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周章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方子鱼的眼珠瞪得浑圆,嘴巴张得极大,好似能塞下一颗鸡蛋。
龙从云的心头一震,下意识的看向钟长恨与宁竹芒二人,却将他们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场上之事不闻不问,更为有表现出半分的诧异之色,显然对于此事早已知晓。
祝龙起的脸色一沉,看向徐寒的眸子顿时眯了起来,眸中寒芒大盛。
而高台之上那位仙人更是愣了数息的光景,方才回过神来。
但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见那坐在大殿角落中的少年缓缓站起了身子,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鹿先生的跟前,朝着对方盈盈一拜,方才转身面朝大殿。
“徐某见过司空长老。”他轻声言道,嘴角上扬,笑如春风。
大殿愈发静谧。
所有人都将目光在那时投注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他有一身很奇怪的装束,灰色麻衣,右臂绑着白条,肩上站着一只黑猫,背上负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长剑。
这确实有些扎眼。
但任谁都无法想到,这位在重矩峰的小轩窗足足待了近一年光景的少年,曾一度被认为沾着叶红笺的光入了玲珑阁的废物,会是天策府的少府主!
这样的身份,何其高贵?
说起来在场诸人中恐怕也就只有那位祝龙起能够与之一较长短了吧。
这样的话,若是徐寒说出来,除了引来在场诸人的耻笑,恐怕再也生不出其他的任何影响。可由这位鹿先生说出,那就是比金石还真的箴言。
无论心底再多的难以置信,但在这一刻,他们却不得不努力接受这样的现实。
“少府主?老夫愚钝,什么时候天策府有了一个少府主了?”当然这世上依然有那么一些看不清形势,又或者利益熏心之人。这时,祝龙起的身后,便有一位刀客模样打扮的老者站了出来,出言问道。观他的装束,想来应当是那位世子殿下的师门,通天门的某位长老。
这样的疑问虽然突兀,但确实亦有几分道理。
世人只听说过天策府的府主夫子,却是从未听闻过少府主这样的说法,因此在那时免不了将目光落在了徐寒一众的身上,期望对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那位鹿先生闻言却只是淡淡瞟了那出言相问的通天门老者一眼,然后嘴里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眼。
“今天。”
这样的回答,简单又霸道,让那出言的老者脸上的神色一滞,有些难看,却终究不敢在说些什么,悻悻的退下,而诸人也在这时收起了询问的心思,鹿先生的态度已经在明显不过——天策府的事情,轮不到外人过问。
“好!好!”而这时,高台之上的司空白似乎终于是从这样震惊的消息中回过了神来,他高声连道数个好字,眸中目光亦在那时阴沉了几分。“想不到这天策府少主就摆在老夫眼前,老夫竟是看不出来,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如此言道,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台下的宁竹芒与钟长恨的身上。以他的心思在明晓了徐寒的身份后,再一联想宁竹芒与钟长恨对徐寒的偏爱,便不难猜出这二人恐怕早已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可对他却只字不提,而他们究竟打的些什么算盘,却是一件值得揣摩的事情。
“前辈过誉了。”面对司空白这样看似夸赞的话,徐寒却只是平静的拱手回应,然后便沉默了下来,目光冷冷的注视司空白,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后文。
在场诸人亦是如此,他们亦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位仙人的身上。
一位是长夜司的世子,一位是天策府的少主。
一位有师尊首肯,一位有父母之命。
好端端的论道大会,便在这时,变作了大周三大势力的抢亲大战,端是让这些看客们暗暗咋舌不已。
司空白也感受到了诸人的目光,他低着头沉吟了良久。
“此事中间恐有什么误会”面对天策府,哪怕是已经在大多数人心中名存实亡的天策府,这位仙人也少见的变得迟疑了起来。
那毕竟是主导了大周数十年的庞然大物,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天策府,在摸不清虚实之前,司空白并不愿意与之识破脸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什么误会?”鹿先生的眉头一挑,却是丝毫不给这位地仙大能面子,生生将司空白说道一半的话打断。
放眼在座诸人,能有这样的胆色,恐怕也就这位德高望重的鹿先生一人了。
司空白闻言,脸上的神色一滞。
“呵呵,鹿先生你看这样可好,此事毕竟兹事体大,不若待到这论道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再做商讨,毕竟再做诸位都是远道而来,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司空白的心头自然有些不悦,可在微微沉吟之后,他竟是压下了性子,向着鹿先生低了头,那说话的语气中大有妥协之意。
只是,这样的好意,却并不足以让那位天策府的三千公卿之首满意。
“是非曲直,摆在司空兄的眼前,一句话的功夫,我相信在场诸位都还是等得起的。”鹿先生如实言道,便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下来,一副不得道司空白答复,绝不甘心的模样。
“这”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司空白已是好言相向,这鹿先生却是分毫不让,这让司空白心头被压下的火气再次汹涌了几分。
“老头子,莫要得寸进尺,你天策府是个什么德行,世人皆知,敢来此处作威作福,真以为我长夜司是个摆设?”只是还不待司空白发怒,祝龙起身后一位甲士便站了出来,持剑冷声言道。
长夜司与天策府的矛盾来由已久,鹿先生再德高望重,在长夜司的眼里也不过是手下败将。他如此明目张胆想要抢夺他们世子的女人,这些出身行伍的甲士如何忍得?
这话一出口,场上的火药味顿时凝重了几分。
司空白也在那时眉头一挑,鹿先生将这个难题甩给他,他却是谁也不好得罪,这个甲士站出来,反倒是将皮球踢回给了长夜司。他索性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话,安静的看着双方,等待着他们自己将此事解决。
诸人也在那时纷纷望向那位红袍老人,等待着他的回应。
谁知,这位老者却是看也未有去看那位甲士,只是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衣衫,嘴里说道:“主人未言,豺犬先吠。”
“来人,屠狗。”
他的声音很是寻常,就像山雨来前的西风,亦像是夜色尽时的鱼白。静谧、安详,却又暗藏波涛汹涌。
于是这话一落,殿外的白衣甲士之中便有一人猛地窜出。
他速度极快,恍若流星,转瞬便来到那黑衣甲士的跟前。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利剑出鞘,寒芒乍现。
紧接着一道血光亮起,那黑衣甲士眸中的神色一滞,手中的剑才抽出三分,便停了下来。
然后一声轻响在静默的济世府中荡开,在诸人惊恐的目光下。
一颗大好头颅,滚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