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喊杀声冲天,可玄象的府邸里,仿若被浓厚的夜幕笼罩着,唯有一扇小窗户中闪烁着星点的灯火。
玄象坐在灯下,平静地等待着。
昏暗的烛火照在他身上,他的那张脸突然变得干枯蜡黄,毫无生机,就像是久治不愈的病人,正努力的苟延残喘一般。
可他一双眼却显得活力十足,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守卫踉跄着走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他们杀进来了!”
“哦,是吗?”
玄象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这个守卫身上,宛如恶狼看到了猎物。
“很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手指却在悄然地抖动。
忽然间,银光一闪而过,没入了守卫的喉咙里。
鲜血顿时像雨点一样溅射了出来,这倒霉的守卫立马倒在了血泊中。
“为什么……杀我?”
“为了大义!”
玄象悲伤地看着这名守卫,悲伤地说“别恨我,因为我马上也要下地狱陪你了。”
守卫瞪着他,眼睛已凸出,死不瞑目。
门外,突然响起了掺合着惊讶和难过的叹息声。
玄象又不动了,他静静地看着尹天成与陆吾走进来,说“你们果然来了。”
尹天成冷道“九幽城都危在旦夕了,你却坐的安如泰山,真是一副好心态啊!”
“嘿嘿,那你想让我怎么样,难道要弃城而逃吗?”
“为什么不逃?是不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
“呵呵,你以为我是那种没用的胆小鬼吗?”
玄象的那双眼睛,刀锋般地扫在了尹天成身上。
“别浪费时间了,救人要紧!”
陆吾冷冷说道,拔出了金虹剑。
他心里清楚,眼下必须迅速解决掉玄象,方能尽早的与封清逸会合,否则九幽城就是陌离的天下了。
“可惜啊,我现在只想聊天,懒得与你动手。”
玄象仿佛一点也不着急,他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之间,他右边的空地裂开了,一根高大的铜柱骤然升了起来。
柱子上还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面容憔悴。
“南宫姑娘!”尹天成失声叫了起来,他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快步向前走去。
玄象冷声说道“你若再向前一步,她必将性命不保。”
南宫燕闻声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即低下了头,似乎是非常不愿意让大家看到她的面部表情。
看到她这反常的举动,尹天成只觉心里一阵揪痛。
若换做寻常的女子,此时早就痛哭与尖叫了。
南宫燕却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与害怕,这让尹天成意识到,经历了许多事后,她已经成熟起来,变得更加坚强。
他心知,南宫燕非常清楚,此刻她若展现出任何的脆弱情感,都有可能让尹天成与陆吾在接下来的战斗分神。
为确保打倒面前这个凶残的敌人,南宫燕不得不强行控制住所有的情绪波动,好让同伴心无旁骛的投入到战斗中。
“真是个奇女子啊!”
玄象赞叹着,他的手指,又在悄然地抖动着。
“啪”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击中了铜柱后面的一个悄然出现的陆吾,但摧毁的不过是个分身而已。
陆吾顿时脸上发烧,他本想趁着玄象不察时救走南宫燕,但却被对方一眼看穿。
“在我面前耍滑头,你还太嫩了一点。”
玄象看向陆吾,突然叹了口气,说“你还不明白吗?羿王早就死个彻底,再也不能复活了。”
一听到这话,陆吾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瞎说个什么!”
“我没有说谎,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
玄象淡淡应道,看向陆吾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讥意。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了!”陆吾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玄象微微一笑,一字字地说“西王母或许没骗你,但她不一定知晓所有的事情。”
一瞬间,陆吾的面色变得很难看,没人能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可偏偏这时候,玄象还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你以为只有你付出了那么多的辛勤汗水吗?这些年来,我同样在寻找羿王的转世,结果全都是一场空!所以我醒悟了,你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玄象故意刺激陆吾,就是想乱对方的心绪,以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得更多的胜算。
事情很明显,后羿纵有再高超的藏匿之术,可做为神祇的陆吾,耗费了千余年的时间,居然查找不到一点线索,这未免太反常了一点。
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蹊跷,任谁都不会相信了。
陆吾无言以对,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原来都是白忙活一场。
真相如此残酷,到头来,他和尹天成一样,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屋子里的那盏油灯突然暗了起来。
尹天成看着怔怔发呆的陆吾,心沉了下去。
尹天成霍然转首,凝注着玄象,沉声说道“不管怎样,陆兄所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而你了,生而为神,居然修建长生祠,把人类当作偶像崇拜,你这样做,不觉得可笑吗?”
玄象叹道“你想像力真丰富啊,那不过是纪录了我这些年来的心血而已。”
“不见得吧!”尹天成冷道“在我看来,这恰恰说明了你对他们当中每一个的重视程度!”
玄象沉默半晌,忽然淡淡一笑,道“你说的没错,可这些人终究让我失望了。”
尹天成又问“我还没死,怎么也被你制作成了塑像?”
“因为你与众不同,发现你之后,我差不多算是大功告成了。”
“哼,好大的口气!今晚死在这里的,还不知是谁了!”
尹天成怒气上涌,目光直视着玄象。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竟似激起了一串火花。
随后,玄象又笑了起来,缓缓地说“看来你对我误解太深,对头到尾,我并没想过要害你。”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尹天成冷道“我真没想到,居然被你监视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的失忆,想必也是你的杰作吧?”
“很遗憾,我对此是一无所知。其实我比你更想弄清楚其中的原由。”
“鬼话连篇!”
