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婆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梁丽英魂飞魄散，刚坐到地上又整个人弹跳起来，失声：“竹林被打死了？！！”
“妈，没有的事。”
叶春妮按住她颤抖的双手：“丁婆婆在扯鬼话呢，也就是你这么老实的人才会相信。”
说完，又没好气地啧了声：“丁婆婆，你一天不逗我妈玩都不开心吗？”
丁婆婆棍子敲了敲地：“叶娃儿，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叶春妮立即换上正经脸，认真地对着丁婆婆比出三个手指：“明天我给你带三份蜜饯，还外加一包白糖糕！”
丁婆婆这才满意地哼了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叶春妮蹲下来，用尽力气才把竹林从地上扶起来，背靠着墙壁坐。
“竹林，”她伸出手轻轻在他眼前摇晃了几下：“你说句话，别一直干睁着眼，有点吓人了。”
竹林被人用木凳子砸中后脑勺后，一直处于眼神呆滞的沉默状态，她真的很担心那一下会让他失忆的情况更加严重。
本来吃了莫老板的药，有些好转了的。她还寻思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能把人送走。
结果又来这一茬。
叶春妮往前推他的脑袋，扒开头发仔细观察出血的部位。从头到尾，竹林都是静静地由着她，连声吭唧也没有。
一点也不像平时遇到点事就咋咋呼呼的他。
“春妮，竹林的伤势很严重吗？”
梁丽英也担心地开口问道，“我们要不要带他去卫生所看一下？”
“你这俩母女还真搞笑。”
叶春妮还没想好，丁婆婆率先说话了。
丁婆婆冷眼看着她们，“明明自己才因为这个男人死里逃生一次，还傻乎乎的不懂得先担心自己，反而还在担心他。”
哼。
丁婆婆不屑地扫了眼竹林，她早提醒过梁丽英，收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家会惹来祸事的。
偏偏不信，这次是她出面暂时解了围，还有下次呢？
“先说好，我这次帮你们，是看在你……”
丁婆婆手里的棍子指了指梁丽英：“这些天伺候我的份上。现在我们扯平了，老太婆可没再欠你什么。”
梁丽英呐呐应道：“丁婆婆，竹林他很勤快的，他真的不是坏人。而且我对你也没做过啥的，只是看在邻居份上，你行动不便才搭把手的。”
梁丽英觉得自己真的不算伺候，平日给她端三餐，有空时帮忙洗头、打扫一下卫生。这些事生性善良的她看不过去，举手之劳。
“反正我们是扯平了。”
丁婆婆拄着棍子转身离开，“下次你们自己惹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老太婆我不再多管闲事的。”
“大黄，回来！”
丁婆婆喝了一句，大黄在竹林身边依依不舍的转了两圈，才奔过去。
梁丽英对着丁婆婆的背影喊道：“谢谢你，还有你别生气，等我收拾完屋子，再给你端晚饭过去！”
“妈，丁婆婆没有生气。”
叶春妮看得最准：“她就是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代表！”
嘴上说话难听，其实也是个眉精眼利、并且还很拎得清的老人家。
而且还有一件事叶春妮看得很准的，如果不是这几天妈妈不计报酬地照顾丁婆婆，估计即使她们今天被蛮横无理地赶出村子，丁婆婆连眼皮子也不会掀一下。
妈妈她这是好人有好报，善良人的福报。
“反而我现在担心的是竹林。”
眼看他还一直没反应，叶春妮低眸寻思了数秒，“不行，还是要带他去给医生检查一下。”
“去村里的卫生所吗？”
梁丽英：“妈陪你们一同去。”
“不去卫生所。”
叶春妮摸了一下裤兜，她今天赚了一百块，买了一些东西还剩九十左右，应该也足够了。
“我想带他去县城里的医院照脑部X光，检查一下脑子。”
他的脑袋三番两次受伤，这次的情况似乎还蛮严重，不能再盲人过河一样让他喝中药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清楚病因，再对症下药。
“什、什么？”
从春妮嘴里蹦出来的词语梁丽英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茫然发问：“要照什么光？还能检查脑子的？”
“医院里就是有那种东西。”
叶春妮知道一时半会和她解释不清楚，干脆一语带过，还用最快的速度把自行车推了过来，“妈，你帮我扶他上车，我这就出发。”
梁丽英虽然不懂，可也知道竹林的情况拖不下去，连忙和春妮一人一边拉起竹林，两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把他拉上自行车后座。
叶春妮叫竹林要扶稳她，说了两遍他都没反应，最后她把心一横，干脆找来一根绳子，绑在他和她的腰间，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妈，你先别忙着收拾。”
叶春妮临走前还有点不放心，看了眼被人打砸翻找过的凌乱屋子，“你自己一个人在屋不安全，去找丁婆婆。有她作伴，叶家那些人不敢再来找你麻烦的。”
“妈会自己看着办的。”
梁丽英自然放心不下女儿这么晚了还要骑车进城，可看着竹林痴痴呆呆的模样，不管也不行，只能不怕啰嗦反复叮嘱。
“春妮，反而是你在路上要多加小心，天快黑了要慢慢骑、不要急。看完病后快点回家，多晚妈都会等你的。”
叶春妮哎地应了声，单脚撑着地面，另一边脚在自行车脚踏上蹬了几下，费了一点功夫才骑稳，然后埋头往暮色里冲进去。
--
多亏了她每天搭载上百斤的春笋和地龙干进城，习惯了骑车带重物，否则以竹林的身高体重，她铁定是没有办法的。
即使如此，叶春妮还是气喘吁吁，双脚蹬得一下比一下沉重。
“我去！这几天你是把自己当成猪一样吃的吗？”
她一边努力往前骑，一边吐槽：“明知道自己长得高就不要吃得那么壮，累死姐姐了！要不是看你脑袋坏了，我都想把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叶春妮自己也觉得很冤。
明明来到八十年代是要努力打拼赚钱的，结果捡回来这么一个糙汉，天天为他操心就算了，累了一天还要骑车带他进城看病！
“吱！”
叶春妮忽然刹停自行车，茫茫地望着眼前的一个上坡——足足有十多米长的上坡路，她要是带着他骑上去，骨头都会散架！
叶春妮回头对上竹林的黑眸，打着商量的语气：“要不，我把你扔在这儿自生自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