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妮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不太值钱，二三十块钱左右。”
是修表师傅和她说的，她回头缠着问师傅这表到底多少钱，用摔坏了的手表换有没有亏了，师傅被缠得不耐烦了才告诉她：二三十元的货色，小姑娘你别烦我了！
二、三十？
何陈舟心里在呕血。
要知道这表是他重遇陆三哥后，陆三哥让他快马加鞭从京市邮寄过来的，刚好赶上叶春妮去买表的那天到达，单是邮费就不止二三十元了。
可他不敢说真话，只能顺着叶春妮的话点头：“没错，二三十元左右。但是同志，你看这个小县城里，除了百货商店可以买到手表，还有别的店能买吗？”
叶春妮眼前一亮，越听越来兴趣。
在百货商店闹了那一通后，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事，百货商店里的售货员为什么会狗眼看人低，认为她没钱消费呢？
还不是因为她穿得很一般吗？
可谁规定有钱的人就一定要穿得光鲜亮丽？如果还有人和她一样，都不追求穿衣打扮的，到了百货商店被羞辱后不买东西，那还能选择去哪里？
这种情况不但高凉县城，甚至连市里也一样。
叶春妮是属于一点即通、心思活络的人，何陈舟如果不是有意往这方面不发展，不可能会提起这茬事的。
所以她也不兜弯，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想和我合作做手表的生意？”
何陈舟竖起大拇指：“同志你真聪明。”
“你哪里来的货源？”
她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百货商店的货源那肯定是正规渠道进的，但是私人要进货源？
她心里闪出两个字：走私。
现在的走私犯非常多，很多人冒着危险从香港那边经海路走私物品过来内陆，干一票就能赚一年的钱。
但这种走私物品的危险性极高，搞不好分分钟都会搭上性命。
叶春妮虽然还在这个小县城里，但根据她对八十年代的记忆，现在羊城、深市……还有其他的大城市譬如沪市、京市发展日新月异，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正处于一个供需量大、应接不暇的阶段，这种时候抱着一夜发财、铤而走险去干走私的人不要太多！
想到这里，叶春妮微眯着眼，警惕性极高地看着何陈舟：“难不成你是干走私的？”
“肯定不是！”
何陈舟一听，急得额头青筋都现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去干走私的？我他妈的去讨饭也不会干走私！我他妈的最恨走私的了！”
陆三哥被害得这么惨，也是因为走私的！
叶春妮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这样生气？不就是一句问话吗？不是就不是，还气得连飚脏话了。
她重复再问：“那你的货源怎么来？”
“正规渠道的货源。”
何陈舟举手保证：“同志，你要是不相信，我让人从深市寄一批样品来给你看，保证每样物品都是符合标准的！”
“全是手表？”
“不止，还有收音机等其他的电子产品。”
哟呵，收音机？！！
叶春妮听得热血在身体里抑制不住地滚动，要知道这年代最潮流的便是收音机了！
现在的电视机贵而且并不好买，很多中小城市要购买电视机有钱也不行，还要什么外汇券。
但是老百姓们没有电视机，通过什么来了解国家、社会的新闻大事呢？
答案就是收音机！
一个家庭里至少也会有一台收音机的！而高凉县城里除了百货商场能买到收音机，还有哪里能买得到？
没有。
要是她率先开一间专门买电子产品的私营店……叶春妮脑海里的宏图无限扩展中，扩得她热血澎湃！
即使内心里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她脸上还在努力维持平静无波，淡淡回道：“拿来看看也行。”
既然他盛意拳拳找了她几次，她也正好探探这边的行情，多大的宏图如果没先了解清楚，一脚踩进去也是死。
“行！”
何陈舟听到她终于松口，兴奋得只差没原地跳起来：“那么三天后我拿样品来给你看。我们先约个碰面的地点怎么样？去你家好不好？”
顺便他还能看看陆三哥住的地方好不好，上次远远见到是一间泥砖屋，不知道屋里的环境是不是也很恶劣。
叶春妮想了想：“也行。”
这种生意上的商谈的确是要找个自己的地方，防止泄露他们要谈的事情。
和何陈舟商量好三天后的碰面时间后，叶春妮才骑上车回家。
看着她离开后，何陈舟兴奋地转身去找人：“陆三哥！陆三哥！”
叫了两声，从角落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听见了。”
“陆三哥，你交待给我的事情办妥了！”何陈舟邀功般：“嫂子说可以看看样品。”
陆少臻嗯了一声，大步越过何陈舟朝单车棚的方向走去。
何陈舟……纳尼？
他辛辛苦苦完成的任务只得到一个“嗯”？
没有得到期待中的表扬，何陈舟不死心地追上去：“陆三哥，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口水才能说服嫂子！她……”
一句话还没说完，陆少臻已经长腿一跨，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开，只留下扬起的满地灰尘。
何陈舟宛如石化一般站在原地，张开的嘴巴还吃了不少尘。
“啊呸！”
他冲着陆少臻的背影大叫：“陆三哥，你是真的中邪了！追着一个女人离开也不管穿一条开裆裤到大的兄弟！”
--
从城里回塘背村的只有一条路，陆少臻骑得再快也不敢超叶春妮，最后只能认命地跟在她身后一百米开外。
叶春妮先回到家的，在院子里的水桶边洗了把脸、洗了手，才往屋里走去，“妈，我回来了。”
“回来啦！”
梁丽英的声音从小厨房那边传出来，叶春妮转头就看到妈妈的脑袋探出来，“春妮，我看你们都还没回来，正把菜端回来热热。”
都没回来？
叶春妮眉头一挑：“竹林也不在家？”
“和往常一样，你出门他就出门了。”
小厨房里传出锅铲翻菜的声音，“春妮，我按你上次说的，拿了点小米椒伴着竹笋炒肉，好香。你去饭桌边坐着，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叶春妮从柴垛边上找了趁手的鞭子，“不急吃饭，我先去弄一顿藤条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