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汇集的乌云开始愈发汹涌的翻滚,那巨大漩涡不住的旋转,雷蛇电蟒于其中奔走,那可怖的威势好似要将这天地万物吞噬一空一般,而漩涡的中心,于那风暴汇集的最深处,好似有一只眸子,正在窥视着此方天地。
忽的一声闷雷响彻,那九位昆仑劫如得敕令一般,身子一震,便直直的朝着魏先生杀了过来。
九尊昆仑劫的身材高大,但速度却丝毫不显笨重,他们转瞬便杀到了魏先生的跟前。一道道拳风浩大的重拳被他们挥出,天际的乌云之中,也随即落下一道道雷霆,附着于他们的拳头之上。他们浑身沐浴着雷电,杀机澎湃。
漫天的雷光,在那时遮盖了天地间的一切,耀眼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
可面对如此威势浩大的杀招,佝偻着身躯的老人,脸上却不曾露出半分的慌乱之色。
直到那些硕大的拳头来到他的跟前,在距离他的面门不足一寸之时。老人浑浊的瞳孔中忽的亮起一道神光,画面在那时忽然静止下来。
当然,这样的说法只是比喻。
时间并未静止,他依然在流淌,一如这千百年来一般。
可老人的速度却快了起来,那样的快几乎超越了世人的认知,因此与它的速度相比那些呼啸而来的拳头便显得犹如静止一般缓慢。
只见老人以一种看似悠闲的态度,伸出了他的手指,一一轻点在那些硕大的拳头上。然后他收手立于原地,静止的画面再次开始流淌。
“哼!”
伴随着一阵阵痛苦的闷哼,炙热的鲜血与老人周身炸开。那些气势汹汹的昆仑劫,在这时身子暴退开去,而他们之前试图取下老人性命的拳头,却已然血肉模糊。
一旁的徐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头却是无比骇然。
这九尊昆仑劫将一位妖君打得可谓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强大自然不言而喻,而以徐寒的眼界,自然无法捕捉到之前老人出手的一幕。于他看来,那九只拳头轰下,老人毅然不动,而后忽然九尊昆仑劫便暴退开去,身负重伤。
即使在很早之前,对于老人的实力便有所预估的徐寒见着了这番情景依然免不了心神震荡。
一身白袍的老人依然立于原地,似乎这样骄人的战果,在他看来不过举手投足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而这时九尊败退的昆仑劫也再次站起了身子,虽然他们的一只臂膀依然血肉模糊,甚至不住的流淌着鲜血。可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势,并未给他们带来哪怕半分的情感波动,他们各自的目光依然冷峻无比。
天际的云层之中,再次雷鸣电啸,九道电蛇忽然涌下,直直的落在了那些昆仑劫受伤的手臂之上。
一如之前一般,在那雷电的滋养下,几乎已经皮开肉绽的手臂,竟然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转瞬便完好如初。
那昆仑劫们的身子便于那时赫然动了起来。
他们再次杀向了老人,依旧气势汹汹,依旧悍不畏死,就好像之前老人所展现出来的恐怖战力并未对他们造成哪怕半分的影响一般。
“先生小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徐寒,唯恐魏先生对此不察,赶忙高声喝到。
而老人却也是眉头一挑,似乎对于这些昆仑劫诡异的能力颇有些诧异,当然,他脸上的情绪波动也就仅限于这样一份诧异。
这是昆仑劫们再次杀了上来,老人的双眸一眯一道寒芒亮起。紧接着只见他藏于袖口处的手指,屈指一弹九枚铜币便在那时飞射而出,纷自去向这九尊昆仑劫。
那看是寄不出去的九枚铜板去极为精准的落在了每位昆仑劫的眉心处,伴随着一道金光亮起,那些昆仑劫的身子,竟然便在此刻宛如被石化了一般,在原地停滞了下来。然后老人弹出铜板的手掌忽的一握,把九枚铜板纷自爆开,连同着一起的还有九尊被同伴所制的昆仑劫,他们的身子竟然也在那时随着铜板一同爆开化为了虚无。
做到这一点的老人拂袖一笑,他仰头再次看向头顶,深邃的目光好似能穿越层层乌云,直抵那穹顶之上的某一处,那脸上的笑意,分明写满了不屑。
轰隆!
可也在这时,云层再次翻涌,巨大的漩涡中又是一道道紫芒闪过,随即化为电蟒呼啸着朝着此间劈来。
那是足足成百上千道天雷,密密麻麻的轰下,几乎覆盖了这满地疮痍的所在。
雷电初现,雷威便如泰山压顶一般朝着此番压来。
在那浩瀚的威势之下,徐寒只觉呼吸困难,脸色也瞬息变得惨白。
而立于这天雷之中的魏先生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窘态,他微微一笑,又是屈指一弹,一枚铜板便飞遁到了他的头顶,一道屏障张开,顿时那漫天威压尽散。
轰!
