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邦把嘴里嚼碎的叶子敷在被蛇咬过的伤口上,背起她,朝林子里走去。
吴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在她昏迷的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她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是啊,她怎么知道呢?她自己也差点因为蛇毒送了命,幸好阿邦及时回来。
阿邦当时离开她,并不只是因为生气她要把包内的东西留下。关于这个,阿邦是生气的,特别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跟他说“把包还我”的时候。阿邦认为她根本不信任自己,肯定以为自己缺钱,想把这个东西占为己有用来解决燃眉之急。
当时只想一走了之,在阿邦心里吴萌仍旧是一个出门不带脑子一心只想发横财的陌生人。这种贪财之人不管也罢。父亲生死不明,不想再为一个陌生人搭上自己,妹妹看病的钱估计已经无望了,他还得另想出路。
一路走他也一路在想吴萌说的话,觉得也不无道理。虽纠结过但还是不想去搅这趟浑水,他还有妹妹需要照顾。
可是,若就这样把她丢在那里......不行!她会死的!走的时候吴萌的脸色已经不对劲了,那毕竟是一条命!在甩了自己一巴掌后,他调转方向往回走。
他一边在心里骂吴萌是个贪财的死丫头,一边在山上寻找起来,找一种过去父亲教给他的一种植物,那种植物的叶子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解蛇毒。
当他找到草药往回赶的时候,吴萌已经昏迷,躺在之前那块大石头上。太阳正直射着她。他把草药敷上之后,赶快背起吴萌,又跑了好久的山路,趁着夜色把她带回家。
在隔着这些大山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城市,医院里,车祸后的秦枫已经苏醒,从重症室转到普通病房。可是秦枫似乎对过去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他知道爸爸妈妈,还时不时会叫出“萌”。老秦问他“萌”是什么?他也只说“萌”。
老秦猜不出儿子说的“萌”究竟是人还是物,会不会是过去和前妻刘昕的昵称。便试着联系刘昕,一阵寒暄后,问刘昕过去儿子叫她什么?
刘昕一头雾水,这老头什么意思?但是念在过去也叫过他一声爸,并且老秦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也是很好的。还是告诉老秦:“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叫对方名字,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
老秦不好再往下追问,什么比如,但是他相信儿子叫“萌”一定和刘昕说的“比如”没有关系。
老秦记得刘昕养狗,“萌”会不会是他们养的宠物?又问宠物叫什么?
刘昕听得出老头是有事,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开问。
老秦这才把儿子出车祸的事情跟刘昕说了。他并不指望儿子前妻能够不计前嫌来医院看他,只是儿子头部受到撞击,命是保住了,可是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口中一直念叨“萌”,他很想知道这个“萌”究竟何物,看能不能找到答案帮助儿子恢复部分记忆。
刘昕起初还动了恻隐之心,又听老秦这么一说,简直恨得牙痒痒。“萌”说的不就是吴萌,死里逃生竟然还念着这个女人。
可转念一想,这也未必是件坏事?立马关心的问,还有没有伤到其他人?什么时候出的事?
老秦也没有完全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他也不理解儿子那么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还要连夜开车赶几百公里回去。
刘昕开始整理着思绪,那晚她给吴萌打电话说自己流产想不通,吴萌曾从外地打过110报警让警察来查看自己的安危。难道吴萌说的去旅游是跟秦枫厮混?并且这两天打吴萌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莫非吴萌已经遭遇不测?而秦家故意隐瞒?
她马上调整着情绪,开始哭哭啼啼问秦枫的情况,在哪家医院,她要过去照顾秦枫。虽说他们已经离婚,但是她心里依旧牵挂着秦枫。
老秦被这个有情有义的前儿媳给感动了。一个劲的谢着刘昕。
挂断电话,刘昕又一次拨通吴萌的号码,依旧打不通。心中又有些害怕又有些庆幸,害怕的是此时她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如果吴萌真是命丧车祸。她的冤魂会不会来找自己?毕竟自己编出了那么大一个谎言想让吴萌入套,配合自己劝秦枫复婚。她会不会从另外一个世界了解到自己的骗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胎儿,以及自己吃了吴萌买的糖葫芦导致流产这个经过深思熟虑编造的故事。
但她又很庆幸,现在秦枫也已经失忆,吴萌也消失不见。原本还需要用一百个乃至更多的谎言来圆最初的一个谎,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她只需要一直陪在秦枫身边照顾他就好,重新接受她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刘昕第一眼看到秦枫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把她脑子敲得嗡嗡响。病床上那个剃光了头发,脑袋像极了一个上了保鲜套的水果,脸上没一点生气,这个闭着眼睛咂吧着嘴昏睡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她处心积虑想要挽回的前夫。
曾经那么高大,那么风度翩翩的男人,如今穿一身病号服,软弱无力地躺在那张巴掌大的病床上,有些心疼又有些嫌弃。他以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如果就这样一直瘫下去,甚至傻下去,自己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后半生的。
幸好,幸好当时没有把他说动,去把证换了。不然到时候想脱身都开不了口。
现在就先扮演好自己前妻的角色吧,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恢复得好了,那么自己再全心全意照顾他,这样也省了花那么多心思再去把他从别人手里抢回来。
她放下手里的鲜花,轻轻拉起秦枫的手,深情地看着他。
秦枫母亲在一旁温柔地呼唤着:“儿子,儿子醒醒,你看看谁来了?”
秦枫听见母亲唤他,吧嗒着嘴,慢慢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又看看母亲,最后才看向刘昕,只一眼,便又闭上眼睛,很疲惫地睡去。
从他的眼里丝毫看不出他认识眼前的刘昕,那种陌生感,终于把刘昕的眼泪催出来了。
“秦枫,是我。”刘昕轻轻俯下身,凑近他耳边,眼泪滴在他耳朵上,他用手挠了挠耳朵说:“痒。”
刘昕在他耳边继续着:“秦枫,睁开眼看看我,我是‘萌’”。
秦枫没有睁眼,只嘟囔着:“萌,萌。”
秦母听见儿子在叫“萌”,一下子激动地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子,你认出她来了?太好了!”她看着刘昕眼里尽是欣慰。
“我出去外面,你多跟她说说话,开口说话的第一天,他除了知道他爸和我,就一直念着‘萌’,原来他一直在叫你。”
秦母虽不理解儿子为什么叫刘昕“萌”,但是此情此景,她确信,儿子口中念的“萌”就是刘昕无疑。她抓起刘昕的手,喜极而泣,什么也不说,拍拍她的手背,自己出了病房。
刘昕看着秦母出了病房,继续轻声在秦枫耳边叫他:“秦枫,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谁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