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是世人所知的力量的极限。
是天下数以百万计的修士毕生追求的终点。
他代表着无尽的寿命,代表着无上的威能。
他们言出法随,他们意动山摇。
他们对于寻常人来说,便是无敌,便是不可战胜。
于有史以来,仙人之下的修士杀死真正的仙人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譬如那位玲珑阁的大衍剑仙便曾杀死过自己入魔的师尊,又譬如那位已死的天下第一守将,也曾集十万人之力,一箭破开过大夏那位仙人皇帝一统天下的美梦。
但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本身大衍境巅峰的修为,都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可现在的徐寒,才堪堪天狩境,他竟然生出的这样的想法,并且已经这么做了。
不得不说,单单这一点便已然大大出乎了诸人的预料。
而更让谢闵御心头憋屈的是,以他现在孱弱的状态,徐寒或许真的可能做到这一点。
念及此处,这位仙人的脸色大变,他指着徐寒便怒吼道:“拦住他!拦住他!”
或许连谢闵御自己也未有意识到此刻他语调之中那股浓浓的惊恐。
好在虽然胡蔓儿与邢镇都被宁竹芒与晏斩缠住,但那些赤霄门的弟子都尚且还有一些战力。
“保护掌教!”随着一位弟子发出这样一声高呼,那数百位身负重伤的弟子们依然强提起一口气,纷纷朝着徐寒杀来,想要将徐寒拦住。
数百位弟子,都算得赤霄门的精英,虽然身负重伤,但以徐寒的状态,哪怕就是数百名寻常武夫拦在他的跟前他想要拿下也得废上一些功夫,更何况,宁竹芒与晏斩能拖得住胡蔓儿二人一时,徐寒缠斗这会光景,足以他们摆脱宁竹芒二人,追上徐寒。
此刻徐寒的处境算得上是进退维谷。
但他却并无半分的慌乱,反倒是在那时眉宇一沉,大喝道:“嗷呜!”
“嗷呜!!!”
此音一落,徐寒的身后豁然响起了一声高亢的长啸,一道同样通体黝黑的身影于那时从徐寒的头顶越过,直直的冲向那数百名弟子组成的人墙。
这些弟子看得真切,那冲杀来的东西,竟是一只黑狗。
这般景象端是让这些弟子有些诧异,他们互望一眼,大抵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而这样的想法,于下一刻便烟消云散。
因为那条朝着他们落来的黑狗,竟然在下落的过程中,身子不断的变大,转瞬便已有一丈之高。
“是妖物!”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声惊呼,那些弟子脸色一变,纷纷收起了心底的轻视,开始凝聚各自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试图斩杀这只妖物。
这样的慌乱,倒不是因为嗷呜强大到了何种地步,而是于如今的世道,妖族鲜有出世。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神秘,导致在寻常百姓甚至大多数修士心中,对于妖物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也得益与这些弟子的慌乱,他们所激发的各种真元攻击,竟有一半落空,而那些落在嗷呜身上的攻击,却显然并不足以击穿这位狼王的防御,只是在他的毛发上留下了些许焦黑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些赤霄门的门徒,当即心头骇然,眼看着嗷呜的身子越来越近,他们自然想要逃跑。
可这时却已然是为时已晚。
轰!
一声巨响荡开。
嗷呜的身子重重落在了人群之中,这时的嗷呜已然化为了五丈大小,大抵是因为吸收当日在鹿角原中那只怪物体内的晶体的缘故,此刻他周身弥漫出来的气息相比于当初,又浓郁了几分,加之他的身体极为巨大,落地之时,四足所踏之地,十余位赤霄门门徒,竟然就在那时被踩成了肉泥。
或许是这些日子从未化出真身的缘故,此刻化出真身的嗷呜一脸兴奋之色,他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巨大头颅张开,当下两位躲藏不及的赤霄门门徒便被它咬在了嘴中,身子拦腰截断,鲜血四溢。
而这时的嗷呜却并急着再次出手,它眯着眼睛,带着些许戏谑味道再次朝着那些门徒们发出一声长啸。
这样可怖的场景已然让这些赤霄门的门徒们吓破了胆,他们一脸恐惧的四散逃逸,至于什么保护掌教的重任早已被他们抛诸脑后。
“废物,都是些废物。”
而一旁的谢闵御将这样的景象看在眼里,嘴里不断的骂道。
但事实上,无论他骂得如何的声色内敛,在性命面前,大多数人依然选择了逃命,而剩余的一小撮所谓的忠义之辈,却大抵已经做了嗷呜的盘中餐。
“嗷呜!”这时一旁的徐寒身子一顿,跃到了嗷呜的背上他拍了拍黑狼,言道:“擒贼先擒王,不可恋战!”
