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两头绷直,白发美少年眼神变得阴狠,忽而一个翻身,如同一只鹞子扑棱棱掠过小楼,以奔雷之势直奔李逸面门。
躲在他背后的裴卿猛然捂住嘴巴,仿佛看到一头饿狼冲自己张开了獠牙,扑面而来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秒,李逸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她的视线,也阻断了白发美少年肆无忌惮的恶意,他的身影巍峨如天神,凛凛神威格外有安全感。
“王妃,你太碍事了。”只听背对着她的男人语调低沉的命令,“走远点。”
什么?
裴卿疑心自己听错了。
“快走!”李逸紧跟着补了一句。
裴卿单知道他为人冷淡,却没料到他这么不“怜香惜玉”,在这种情况下,明显是躲在他背后最安全好吗?
其他人全都不是白发美少年的对手,全都弱爆了。
他居然还敢嫌弃她碍事?
护卫她这个王妃,难道不是侍卫的天职?
“我不走。”裴卿小声的说,“我们同生共死哦。”
李逸的背影有一瞬间的紧绷,而后,裴卿听到他无奈的低语了一句什么,声太小,她没听清。
两个人交谈速度极快,而白发美少年攻击的速度也不慢,眨眼之间他的单手和李逸过了十几招,因拉进了距离,长鞭的优势丢失,李逸一时间没有占到上风,倒显得白发美少年招招凌厉、式式老道。
但其实李逸尤能安然和裴卿对话,他才是更加从容的那一个。
白发美少年显然也察觉了这个窘境。
“本座纵横江湖二十年,还从未遇到像你这样愚忠的对手,”他开始对李逸转换策略,“把她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砰砰咚咚,眨眼间两人拳掌交锋又是好几招。
李逸哼笑一声:“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白发美少年气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破落王妃,值得你如此效忠?”
裴卿的声音悠悠入场,给场中气氛添了一把火。
“我也不想如此拘着一位武学天才,可是他宁愿在我手下受穷,也不愿意离开瑞王府呢。”
听完她的话,白发美少年肚皮都要气炸了。
他的攻势越发伶俐,虽然有一只手被鞭子缠住不能动弹,但近距离之下,另一只手或改爪、改指、改拳、改掌,招式快得都拖出道道残影,却依然不能破开李逸的话防御,更不能抓到他身后的裴卿。
猛攻不下的白发美少年气到口不择言:“那侍卫,我跟你说,我乃是贵人座上宾,贵人将来能问鼎九五,你跟着我走,离开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我保你吃香喝辣,最不济也能当个大将军!”
他不说,现场可能还会再焦灼一会,他这么一喊,李逸听在耳朵里,眼神陡然锋锐如刀。
他若有所思的说:“行,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了。”
下一秒,白发美少年漫天的掌风落空,啪的一下,他的脸上多了一个手掌,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天灵盖上,让白发美少年瞬间静止。
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裴卿从李逸后背偷眼看去,只见男人遒劲的手臂那端,白发美少年一动也不动,而等到李逸撤回手掌,露出来的,是白发美少年流血的五官。
裴卿被吓了一跳。
两个人打得正精彩,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就在这时,白发美少年的身体软软倒地,只听李逸对某个方向喝道:“老陈。”
陈侍卫的声音迅速传来:“属下在!”
李逸气定神闲对的负手而立,命令他:“把这只白毛猴子枭首示众,挂到城墙上去,对外就说抓到了刺杀王妃的刺客。”
裴卿吃了一惊,连忙道:“等等。”
背对着她的李逸哼了一声:“王妃莫非还想怜惜这个刺客?”
裴卿无语。
趁着她不说话,陈侍卫机灵的窜过来,把白发美少年拎了就走。
她拦不住,只能用指尖戳了戳李逸的后背。
“喂,都没有严刑逼供,就这么鲨了不可惜吗?”她不满的问。
李逸没回头,只低头取出帕子擦手,口里沉声答道:“我已知晓他的来历,不必再审。”
速速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裴卿不大满意:“这家伙说有收藏人皮玩偶,还不定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连审都不审,怎么给他定罪?”
李逸仔仔细细把手擦干净,这才转回身看她。
夜色中,他的眉目有些朦胧,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种奇特的模糊:“他敢碰王妃,这还不是死罪?”
裴卿扶额:“听你的意思,莫非把我当成一国太后?尊贵到别人连碰一下都是死罪?”礼氏皇朝貌似就是这个调调。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李逸的眼神就又沉冷几分。
“王妃,你打算被谁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暗哑,声音里蕴含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旁边正在把白发美少年拖走的陈侍卫打了个哆嗦,吓得矮了半截,动作越发小心,恨不能把走路的声音都消去。
裴卿却完全没有被李逸吓到,她桃花眼眨了眨,忽而伸手又戳了他一下,含笑道:“我想被谁碰你也管,管得好宽哪。”
李逸:……
被纤细手指触及之处,一点细微的电流震荡扩散,缓缓消弭在身体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怎样竭力忽视这种感觉都忽视不掉,反而越是想撇清,那种酥麻滋味越是渗入骨髓,让人像是中了毒。
李逸无言的发现,裴卿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
“是我管的宽吗?那么以后——”他沉吟道。
裴卿软绵绵的接话:“以后就不管了?”
她抬起手指,似乎对戳他上了瘾,还想再来那么一下。
“当然还是要管!”李逸迅速后退躲开了她的手指,站到一步之外隐忍的说,“王妃请自重。”
裴卿缓缓收回手指,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念叨了一句:“怎么你也是当朝太后,碰一下都会死?”