轰!
轰!
这时天雷终于轰下,密集击打在这龙隐山的山巅之上。
轰然巨响响彻,雷电激荡。
就在这漫天雷光之中,一道道身影于雷电中降临,他们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竟是一尊尊与之前那些昆仑劫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影。
而这一次,这昆仑劫的数量足足有数百之数,他们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个龙隐山山巅,神情冷峻的抬眸看向立于正中的老人,磅礴的杀机于那一刻猛然自他们体内爆出。
没有半分言语,这群数量骇人的昆仑劫便在那时直直的杀向了魏先生。
徐寒这时也终于从如此多的昆仑劫的到来中回过了神来,他的眉头皱起,他可是清楚的很,这每一尊昆仑劫都拥有着足以与仙人抗衡的战力,数百位仙人的共同出击,这样的场景已经不能用骇人来形容了,他几乎已经颠覆了徐寒的认知。
而处于这样攻击中心的魏先生的安危自然也就成了徐寒最担心的问题,他透过金色的屏障目光死死的盯着魏先生的所在,可是这是漫天雷电涌动,以徐寒的目力根本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见魏先生佝偻的身躯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可就在徐寒心头焦急之时,地面却忽的传来一阵颤抖,徐寒的心头一震,他极目看去,却见方才魏先生所在的地面下,泥土涌动,数息之后一颗粗壮无比的大树忽的破土而出,它极快的速度生长,主干之上伸出一道道枝干,犹如右臂一般将那些昆仑劫们拉扯下来。
转瞬数百枝条伸出,他们犹如毒蛇一般缠绕着那些昆仑劫,将他们狠狠的摔在地上,而落地之处的地面上,也在那时从地面之下伸出一道道枝条,将这些试图挣脱的昆仑劫们死死束缚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背负木箱的魏先生也终于再次于徐寒的眼帘中显露出了身形。
他立在那颗十余丈高的大树的顶端仰头看着天际,朗声言道:“这些微末伎俩就不要再来了凭着这些傀儡便想杀我,未免太小瞧我魏长明了吧?”
天际的云潮再次翻涌,像是在衡量魏先生所言一般,一声声闷响不断的自其中爆开,那声音宛如重锤落鼓,响彻在龙隐寺的山巅,也荡开于整个横皇城。
终于,云潮起了变化,它开始不断的汇集,又分散,渐渐于穹顶之上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巨大的人脸于数息之后双眸睁开,眸中闪烁着的是耀眼的雷霆。
“天道轮回自有定数,魏长明你身为道门传人,理应循守天道,可你被妖邪所惑,我本予你机会,授你真仙之位,你却不知悔改,一意孤行,今日之劫皆乃你咎由自取!”
那巨大的人脸如此言道,音如黄钟大吕,带着无上威严,响彻天地。
那些观望此处的寻常百姓听闻此音纷纷脸色大变,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跪拜在地,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惶恐,根本无有一人敢抬头望向那张巨脸。
只是处于风暴中心的魏先生却对此视若无物,他犹如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看着那天际的人脸,轻声言道:“这天下的规矩是你们的定的,我不喜欢这规矩,所以便要改一改这规矩,你说我咎由自取?那老朽便要看一看,我取到的究竟是死路一条,还是康庄大道!”
“冥顽不灵。”那巨大人脸听闻此言,眸中的雷光翻涌,将他此刻内心的怒火一览无遗。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阁下便开始吧,你们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老朽也等了一千年。”相比于那张人脸的暴怒,魏先生的态度却平静得多,他眯着眼睛如此言道。
天际的人脸顿时收声,云脸散去再次化为了一道漩涡。
那一刻,不止是横皇城,横皇城所处的燕州、燕州所在的大夏,乃至此方天地,都在那时骤然暗了下去。
众生仰头以观,只见漫天劫云如得敕令一般从天地各处奔涌向西北方向。
那里狂暴的雷电在乌黑的云层中翻涌,一道纵古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浩大天劫便在此时于龙隐山巅酝酿。
一袭白袍的老人迎着那雷劫冲天而起,他的长袍翻涌于风暴中猎猎作响,那佝偻的腰身被他挺得笔直,他神情肃然,好似要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那场仪式有关于死亡,也有关于希望。
他望着雷劫,忽的哈哈大笑。
于是一道并不高亢的声音在此刻豁然响起,它穿越龙隐山,掠过横皇城,拂过燕州,去往这方世界每个生灵的耳中,在他们的耳畔轰然作响。
“我叫魏长明,道门魏长明。”
“千年苟且,只为今日,以己力证我道!”
“我若生,自有日月长明,耀泽天地,天下苍生人人如龙。”
“我若死,亦有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后来人继我此志,亦如我继先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