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阴。
武林大会第二天。
登封到洛阳的官道上,行驶着两辆马车。
四匹蒙古大马,拉着两辆马车,风驰电掣。
行驶在前面的竟是一辆灵车,车辕上插着引魂幡,坐着两个青衣道人。
一人驾车,手执缰绳。
另一人手拿冥币纸钱,不时往地上洒几张,这种俗称买路钱,为阴魂开道。
他口中吆喝着:“魂归古土,生人回避。”
后面的一辆车上,驾车的位置上也坐着两个青衣道人。
四人皆腰系麻绳,头顶白帽,身披重孝。
看样子四人都不到三十岁,个个都面色冷峻,沉默不语。
“听说青城四秀个个剑法超群,且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要变成美男子就是要很少说话,看来我以后也要学一学。”说话的声音却是后面那辆马车内传出来的。
坐在车外的两人均未答话,车内倒是有人在笑。
笑声悦耳,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悦耳:“可不是么,听说江湖上有名的美人都争着要嫁给他们。”
“你呢,你有没有争着要嫁给他们,你要是争起来,我保证没人争得过你。”
嘤咛一声,显是那女人在撒娇,一般这种时候,她身边的男人都会挨一下,不过最多也只是被她掐一下而已。
她娇嗔道:“哼,我才没有争,我要嫁也只会嫁给你,除了你,我一个都不嫁。”
“话说你堂堂的唐大千金,一路跟着我已经够头疼了,现在还非要嫁给我,我现在感觉更头疼了。”
唐大千金当然就是唐青青,另外那个自然就是小丁了。
小丁在武林大会上说过,护送青城掌门赵无极的灵柩回青城山。
那时他并不知道,青城四秀也在少林。要知道的话,他宁愿独自前往青城,也不愿与四人同行。
想必与四个冷冰冰的人一起为伍,令他觉得很不自在。
此次武林大会,青城派就来了赵无极与青城四秀师徒五人,赵无极被刺杀当晚,青城四秀还在少室山下的喜凤居。
其实大会当天,四人也在场,只不过人多眼杂,小丁也未曾在意罢了。
青城四秀,大师兄卫青书,老二柳青峰、老三聂青云,老四赵青铭。
这赵青铭乃赵无极之独子,剑术也得赵无极真传。
这些事,在临行前清玄大师已一一介绍过。
载着灵柩的那辆马车上,坐的正是赵青铭与卫青书。
走在前面的那辆车兀地停下,后面驾车的柳青峰忙不跌的猛提缰绳。
“吁”……马车堪堪离前车四五尺时停下,柳青峰眉头一皱,刚想探头寻问。
只见赵青铭也走到车辕,他双手抱拳,朝车内道:“丁少侠,前面不远将到洛阳城内,此时天色已晚,出城后恐一时找不到驿站,不如我等今晚暂就宿于城内,明日一早动身赶路,你看如何?”
小丁掀开车帘,伸出头来,他看着赵青铭红肿的双眼,淡笑道:“赵公子是吧,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这洛阳城内正是胡八的势力范围,相信还有不少其它青龙会的势力盘踞其中,我等护送灵柩,多有不便。”
聂青云沉声道:“可是出得城去,就无落脚之处了。”
小丁笑道:“我记得出城不远有一间寺庙,只好委屈大家在寺庙里将就一晚了。”
唐青青道:“你说的是白马寺么“
小丁摇摇头:“非也,白马寺并不顺道,而且白马寺太大,太大的地方就会人多,人多就难免节外生枝。我说的那个寺庙,只是一个小小的破庙而已。”
赵青铭躬身道:“谨尊吩咐。”
赵青铭说罢翻身上车,卫青书缰绳一松,吆喝一声,“驾”……
马车继续前行。
天边愁云翻滚,暮色低垂。
马车驶出洛阳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幸好官道够宽,路面还依稀可见。
到达小丁所说的那个破庙的时候,天色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果然是间破庙,破得连牌匾都没有一块,也不知道是间什么庙,更不知道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
破庙虽破,但庙门却很宽敞,刚好能容纳车身进入。
青城四秀解下马匹,拴在院里的一株矮树上,从装有灵柩的那辆车里拿出草料,喂给马儿。
院里到庙室有数道台阶,马车就只能停放在院中了,所幸今夜无雨无雪。
中原的冬天,冷得瘆人。
唐青青一下车,就觉得夜风刺骨的冷,她不停的呵气暖着双手。
小丁显然是来过这地方,只见他轻车熟路的推开大殿的门,凭着手中的火折子,不一会竟摸索着点起了一堆柴禾。
火光在寒夜里分外耀眼,看着暖暖的火光,就算坐得远些,也觉得寒意渐消。
随便吃了点干粮,众人再才打量起这间破庙来。
这破庙显然早已无人看管,到处残垣断壁,真是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幸好这破庙离官道不远,经常有错过客栈的路人留宿,所以庙内并无太多尘土,靠着墙角,甚至有两张简易的木榻,上面铺有干草。
唐青青躺在其中一张木榻上,合衣而眠,小丁解下黑裘,盖在她身上。
唐青青有伤在身,本应静养,但她非要跟小丁一起去青城山,小丁执拗不过,已于昨晚喂她服下一粒大还丹。
少林的大还丹,功效自是极佳,加上唐青青本就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再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这种天气,屋内自是比屋外暖和得多,但赵青铭却只能去院中守着灵柩,大师兄卫青书也跟着他去作伴了。
柴火旁就坐着柳青峰、聂青云与小丁三人。
柳青峰时不时地往火堆里加着柴草,聂青云双手抱剑,靠在一根中柱上闭目养神。
经过一天的紧急跋涉,众人皆感疲累。
但小丁竟像是铁打的,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火光映照下,忽闪忽闪的,哪有一丝困意?
他看着柳青峰笑道:“据说青城四秀剑法高绝,‘重剑’卫青书,‘君子剑’柳青峰,‘碧云剑’聂青云,‘清铭剑’赵青铭,多年前就已享誉江湖,四人的剑法早已青出于蓝,看来传言非虚埃”
柳青峰淡然道:“传言而已,虚有其表,丁少侠莫要相信。”
小丁笑道:“偏偏我已相信了,有些东西是不会传错的。”
说完他捡起脚旁的一截五六寸长的木头,手一抬,嗖的一声,木头径自往聂青云的脸上疾射而去。
柳青峰看到小丁出手,不知是不是来不急,也不见他出声叫一声小心提醒聂青云,更未出手拦下木头。
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木头破空迎面而至,聂青云连眼都没睁一下,手中长剑已出鞘。
“哗”的一声,木头被一分为二,掉于地上。
木头刚嗒嗒掉落,“锵”的一声剑已入鞘。
好快的剑。
好快的反应。
聂青云已睁开眼,盯着小丁,冷冷地道:“丁少侠,你这是何意?”
小丁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想试试你的剑够不够快而已。”
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淡笑道:“因为我突然想好好的睡一觉,我当然得试试你们的剑法够不够快。”
小丁径自走向另一张木榻,倒头便睡。
留下柳青峰与聂青云,相顾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