他肌肉的触感坚硬而紧实,即便是隔着粗糙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紧绷线条下巨大的爆发力。
所以不能怪她戳了还想戳。
李逸宽阔的胸膛隐隐起伏不定,他看了裴卿两眼,忽而抬起手指捏了捏鼻梁。
“我是什么身份?”他用裴卿说过的话回敬她,“王妃娘娘既然没有把我看在眼里,何必调笑于我?”
“……”裴卿张了张嘴想问你是不是玩不起?
而后她才猛然醒悟,两个人之间的确比其他人要亲近。
亏她之前甚至都没有察觉……居然能够和一个异性如同之交好友般的开玩笑聊天。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柔声哄劝:“李侍卫堂堂男子大丈夫居然要和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当时不过是看你抢食,甚至不惜喝走我的侍女,忍不住才呛你两句罢了……你恼啦?”
李逸负手而立,身影在夜色下顶天立地,他漫声反问:“恼了又怎样?”
裴卿这头驴顺坡下的极快,无辜的说:“那本王妃只好跟你赔个不是啦。”
声音甜软,语调娇柔,即便夜色也掩盖不了那无双美丽。
李逸僵了一下,而后不情不愿的说:“属下不敢。”
说着不敢,似乎是真的不敢,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冷尘的气质。
裴卿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借由夜色的掩映,此刻李逸耳根处一片通红,连藏都无法藏住。
她更不知道的是,他骤然听到她软绵绵陪不是的话语,需要狠狠屏住呼吸,才能让自己不喘粗气。
*
有了昨夜那么一出,裴卿早上起来第1件事,就是问阿桃,曾县令的罪证收集齐了没有?
“这位县令大人倒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就是多加了两项税,”阿桃汇报,“根据王妃娘娘给出的条例,他犯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根据调查可知曾县令家里边非常豪阔,远远超过他当县令应该领的薪俸。”
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桃觉得自己仿佛开了窍似的,无论王妃娘娘给她讲什么样的知识,让她看什么样的书,她都能很快的弄会弄懂。
这让前20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阿桃非常震惊,难道她竟然是被埋没的读书好料子?
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其他那些被王妃娘娘单另授课的人,同样也进步神速。
难道大家都是被埋没的人才?
还是说王府这块地特别养人,所有来到王妃娘娘身边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栋梁之材?
裴卿没有很惊讶阿桃的进步,她的系统声望增加,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开启民智,加快子民们学习的速度。
不仅仅是眼下,随着她的声望越来越高,子民们的民智开启程度会越来越高,民众的智商绝对能够跟得上基建的速度。
“再给他加上一个罪名,侵占皇家财产罪,”裴卿提醒道,“他占了属于王府的矿山,所以才能发大财——这条消息是李侍卫提供的。”
正在给曾县令写罪状听得微微一震,当即气愤填膺:“什么?居然敢私吞王妃娘娘的财产,他好大的狗胆!”
带着这种愤怒,阿桃刷刷两下写完两张纸,由裴卿过目并盖章后就张贴到了王府之外。
曾县令,正式遭到声讨。
这个时候,昨夜几乎没合眼的曾县令正在对天祷告。
“贵人派来的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晚上都没回来呢?那事到底办成没办成啊?”曾县令凭着七品芝麻官特有的直觉,心惊肉跳的等了一晚上。
然而贵人的使者不仅一去不回、彻夜不归,而且音信皆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杀了瑞王妃。
等到天亮,外面洪亮的号子声传来,曾县令的心里就凉了半截——瑞王妃肯定还活着。
否则今天的团练不可能继续!
而瑞王妃如果活着的话,那昨夜笃定要害了她的使者大人,此刻在做什么?
想想使者那副急性子,再品品今天一切如常的瑞王府,曾县令绝望的猜测,很可能牛气冲天的使者大人他,昨夜折在了瑞王府。
否则瑞王妃凭什么这么稳?
而瑞王府肯定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破落,至少,里面能有和使者这个绝顶高手抗衡的奇人。
“怎么可能?”曾县令忍不住否决自己的猜测,“使者可是年俸十万两白银的供奉,贵人府上也不过只有数名这样的绝顶高手,区区穷乡僻壤的瑞王府,王爷都死了,就剩一个怀孕的王妃和三两个下人,里面能有抗衡使者的人?”
怀着这点希望,曾县令没有逃走,他舍不得家业,索性就打算赌一把可能性,赌一把瑞王妃被使者弄死的可能。
然而,白天到来的团练,让他再清楚不过的发现,自己赌输了。
使者恐怕是回不来了。
就在曾县令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管家匆忙来报:“老爷,城墙上挂了个白头发的人头,小的看很像昨夜来见老爷的贵客……”
曾县令的脑袋嗡的一声,登时头大如斗。
“完了完了,”他两眼发直的对管家说,“完了完了。”
管家低着头,一声不吭。
曾县令不由一脚踹了过去:“怎么不早点来报?快快,收拾细软,我要离开昔县!”
昨夜使者发出那等狂言的时候,他怎么没预料到第二天的下场呢?也不知道现在收拾家当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曾县令刚吩咐下去,整个府里的人还没开始收拾,就听外面上千人喊号子的声音正在逼近曾府。
很快的,就有人来敲曾县令家门了。
“开门!”阿桃手里拿着另外抄写的罪状,敲敲门说,“曾县令,你的事犯了!”
陪着阿桃前来的是陈侍卫,今天他带着团练队伍特意往曾县令家门口绕行,为的就是给阿桃声威。
果然,阿桃喊过那一嗓子之后,门很快就开了。
曾县令的管家飞快的对她和她身后的人招手道:“我家老爷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逃走,你们快点!”
下一瞬,阿桃带着经过李逸培训过的新晋侍卫们,冲进了曾县令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