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术,地宫法术,诡异的战斗直感,还有埋藏在骨子里的无感姿态。顾野逐步展露给众人的,仿佛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云梦泽的问心路,是督妖司隐藏的最后一道考核。
问心路,问君道心。
这条路并不会给人造成伤害,只是一场观心局,会让问心路上的人受到云梦泽的部分影响,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某种东西。
或许是最原始的欲望,或许是内心最恐惧的事物,贪欲,欢想......
一个人,骤然遇到内心深处的演化,会展露出什么心性,也是督妖司想要了解的重点。
相比于其他人,现在天权等人更好奇的是顾野。
这个拥有罕见的无感姿态,陷入疯魔状态甚至能单杀大妖的无窍武夫,处处透露着怪异。顾野若是走上云梦泽的问心路,会看到什么。
他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
“沈前辈,这就是督妖司最后的路了?”
从昏迷的姿态中清醒过来,顾野平复了自己的身体,但他现在还是有几分脱力,提不起精神。斩杀妖物的战斗中,他全身焚烧起来的火焰,让顾野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
半截衣裳,几乎只剩下几个大洞。
若非衣物沾染了他的鲜血,鲜血同化了一部分火焰。
此时此刻,顾野也会创下督妖司刚创立不久的一个记录。
握着入鞘的野火刀,顾野看着云梦泽上的青石小路。
云雾缥缈的云梦泽,看起来十分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顾野的“萌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问心路有益无害,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拍了拍顾野的后背,沈炼示意他无需多心。
有了沈教头的鼓舞,顾野恢复了几分力气,虽不足以支撑他拔刀再战,自己独自走过一段小路却还不成问题。深吸一口气,挎刀的顾野缓缓向前迈步。
他踏上了云梦泽上的第一块青石,并无异样发生。
云雾缥缈的小路,不过百步。
可随着顾野的双脚完全踩踏在问心路上,面前的道路变得远在天边,如若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道路。
果然,督妖司最后一条路不是这么好走的。
问心路一关,问的是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平稳下心神,“萌头”法术没有传来危险的气息,这让顾野稍稍安下心神。
但当他继续向前迈步的时候,身边的景色逐渐蜕变了颜色。
本是缥缈的云海,随着顾野一步一步的迈进,四面八方的风景立刻换了一种味道。环境变化的十分自然,如同滴墨入水,由清至浊,丝毫不给人察觉的不适感。
荒凉干枯的黄土地上,地皮的裂缝里随风摇曳着一根枯草。
有成群的乌鸦,遮盖着天空。
蜡黄色的天幕,黄昏时刻......
荒凉的大地上依稀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骨头。
要是赶个新鲜,说不定还能瞧见腐烂的四肢,肉块,来不及吃完的腐肉上,蛆虫扭动,蝇声噪耳。
没有丝毫的不适感,顾野在这片人间炼狱里行走自然。
他甚至从空气里的腐烂气味里,找到了一丝熟悉。
再往前看,有个巨人拉着自己的手。
好像也不是巨人.......
那只是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鹤发老人一双精瘦的手,牢牢抓住顾野的手腕。
他单手握刀,那把刀刃凝成一缕清光的刀,似乎从未回到过刀鞘里。
自己的手变得娇小了许多,衣服看起来也是松松垮垮的破衣裳。
几块洗不净的黑褐色斑块,意味着这衣裳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顾野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也就裴虎头这样的年龄。
他一只手被鹤发的老刀客死死抓住,另一只则用力握着只比自己还要娇嫩些的小手。
套着大一号的破布衣裳,怯生生的走在顾野身后,小女孩脏兮兮的脸蛋,头发杂乱成鸡窝,也掩盖不住她天生的气质。
像是块美玉,掉进了烂泥地里。
死死抓住顾野的手,这是小时候的棠棠.......
“阿野,握稳你的刀,一会儿千万不要松开棠棠的手。
哪怕我不在,你也得护好她........”
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握住顾野手腕的老刀客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锋利如刀,一道恐怖的刀疤,几乎将老刀客的脸一分为二。
他提刀的手,默默握的更紧。
望着身后,尚未长大的男孩,紧握着一把从死人身上拿来的短刀,老刀客的眼神多出了一分心疼。
但他明白,在这样的地方......
只有刀和疼痛,才能刺激人活下去。
“阿野记住了,爷爷不用担心我们......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顾野看到的画面里,小一号的自己紧紧抓着棠棠的手。
他另一只手握着短刀,握的死死的,目光撞向身前的老刀客。
可是,尚未等话音落下。
黄昏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太阳落山,老刀客的身影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身体完全成了黑色。只剩下一系昏黄色的光,照耀在顾野的脸上。
咽喉处,一线天光裂开。
老刀客的身体变成了黑色,只剩下脖子上斩断的缝隙,让几分光亮透了进来。
一线断头,让这片腐骨从生的死地,又滚落了一颗大好人头.........
..........
全身打了个冷颤,看到画面中老刀客被无声无息的斩下脑袋后,顾野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眼睛一闭一合的功夫,身体站在了片平静的海面上。
海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半跪在镜面之海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野的额头,几颗豆大的汗珠滴落。映照着顾野影子的海面倒影上,他的影子突然裂开了嘴,诡异的微笑着。
“无趣.......真是无趣.......
原来你心里藏着最深的,还是那个地方,你就这么害怕,害怕那个人死了吗。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立刻回到哪里,哪里将成为你的世界,没有人能违逆你,你就是那片乐土的王。
上一次,咱们明明合作的很好......
你忘了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带着那个小丫头,横穿十三郡的死地,跨越北方的那座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