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参与追击的望归军回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发亮。
所有人都一脸疲惫,但是掩盖不住满脸的兴奋,追击心态崩了的溃军简直就是狼入羊群,和切菜一般。
关隘守军毫无斗志,被追上后面对一比二以上的望归军,很快就放弃抵抗,任人宰割了。
打扫战场之后,这一场猝不及防的攻城战在守军各种失误之下,以及望归军归心似箭,以一当十的气概下,望归军以极小的损失全歼了这支麻痹大意的守军。
望归军里张敏部损失最为惨重,有五个兄弟死在了即将到家的路上,他们的死状非常惨烈,有的挣开被捆绑的绳子,与关隘守军紧紧抱在一起,在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把守军掐死,打扫战场的时候分都分不开。
还有的兄弟死的时候,嘴里还死死咬着守军士卒的肉,怎么也都掏不出来。
还有个兄弟,死死的护在一位稍显年轻的望归军身上,据说他们是亲兄弟,战死的是哥哥,幸存的是弟弟,天亮的时候,弟弟还瘫坐在哥哥身边哭泣着。
……
这次攻城,出人意料的只牺牲了九位兄弟,所有牺牲的兄弟保持着一个共同的姿势,那就是——死不瞑目,所有人眼睛都睁的大大的,怎么合也都合不上,他们视死如归,义无反顾,致死都凝望着家的方向。
愤怒至极的望归军在明思远返回关隘之前,把投降的守军全部咔嚓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虽然以极小的代价夺取了这关键的关卡,但是豹千军的原班人马都乐不起来,他们与牺牲的兄弟感同身受,千里迢迢回家,结果止步在家门口,那种心疼痛透心扉,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后面赶来的巴乔部以及贝克翰穆部得知他们以牺牲九人的代价全歼守军,他们所有人都被惊的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垂头丧气满脸哀伤的蔺峰和肖詹部。
用贝克翰穆的原话就是,“都说胜而不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部队……”
但是得知事情缘由之后,贝克翰穆部和巴乔部自觉的担负起打扫战场,安顿伤兵,做早餐等杂活。
这一战彻底改变了巴乔麾下的东撒克逊族铁骑以及贝克翰穆麾下的盎格鲁族骑兵对炎月这帮原来的炮灰团软弱投机的原始印象。
明思远和蔺峰等人回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热腾腾的早餐,居然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香喷喷的小米粥。
“兄弟们,这一战,我们是取得了胜利,但是我们不能高兴的太早,前途漫漫,中间变数极多,所以我们一定要慎言慎行,切记按计划行事,勿要冲动。”
早餐前明思远给全军讲话,明思远环顾四周,看着眼神里饱含悲痛的望归军,不禁一阵感慨,他从小到大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么一帮子被炎月抛弃的弃儿的命运拴在一起。
“我们不能骄傲,我们之所以侥幸获胜,那是因为守军将领太愚蠢,太散漫,太天真!”
“他在传令兵被射翻马下的时候,居然很配合我们都分兵三处,看守张敏部兄弟分出了三十来人,出关搜索咱们英雄神箭手居然大手笔派出五十人,最后留在城头的也就一百二的人不到,就这还分三队去杀人,哈哈,如此愚蠢的守将,你们可都得记住咯,务必引以为戒!”
明思远数落着守将的种种错误,以此教训眼前的望归军,“哎,哎……你们这些士卒也都好好听着,别和你们没关系,现在你们是士卒,以后就不一定了!”
“记住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明思远对着全程吼道,“记住了没?”
“记住了!”一阵震耳发聩的呼啸直冲云霄,在峡谷内传来阵阵回应。
“另外我们兄弟们得亏之前都是混日子的……咳咳……我没有贬低兄弟们的意思。”明思远话锋一转,嘴角挂着笑意,惹得一帮子刚还在悲伤的兄弟笑了。
明思远没说错,三个月前,豹千军就是在混日子。
“我的意思是,得亏之前混日子养成的不急不躁的好性格,要不然我们慢悠悠的往前爬的时候,有一位兄弟性子急了,那不就全都暴露了么,这一点,大家做的都不错,居然潜伏在关卡内了,这是个好点子,以后咱们没人都整一套专门的衣服。”
明思远脑海里闪出前世的迷彩服,只要懂得做颜料,这个迷彩服还真不难做。
座下的蔺峰部和肖詹部的士卒连连点头,通过昨晚的奇袭,他们终于感受到了迷彩服的威力了,太恐怖了,趴到眼前都发现不了。
“这衣服在这次攻城战中立了大功!明思远很满意自己当时的灵机一动。”
“好啦,其他的自不用说,最最最重要的是兄弟们的团结一致,同仇敌忾才让守军斗志全无,疲于亡命,最后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却各自为战,成了一盘散沙,被逐个消灭。”明思远环顾四周,一字一顿的说,“所以我希望我的部下,即便是逃跑,也不能这么狼狈,也要有组织,有计划,一起跑,一起死!”
