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于远处静立,默默观战。
陈玄观毕竟乃一派宗师,自然不屑于别人助拳,若传出去,说他连两个金钱帮众都斗不过,那他岂非颜面扫地。
小丁总是习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当然也看得出,三人虽缠斗不休,但陈玄观还是略占上风的。
小丁从未想到这崆峒掌门的剑法竟是如此了得。
陈玄观的剑法辛辣迅捷,如毒蛇吐信,似闪电击云,每一式都刺向人体之要害,每一招都攻敌之必救。
那两个黑衣人虽处于被动,但奇怪的是,他们总能在最后关头化解陈玄观的剑招。
旁观者清,小丁已看出来,这两个黑衣人乃同宗同门,因为他们相互间的配合实在是太巧妙,能达到这种巧妙一定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演练。
陈玄观攻向左边一人,那人当即闪退,退而不远,随时保留回攻的距离,而右边的人必同时使出杀招,攻向陈玄观之必救之处,所以陈玄观的剑招并不敢用老,他只能回剑化解右边的攻势。
陈玄观以攻为守,右边那人便立即闪退,也是退而不远,随时保留攻敌的距离,每当此时,左边那黑衣人的剑立即如影随形,紧攻而至,然后又他不得不回剑攻向左边的黑衣人。
如此看来,其实陈玄观并未占多大上风,他若要伤敌,自己必同时被敌所伤,如此两败俱伤的结果他当然不会选择,是以双方才会久战难分。
但他的剑招太过辛辣迅捷,却是黑衣人不能比的,黑衣人的剑很难伤到他分毫。
若一直耗下去,双方比的就是耐力和体力,谁先力竭,胜负立判。
突然,陈玄观仰天长啸,身形拔地而起,一飞冲天。
那两个黑衣人大惊,错愕之下,陈玄观的剑已自上而下,飞击而至。
击向右边的那个黑衣人。
陈玄观人在空中,身若苍鹰,剑势如虹。
剑未到,纵横的剑气已将黑衣人的意志击溃,他已无力抵挡这致命的一剑。
剑尖穿胸而过,拔剑,黑衣人的尸体还未倒地。
陈玄观的身形刚下落于地,脚尖用力,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闪电般射向另一个黑衣人。
他的剑刺进左边那黑衣人的咽喉时,右边的那个黑衣人的尸体才噗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迅捷而又准确,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弹指之间。
左边的黑衣人双目暴出,眼神里充满恐惧,他至死也想不到,陈玄观能杀得了他。
其实他若能想得到,陈玄观又怎么会使出这一招。
这一招当然是陈玄观的必杀之剑,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不到生死关头,他又怎会轻易使出来,使出这一招,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活口?
别说黑衣人想不到,连小丁也没想到,他甚至想大叫一声留活口都已来不及。
陈玄观的这一剑,实在太快,快到超出他的想象。
这是一招自上而下的剑法,小丁发现这已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剑法。
陈玄观的这招剑法,与叶容秋的天外飞仙,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不同的是,陈玄观的剑法更偏向于实战,似乎他这招就只是为了杀人而出,出剑必见血。
叶容秋的天外飞仙则多了一种美,一种不可抗拒的美。
天外飞仙就像一束月光,当你看见它的时候,月光便注定照射在你的身上。
小丁自信能有办法躲开陈玄观的剑,但他去没把握躲开天外飞仙。
这便是两种剑法的不同之处。
但若陈玄观这招并未尽全力,又或者他这招还有后手,小丁又能否有办法躲得掉呢?