只是嗷呜可不比玄儿,它可听不懂徐寒这一套“长篇大论”。
但大抵也明白真正目标是那位仙人,毕竟这就和狼群对敌,先杀狼王一个道理。
故而,它于那时又发出一声长啸,载着徐寒直直的朝着谢闵御所在的方向冲杀了过去。
谢闵御看着那巨大的狼王,以及狼王座上的徐寒。
他的脸色难看,心头却憋屈得紧。
他可是仙人!
活了三百余年,度过了两次天劫的仙人。
这样的他竟然被一个堪堪天狩境的毛头小子逼入的死境。
他自然无法甘心。
他盯着杀来的徐寒,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些犹如丧家之犬,四散逃逸的赤霄门门徒,一个恶毒的念头在那时浮上了他的心头。
我是赤霄门的掌教。
我的存亡关系着赤霄门的千年传承。
我若是死了,赤霄门必然会遭到那些早已对赤霄门虎视眈眈的宗门的分食。
我不能死!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受赤霄门恩惠,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与地位,但这些都来自于赤霄门。
没了赤霄门,你们会被欺凌,被杀害,被屠戮,下场只会比现在更凄惨。
所以,为了赤霄门,你们理应做出牺牲,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在心底重复着这样一番话,双眸忽然泛起一阵血光。
他的手也随即伸出,五指张开。
那一刻,那些四散而逃的赤霄门门徒纷纷身子一震,就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枷锁所禁锢了一般,停在了原地。
而后一道道白色的事物自这些赤霄门弟子的体内溢出,不断朝着谢闵御伸出的手掌汇集。
那时谢闵御周身萎靡的气势竟然渐渐变得雄浑了起来,而那些赤霄门的门徒,却纷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那些本来年纪二三十出头的弟子们,竟然就在眨眼间变作了毛发森白,形容干枯的老者。
而这样的变化并未在此便抵达终点。
随着谢闵御的气势渐渐升腾,那些赤霄门的门徒们衰老的步伐还在继续。很快他们身上毛脱落,血肉渐渐干瘪下去。
整个人在那时看上去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皮包着骨头的行尸走肉。
“啊!!!!”
一声痛苦与惊恐的哀嚎在这场上响起,这些门徒们终于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彼此,就像是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怖的场景一般。
而这样凄厉的悲呼于数息之后却也归于寂静。
因为随着最后一抹生机别抽离,他们身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地,到死那一刻,这些赤霄门门徒的眸中充斥着的除了惊恐与无助,更多的却是困惑。
他们想不明白,自己的掌教大人,为何会对他们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当然,他们都已在这时失去了提问的机会。
杀向谢闵御的徐寒自然也注意到这样的变故,饶是以他的心性面对如此诡诞又残忍的画面,也不由得心头一寒,既为谢闵御如此可怕的邪门功法,也为他竟然能这般残忍的杀死数百位自己的门徒。
徐寒深知这样的对手何其可怕,他们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谢闵御越是如此,徐寒便越是坚定了要将之斩杀的决心。
毕竟被这样一位敌人惦记着,尤其这敌人还是一位仙人大能,想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不得一件愉快的事情。
身下嗷呜似乎也感受到了徐寒的决意,它的大嘴张开,于那时狠狠的朝着那位盘膝而坐的仙人咬去。
吸收完众多弟子体内的生机之后,谢闵御一改之前的慌张之色,他转头看向杀来的嗷呜,一只手伸出。
一道火球便在那时凝结,直直轰响嗷呜。
这枚火球其间裹挟灼热温度自然与之前无出一二,但其红色的火焰之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暗紫色的事物。
轰!
伴随着一声轰响,杀来的嗷呜与那红球撞在了一起。
嗷呜
嗷呜发出一声悲鸣,庞大的身躯竟然就在那小小的火球的冲击下被狠狠的击退,身子一歪,竟是摔倒在地。
坐于它背上的徐寒,眼疾手快,在那时跃起身子。
“嗷呜!”他惊呼一声却顾不得去查看嗷呜的伤势,手中的长剑借势一荡,裹挟这三千金色剑影从头顶杀向谢闵御。
眼看着手中之剑就要洞开谢闵御的眉心。
可下一刻,谢闵御盘膝而坐的身子忽的一闪竟来到徐寒的跟前。
徐寒感觉那一瞬的自己速度忽然慢了下来,但很快他便意识到并非如此,而是谢闵御的速度太快,快到以至于他在那速度面前好似龟爬一般缓慢。
谢闵御的手忽然伸出,穿过漫天的剑影,直直的摁在了徐寒的胸膛,那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却带着徐寒难以理解的威能,只是一掌,他便觉气息翻涌,而在他的身子被击飞的前一刻,谢闵御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言道:“螳臂当车。”
而下一刻,徐寒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徐寒试图再次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内腑受伤严重,四肢百骸也尽数破碎,若不是他肉身修为了得,恐怕现在他早已驾鹤西去。
可这吊着一口气,却也并非幸事,他看看了看那朝着他迈步走来的谢闵御,不禁摇头苦笑,心底暗道。
又到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