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后——
瀑布倾泻,两三一群的白鸽在下游啄水。白衣女子取了盒子里的鸟食伸向它们,这群白鸽便扑腾着翅膀到女子掌心处啄食,这没吃几口,又扑腾双翅飞到另一边。
白衣女子正想喂别的鸽子,不料所有白鸽皆飞向在瀑布顶端。女子腾空欲追,却发现白鸽们飞向的是瀑布顶端处腾空盘膝而坐的白鹤真人。
女子停住追鸽子的脚步,恭敬道:“这些鸽子认主得很,到底是跟了师父多年。”
白鹤真人将肩上的鸽子轻轻抛向空中,道:“世间飞鸟走兽不懂言语,但为师可以将它们一窥到底。人最善言语,为师却窥不透。”
女子微微一怔,道:“弟子原以为师父在吸收天地灵华,不敢打扰,但现下看师父眉头紧锁,可在担忧什么?”
白鹤真人看向她,道:“为师担忧那封印在乾坤洞里的孩子。”
女子疑惑道:“师父是担心他被放出来祸害三界?他都已经被封印一千年了,应该……不会出来了吧……”
白鹤真人问:“绮鸿,一人自诞生就遭受无尽的不公待遇,你若是那人,你会如何?”
绮鸿道:“人间有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亦如此。”
白鹤真人的心境逐渐复杂,道:“我需前往神族禀明天帝,你去传告夙风,让他监督仙族弟子,不得懈怠。”
绮鸿眼睛一亮:“师父,弟子与你同去!”她曾有幸同师父去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没看到她想看的东西,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她怎么能不抓住?!
“为师去去就回,何况此行凶险,你也不好跟着。”
“是!”绮鸿表面上答应的严肃,但心里想得却是夙风自己不偷懒就不错了。
不过,形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绮鸿在找夙风的路上遇到了沧海,连忙向他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绮鸿师妹。”沧海连忙答应着。
绮鸿犹豫半晌,还是说道:“那个,师兄,我求你一件事儿好吗?就一件小事。”
沧海爽快道:“好。”
绮鸿惊呼道:“啊?师兄不问何事就应下了?”
“那你便说说所为何事。”
“师父这几日前往神族,让我去转告夙风看守好仙族。”
“天大的笑话,大师兄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还管我们,这真的是师父下达的命令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的的确确是师父亲自下的命令。谁让他是师父的第一个大弟子,我们自然只能做小伏低了。我请师兄帮忙是希望师兄能与我一起去找夙风,你也知道我跟他有过节,我一个人去太尴尬了。”
“好,一起去便是。”
“甚好,比起夙风,我倒觉得沧海师兄更平易近人啊!也不知倾城师姐怎么想的。”
“好了,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夙风的住处,绮鸿缓缓叩了三下门,无人应下,却不想再叩了。沧海见她这样,便替她又叩了三下门。
门被打开,夙风衣衫不整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绮鸿不经意间瞟到了屋里同样衣衫不整的倾城师姐,连忙将目光瞟到另一边:“那个,师父说他这几日去神族忙一些事情,让你帮忙看守着仙族。”
“好,我知道了。”夙风说完就把门“嘭”地关上了。
绮鸿的眼中蒙上一层厌恶,低声道:“真不该来的。”
沧海问道:“怎么了?”
绮鸿搭上他的肩膀,直接道:“沧海,你的心挺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忘不了倾城。而你时常跟我待在一起,也是不让她愧疚,不让她有负担。”
沧海怔住,道:“绮鸿,我们是同门师兄妹,我不瞒你。其实,在我的心里,对她一直有期待的。”
绮鸿将双臂叠在胸前,道:“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的男人在跟我好的期间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就不会再喜欢他。”
沧海道:“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绮鸿心道:病得不轻。
她初次到此,倾城与沧海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倾城师姐更是人如其名,倾国倾城,喜欢她的师兄弟数不胜数,其中便有夙风,至于夙风使了什么手段把倾城弄到手,她就不清楚了,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打听。
她道:“不过,作为女子,我教你一技,女子撒娇可爱讨男子喜,男子强势主动则讨女子喜。你想挽回倾城的心,不妨试着改变自己。”
沧海陷入思考:“就算我改变后招她喜欢,她喜欢的也是改变的我,不是全部的我。”
“好吧……”绮鸿感觉到他对自己不耐烦了,道:“我还有师父布置得任务,先告辞了。”
她跑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拿出一面镜子,此乃八凌镜,整体不对称,左半边呈火焰状,右半边长弧状,镜片边缘由金边花纹所镶,镜面清晰,可窥人心。
绮鸿催动指尖的灵力,轻念咒语,镜子里渐渐显现出一位墨蓝色长发的男子,轻轻行了一礼:“鸿儿拜见王兄。”
男子道:“不必多礼,你突然唤我,是遇到麻烦了?”