“兄弟们,能不能做到!”明思远振臂一呼,“大声喊出来!”
“能!”
“能!”
所有望归军振臂高呼,宣泄着愤懑,汲取着从守军将领以命换来的教训。
“好,这包子和小米粥是我们牺牲的兄弟拿命换来的,来,让我们为他们起立默哀!”明思远脸色一正,率先站了起来,肃穆的说道。
“哗啦!”
关卡上的望归军,校场上的望归军,甚至受伤躺着的望归军都挣扎的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肃静中为牺牲了的兄弟默哀着。
“好,吃饭!”明思远一声令下,“吃完以后此出发,我看你们啊,片刻都待不住了吧!”
“嘿嘿,还是老大了解我们。”张敏喜笑颜开,开心的说道。
躺在床上的张敏受到了严重的折磨,看样子得躺一两个月了,但是想到就要简单孩子和媳妇了,所有的痛都不痛了。
第一站,就是张敏所在的部落,这是一个只有数千人的老部落,控弦者寥寥数百人,大部分已被右贤王征集出征,所以该部落目前防务空虚,能凑出来的可战之士不足二百,所以不足而虑。
其中奴籍两百多户,炎月籍奴户占大半,望归军中有五十一人来自此部落。
这一路上,张敏等一起来的兄弟们的心中有无数头小鹿在乱撞,翘首企足,尽管还看不见,但是他们一直盯着家的方向。
“老大,我看起来精气神足不足?”张敏挣扎着翻起身要坐起来。
“足得很,要是你没受伤的话,我看你都会飞上天了。”明思远对这个比自己大一半的手下爱将瞪了一个白眼,说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打仗受伤不丢人,嘿嘿……”张敏靠着马车也不生气,傻呵呵的整理着衣服。
出发前张敏非要洗个澡,他全程咬着牙忍着冰水刺激伤口带来的疼痛,将身上的血污以及晦气洗的一干二净,并从守军的住处翻出一件干净衣服换上。
张敏咬牙洗完澡,满头大汗,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吓人,几近虚脱,但是他嘴角始终上扬。
在几十个光溜溜的汉子的帮助下,张敏洗的白白净净的,坐上了马车。
“话说咱们这次去你部落,只是熟悉路线,你可要给老子演戏演足一点,别漏了风声。”明思远不放心,再三叮嘱道。
按计划,明思远打算沿途先从近到远路过各部落,熟悉路线,让士卒们见见家人,但是不提跑路的事。
然后到最远的部落后,在开始发动突袭,或者趁晚上带家属原路返回,按照提前踩的点入峡谷,和司白轩会师。
离开的时候关隘由巴乔部五十人和贝克翰穆部五十人看守。
“张大哥,要不这样,我给你放几天假,反正你现在半残废,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我们兜一圈回来后,咱们在一起回故土,如何?”明思远一脸嫌弃看着半躺在马车上的张敏。
“小老大,你这么说就扎心了,嫌弃我行动不便也别说这么直白啊,好歹找个让人宽心的借口啊……”张敏翻翻白眼,吐槽道。
“嘚,我还真舍不得我的张大将军,没了你我的眼睛可就瞎咯。”明思远表情夸张的说道,然后贱兮兮的问道,“这样可以吗?”
“哎,早该这样,这让人很有面子!”张敏挺了挺胸膛,嘴角咧开了花,然后不搭理明思远,自顾自的魔怔去了。
张敏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这是他从死人身上翻出来的,打算给他儿子的礼物。
“翠花,你男人回来了!”张敏清清嗓子,认认真真的对着空气说道。
“不行,太生硬了!”张敏摇摇头,思索一番,又自言自语道,“孩他娘,我回来了!”
“嗯……不行,孩他娘,显得只想孩子,不想她,让我再想想。”张敏又摇摇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婆娘,你家男人回来咯!今晚,咱们生个妞吧!”明思远捏着嗓子贱兮兮的学道,打断了张敏的魔怔。
“哎,好嘞,不用等晚上,现在就来生!”蔺峰不知何时赶了上来。
“哈哈……翠花,现在就生个妞!”附近的士卒哄堂大笑,一起取笑躺在马车上动弹不得的张敏。
“滚滚滚,你们瞎起哄什么,信不信老子好了让你们天天越野跑十公里!”张敏的脸顿时红了,气急,拿起东西想砸人,左顾右盼发现除了给儿子准备的匕首,再没有其他东西,只好骂骂咧咧的。
“尤其你们俩,大人的事瞎起哄什么!一边去……”张敏鄙夷的看着明思远和蔺峰。
但是眼角难掩喜悦。
“哎……哎……停!快停下!”张敏突然焦急的喊道,声音中有些颤抖。
“张大哥,咋了?”明思远大老远听见赶紧纵马跑了回来,关切的问道。
“老大,那边有一堆鲜花,很好看,替我摘一下,你嫂子喜欢花……”
“滚!”明思远嘴里骂着,身体却很老实的翻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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