“事实就是如此。实际上,我认识你的时间并不长。当初你在中原大显神通,我都未曾耳闻,直到你去了西荒,才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听到这里,尹天成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是激动起来。
因为玄象的这番话,无意中透露出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玄象像是没察觉到自己说漏嘴,继续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应懂得审时度势。只要我俩携手合作,整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
尹天成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希望我冒充后羿,以完成你不可告人的野心。”
“差不多是这样吧。羿王只是个符号,我需要的是他那无人能比的号召力。只要能达成所愿,到时你即使恢复了真实身份,三界之内,又有谁敢违背你的意愿了?”
“呵呵,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啊,可惜你算漏了一点,我不会蠢到当一颗棋子!”
这时,陆吾突然插嘴说道“跟这种妖孽有什么好啰嗦的,早点杀了就完事了!”
玄象冷道“你以为自己打败我的实力?”
“混账,你找死!”
陆吾彻底暴怒,直接挥起金虹剑朝玄象冲了过来。
刹那间,玄象脚下电光闪烁,他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陆吾一剑斩空,斩碎的只是玄象坐着的那把梨花椅。
与此同时,尹天成也采取行动了,他健步如飞的朝铜柱奔去,想趁着这个空档救下南宫燕。
“嗖!”
一抹电光划过,玄象的身影,鬼魅一样的出现在铜柱跟前。
旋即他右手抬起向前虚空一推,强大的威压顿时呼啸而出,直接将尹天成震飞了出去。
“想救她,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大吼声中,玄象伸出食指,霍然朝天一指!
“哗啦”一声,屋顶裂开了丈余的裂缝,汹涌澎湃的气息骤然爆发,形成了一股强势碾压,向着四面八方快速扩散而去。
接下来“轰隆隆”一声巨响,立在地上的铜柱越过裂缝直冲而上,悬浮在了半空中。
凄冷的月光洒在血色的大地上,绑在柱上的南宫燕显得犹为可怜。
与此同时,玄象的府邸瞬间倒塌了下来。
待到满天尘埃落尽,尹天成与陆吾已是手背上青筋鼓起,体内骤然爆发出磅礴的杀气。
而玄象,则是目中无人一般,背负着双手,与他俩遥遥面对。
“接招!”陆吾大喝一声,金光尽数震荡。
看似气势惊人的凌厉一剑,笔直的刺过去,却陡然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似乎是刺到相同性质的神兵之上。
一瞬间,满目的炫耀之光,刺激着双目难以睁开。
下一刻,恢复视觉的陆吾,一双剑眉不由自主地紧皱了起来。
他从未指望自己刚才的一剑能够击倒玄象,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玄象居然用未出鞘的剑身就轻松挡住了这一击。
不过,借助着神识,一道金色的流光,已在陆吾的脑子里一闪而逝。
“嘿嘿,陆吾啊,自从火灵剑被穷奇毁掉之后,你还没有用习惯其它的兵器啊!”
玄象对陆吾报以神秘一笑,右手一转,直接携着仍未出刃的剑鞘顺势斩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尹天成与陆吾惊诧的发现,玄象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斩,虽说是威势内敛,却让人感觉到奥妙难言,当中好似隐藏着捉摸不透的玄机。
更让人吃惊的是,此刻陆吾竟发现自己手中的金虹剑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仿佛这柄神剑自行生出了不想招架的诡异感。
陆吾惊讶万分,他不信邪似的举剑劈斩了上去,顿时剑光跳跃迸发,宛如劈开了重重巨浪。
“锵”的一声,两剑相击,流光溢彩,变化无穷。
现在的这个时候,任谁都知道,接下来很可能要产生奇妙的变化了。
陆吾这一剑劈斩在玄象的剑鞘上,顿时将上面镶嵌的所有宝石斩了个粉碎。
这些宝石的碎屑顿时四散飞舞了开来,仿如给夜空渲染了无数流动的光晕,煞是好看。
“果然是你!”
满天洒落的光晕中,尹天成长叹了一声。
“不错,正是我!”玄象笑盈盈地答道。
可他的笑容中,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之意。
虽说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尹天成心里还是无比震惊。
那露出了本来面目的剑鞘,让尹天成一眼认出它的主人就是诱惑过自己的竹笠男!
难怪玄象说话的口气与那个可恶的竹笠男极其的相似!
一时间,沿途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浮现在了尹天成的脑海里。
他几乎可以确定,潜伏在东夷的反抗军余孽,他们的首领就是玄象!
血煞森林的弇兹、寒泉城的武罗,以及九幽城中的大半魔圣,都是玄象的忠实手下!
这些家伙联合在一起,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直接架空了妖王慕月心。
而这一路走来,他们对尹天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折不扣地执行玄象的命令!
这个家伙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在闭关修炼,不允许他人去打扰,搞了半天,不过是以此为幌子,背地里做着不可见人的勾当。
原来玄象才是幕后的黑手,独孤临风是他杀的,慕月心也是他害死的!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要扫清所有的阻碍,让尹天成能够在东夷称王称霸,以后羿的身份讨伐天庭,让三界重燃战火!
玄象这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内可以稳定军心,对外则竖立了拯救天下苍生的大旗!
尹天成不由感慨地说“你真是处心积虑啊,难道就不担心我会穿帮?诸神可不是傻子,他们很容易看出我是个冒牌货。”
“那又如何!”玄象傲然说道“只要你拥有超越神皇的实力,便可笑傲众生!”
“呵呵,你认为我会有哪种实力?”
“当然,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无用之辈身上。”
面对尹天成与陆吾直视过来的疑惑目光,玄象微笑着说“有了羿王的金箭,我就有能力召唤出神弓。你得到完整的射天神弓,还怕没有实力抵御天庭的诸神吗?”
尹天成又长长地叹了一声,随后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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