌麻烦不够多吗?”
“希望如此吧。”
这时,尹天成检查完了所有珠宝,没发现任何异常,都是货真价实的稀有珍品。
他也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于是关上了匣子,但注意力立即被盒面的花纹吸引住了。
这是种有着古朴美感的几何形状装饰纹,看起来像某种动物图案,但它们都只有一足。
陆吾解释说道:“夔龙纹饰,它是妖王与妖皇的象征,一般妖怪若敢使用,就是杀头的大罪。”
“啊?你是说这些珠宝出自慕王府?”尹天成惊讶了起来。
陆吾毫不在意地回答:“那是当然,姓慕的死了,府里的东西也归玄象所拥有了。”
“我无害人之心,但也得有防人之心。”尹天成沉吟着说:“为稳妥起见,你还是去南宫姑娘房里检查一下她那盒珠宝吧。”
“唉,你太谨慎了一点吧。”
话虽这样说,但陆吾还是起身去南宫燕那里了。
陆吾走后,雨也停了。
此时万籁俱寂,尹天成刚把匣子放进柜子里,便听到房门被风刮得“咣当”直响。
“这个陆吾,出去连门也不关好!”
尹天成埋怨了一句,刚要转身关门时,风声就更猛了,竟然将房门直接吹开了。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混浊的呼吸声,一双大脚踩得木板“嘎吱”作响,听起来门外像是来了个巨人。
尹天成顿生警惕之心,掌心元气聚集,时刻准备给这个擅闯而来的妖怪一点教训了。
“嘎,嘎,嘎!”
妖怪脚步声越发的沉重,震的房子都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闪现出来,这个大胆的妖孽竟然伸出一双簸箕般的大手抓住了门框。
瞧他那凶悍的样子,似乎要将整个房门拆个稀巴烂。
“你这厮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尹天成顿时怒气上涌,随手就是一个光芒璀璨的光球猛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爆响,光球正中妖怪的胸膛,威力瞬间疯狂飙升。
妖怪当即惨叫一声,身形赶紧退了出去。
尹天成哪能让对方轻易逃走,急忙纵身追了出去。
“混蛋!”
等到他看清了妖怪的面目后,尹天成禁不住怒骂出声。
站立在他面前的,霍然就是个巨大版的自己!
尹天成瞬间明白,这又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
只不过,它的身形太高大了,起码有自己的三倍高。
“无知鼠辈,有种现身与我大战一场!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厉喝声中,尹天成的视线从这个傀儡身上移开,朝着四周张望。
话音刚落,那个高大的傀儡已向着他猛扑过来。
尹天成早有准备,双脚直往后退,凑巧退到了木柱边上,旋即就转到了柱后闪避。
“唰”的一声响,来势凶猛的尖利妖爪立即深没入了廊柱中。
尹天成顺势抬手挥出一道光芒,锋利如刀。
傀儡猝不及防,来不及抽回插入柱中的大手,当场被切下了整只小臂。
他瞬间感受到了危机,转身就往院外快速逃走。
“陆兄,快出来,有情况!”
尹天成叫了一声之后,便是纵身追了出去。
追赶的同时,尹天成瞧了眼身后,竟发现陆吾没有跟来。
他有些诧异,也不知是陆吾没听见自己的呼喊声,还是抄近路堵截傀儡的退路去了。
这时候,湿漉漉的路面上,只有这高大的傀儡亡命奔跑的身影,却看不到其他过往的行人。
尹天成担心追久了情况有变,赶紧奋力地挥起了右手。
“嗡”的一声响起,元气凝结而成的利箭直接是向着傀儡的后背疾射而去。
见这个傀儡不敢与自己力敌,尹天成心知对方没什么能耐,所以也懒得使用金箭去对付了。
“不好!”
奔跑中的傀儡惊叫道,想要躲避,但已经迟了。
这一箭射出的速度如同闪电,眨眼间就跨越而至,这个傀儡哪有本事躲得掉。
旋即,这一箭射穿了傀儡的后背,将他射倒在了地上。
尹天成这才松了口气,正欲上前看个究竟,就诧异的察觉出现场的情形发生了变化。
傀儡倒下的地方突然升起了白雾,雾气里还闪起星星点点的绿光。
随后,白雾就将傀儡的身体都笼罩了进去,而那些绿光也跟着飞舞了出来。
“青蚨!”
眼望着这熟悉的一幕,尹天成不由得脸色大变。
他脑子里立即把这些天发生的怪事过滤了一遍,不觉间,心里已是亮堂一片。
原来一切都是那个竹笠男捣的鬼!
他引诱自己冒充后羿,杀害慕月心,目的是将东夷大陆带入混乱之中,而后从中获利。
这下子,尹天成再没丝毫的犹豫之心,立马祭出了金箭。
瞬间,一箭当空,化作满天箭雨直射下来,轰入了白雾之中。
尹天成这一出手,宛如狂风暴雨一般轰散了前方碍眼的白雾,可雾气消散之后,那个傀儡也不见了。
“唉,敌在暗,我在明,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刚叹了一声,尹天成便眼前一花,等到视线恢复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个样。
定睛一看,尹天成肺都要气炸了,自己竟然又来到了长生祠,只不过这里已经清理干净,成了片空旷的场地。
但是,地上躺着许多士兵装束的妖怪,而那个竹笠男就站在尸体当中,正傲然地看着自己。
“可恶,你有完没完啊!”
见这个竹笠男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引到此地,尹天成气的骂出声来。
与此同时,他也是明白过来,想必是长生祠被毁后引起了玄象的注意,所以又派兵在此驻扎。
可惜的是,这些士兵结果成了竹笠男的手下冤魂,再也无法复生了。
见竹笠男手段如此残忍,尹天成不由得怒道:“为了所谓的理想,牺牲再多的性命,你也再所不惜吗?”
说这话时,他迅速回头望了一眼,可结果只是失望。
陆吾并没有如愿赶过来,这当中的原因必是竹笠男存心用缩地成寸术把他们两个分开,以便于更好的对付自己。
此刻,竹笠男冷眼看着尹天成,道:“没错,我就是利用慕月心的野心,去扰乱大千世界众生的心,让他们自相残杀。”
尹天成叱道:“你这样做,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你说对了,我就是真正的魔头!但和那些虚伪的同族相比,我维护的,却是世界的和谐!”
他的目光变得凄厉了起来,继而怒道:“当年那一战,羿王中了诡计,导致我们败在神族手里。可战事结束,理想中的和平何曾实现过,大地上依旧是纷争不断,神族依旧是高高在上!这一次,我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靠血腥杀戮实现的理想,绝不是正道!”
“这么说来,你要一意孤行,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尹天成不为所动。
“很好,这早在我预料之中。”
竹笠男点了点头,又道:“你是我见过的众多复制品中最像羿王的一个,所以你也和他一样非言语所能说服之辈。”
尹天成冷道:“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除非是我死了!”
“哼,我现在就成你!”
话一落下,竹笠男身血气喷涌,看样子是不准备对尹天成手下留情了。
“去死吧!”
就在这个时候,尹天成抢先出手了。
金箭瞬间射出,天穹颤动,满天箭雨再一次呼啸而来。
毫无疑问,尹天成这一击拼尽了力,出手就是杀手锏,欲一下子拿下对方。
他心里清楚,竹笠男实力太强了,而且如武罗那般深悉金箭的力量,如果不能快速打倒对方,那自己就必败无疑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凌厉攻击,竹笠男不过是身体轻轻晃了一下。
石火电光之间,时空颤抖,神威也跟着镇压而下。
下一刻,“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满天箭影尽皆粉碎。
而竹笠男也在同一时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