“好剑法,想不到道长的剑法竟如此高明,在下佩服。”小丁叹道。
这不是恭维,他已看出来,陈玄观的剑法比他想象中高得太多,在江湖中至少排名前三。
这个排名当然未算上那几位早已不出世的前辈,比如阿飞、荆无命、或者是小丁的父亲路小佳等人。
陈玄观抬头,眼神稍有错愕,他也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小丁,更想不到小丁早已在旁观战多时。
“丁少侠?你怎会来到此地?”陈玄观将剑身擦拭干净,回剑入鞘,讶然问道。
这时小丁已走到他身边。
“难道你是在追踪这两个金钱帮的门下?难怪他们要穿黑衣掩人耳目。”陈玄观恍然大悟,他觉得小丁应该就是在追踪这些人,只有他才会有实力让这些人如此恐惧。
小丁摇摇头,淡笑道:”非也,在下并不知这两人乃金钱帮门下,道长却是如何发现他们是金钱帮之人?“
陈玄观也不搭话,锵的一声拔出剑,手腕动处,剑尖在离他最近的那黑衣人身上划过,黑衣散落,露出里面的黄袍。
如金钱一般的黄袍。
果然是金钱帮的人。
小丁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应该留下一个活口的,至少可以问问,他们此行的目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问出点别的东西来。“
陈玄观不置可否,笑道:”丁少侠以为在这些人的口中能问出什么东西来么,看这两人的身手和穿衣打扮,显然并非普通帮众,高级一点的头目皆受过严格的训练,这种人宁死也不敢透露任何信息,因为他们知道金钱帮的规矩,那是种比死还可怕的规矩。“
陈玄观的剑又重新入鞘,他看着小丁,肃然道:”况且,你应该知道我刚才那招根本没有收势的余地。“
小丁怔了一下,他竟然觉得无话反驳,因为他知道陈玄观说的是实话,实话通常都不容反驳,只是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幸好有时候死人也会说话的。“小丁笑了笑。
死人又怎么开口说话?陈玄观看小丁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小丁也不解释,蹲下身,在黑衣人的身上仔细搜索着。
像金钱帮这种有严密纪律的组织,高级头目必随身携带着识别身份的信物。
陈玄观似乎已明白小丁的意思,也蹲下身去搜索另一具黑衣人的尸体。
银袋、药袋、镖囊。
银袋内有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药袋里有一些金创药、镖囊中有几柄飞镖,这些就是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全部物品。
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能识别身份的信物。
小丁正感失望,陈玄观突然大叫道:”快看,他们手臂上有字。“
小丁随着他的叫声抬头一看,只见陈玄观身边的那具尸体手臂内侧刻有两个字:拾壹。
字迹墨绿,深入肌肤,显然已刻上去多年。
小丁将另一具尸体的衣袖挽起,只见那尸体双臂内侧皆有刻字。
右臂刻的是:青龙出云,右臂刻的是:玖。
陈玄观将他身侧的尸体右臂衣袖挽起,果然,手臂上也刻有“青龙出云”四个字。
青龙出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到底是青龙会还是金钱帮的人?”陈玄观茫然道。
小丁摇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呢,只是这些人的左臂上刻的数字似乎是一组编号,这编号也许代表着这组人有多少成员。”
陈玄观惊道:“莫非这溧阳附近还有他们的人?”
小丁喃喃道:”也许,但他们行事诡秘,我们却无从查找,我只能先去杭州城查另一件事了。“
”杭州城?是为了查东瀛刺客的事件么?“陈玄观缓缓道。
”正是,道长是如何知道东瀛刺客的事?“小丁心中觉得有些诧异,这件事并未发生几日,江湖中不应该散布得如此迅速。
陈玄观黯然道:”老夫当然是收到门下子弟的书信,我崆峒派与东瀛伊贺派有仇未了,得知此消息,老夫便马不停蹄赶来江南。“
小丁不禁好奇,问道:”崆峒派与东瀛人有何仇怨未了?“
”说来可气,有个东瀛人潜伏于我崆峒数年,偷学武功,从没人发现他的身份,因为他言行举止与中土人士一般无二,最后他竟将我派内绝密的武功秘籍盗去,崆峒派一真派出人手追查此人,数年来,只查得其身份乃东瀛伊贺派门下。“陈玄观的语气充满无奈。
”想不到崆峒与东瀛人还有此瓜葛,道长的门人弟子是何许人,据在下所知,东瀛刺客的事件,已被邱小候爷封锁,外人绝不可能得知。“小丁仍觉不解,问道。
陈玄观笑道:”我那徒弟正好不是别人,他与邱家自然有某种联系。“
”哦,他是……“
”他叫白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