绮鸿道:“师父正前往神族,还同我说此行凶险。我想既是凶险,便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镜中男子斟酌一番,欣慰地笑了笑:“我们计划了一千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他看向绮鸿,道:“鸿儿,你也找个时辰快些回来。”
“是,我很快回去。”绮鸿看了看四周无人,便收好八凌镜离开。
好巧不巧,由于一直看着地面思考事情,再加上步子急,迎面就撞上了倾城。
倾城是个柔弱的,被轻轻一撞,竟要摔倒在地,身后的夙风见状,眼疾手快地揽过倾城。
真是担心什么遇见什么,不过毕竟是自己撞了她,绮鸿还是觉得有些抱歉,说了一句:“对不住,倾城师姐,我走得急,没看到你,你没事吧?”
倾城靠在夙风怀里:“我没事。”
绮鸿见她也没伤到就打算离开,毕竟她还有白鹤真人布置的功课要做,本想一早做完,无奈都被夙风的破事儿耽误了。
“给我站住!”
绮鸿止住脚步。
夙风道:“撞了人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绮鸿不解:“那你们要怎么样?”
夙风抬手将一堆石子扔在地面,嚣张道:“跪下,给倾城道歉!”
绮鸿的双眼突兀呈现血红,但她仍然努力克制着。虽然夙风是仙族大师兄,但论真实年龄,自己可是年长他好几百岁,按他们人类的算法,自己应该与他奶奶是一辈的。
夙风一道仙力打到她的膝盖,绮鸿一个没注意竟跪了下去,由于力道的冲击,尖锐的石子磨破了膝盖,纯白的衣裳留下一些红痕。
“你!”绮鸿猛然站起身,想着出手,却想到兄长嘱咐,便又软下:“消气了吗?啊?”
夙风见她不知错反而变本加厉,本想再甩她几道仙力,不料却被一道更强的仙力弹回。
“为师不在,你们竟这般胡闹!”
白色神力缓缓散开,手握拂尘的白鹤真人降到地面,扶起绮鸿:“王……绮鸿,没事吧。”
“师父,我没事,只是被师兄强迫跪下,膝盖出了些血。”绮鸿慢慢躲到白鹤真人后面,怯懦地说:“是我学艺不精,有辱师父教导。”
“你恶人先告状!”夙风想去理论一番,却被倾城拦住。
白鹤真人看向绮鸿道:“你先回去疗伤。”
绮鸿点头,行了弟子礼,离开了。
白鹤真人又看向夙风,目光凌厉且严肃:“夙风,你可知你会为今日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倾城以为是字面意思,以为是师父要严惩夙风,连忙跪下:“师父,大师兄他都是为了我,你要罚就罚我吧。”
白鹤真人转身离去,留下四个字:
“自不量力!”
房中的绮鸿用一个小鼎将里面的灵力缓缓覆上膝盖,不一会儿,淤青与血块便消失了。
“师妹,你在吗?”叩门三声。
绮鸿连忙将小鼎藏起来,用衣裳盖住恢复的伤口,跑过去开门。
来人是倾城。
绮鸿问:“有什么事吗?”
倾城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绮鸿答:“没什么大碍了。”
绮鸿邀请她进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倾城却没喝,焦急道:“我看师妹已经没有大碍,能不能放过大师兄。”
绮鸿愣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夙风到底有什么仇,夙风总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而剩下的师兄弟姐妹除了沧海与倾城,皆趋之若鹜,一一跟风,一起来欺负自己。
倾城取下手腕上的石镯:“绮鸿,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今日我把它还给你,你去求师父放过大师兄好不好?”
绮鸿瞟了一眼,时隔久远,自己已经忘了这个石镯是谁送的了,遗忘到让它在家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了灰。还是因为倾城的生辰,一山的弟子都送了不少生辰礼,她因为来此处没几日不知道且不想送就被其他师兄弟阴阳这阴阳那的,只好本着珍贵的不想送的原则,翻箱倒柜出这么个东西。
但绮鸿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破石头,倾城竟然一直戴着。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戴在别人手上总比放在自己家里落灰好。
“师妹,我不能没有大师兄,你明白吗?”倾城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绮鸿是怎么也没想到倾城会用这一招:“你……你别哭啊!我可不想大师兄找我麻烦!也不想让沧海师兄找我麻烦!”
“倾城,你不用求她!”倾城前面哭,夙风后脚就跟过来了:“不就是磕了点血吗?又不是什么王室贵族,娇气什么!”
绮鸿将两臂叠在胸前,平静道:“说完了吗?”
夙风怔住,他没料到绮鸿这么能忍,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有暴怒的迹象。
绮鸿冷淡道:“你不就是看师父偏袒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气不过,索性伙同其他弟子在背地里欺负我。一旦我要和你们掐架,师父定然将我逐出师门。但你应该想想,若我们真的起冲突,师父他,会偏袒谁?”
夙风紧握双拳,他没想到平日里这个老实巴交的女子还有这样的心思。的确,自这个绮鸿被师父收入门下,就一次又一次地被师父偏袒,想到此处便冷哼一声,拉着倾城离开。”
绮鸿冷笑,心道:无能小儿,还敢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