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郑小楼出狱后,李素终于松了口气。
人救出来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得到了一个真正忠心的护卫,是的,李素发觉直到今日才算收服了郑小楼,以前的郑小楼充其量拿他当冤大头,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拿李家当旅店,明明当着李家的护卫,半夜闲着没事跑去杀冯家的人,不务正业之极。如今救了他的命,他才愿意彻底为李素卖命。
这年头人才多,真正愿意为主家卖命的人才也多,皇家和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门阀里到处都是,但是像李素这种连新兴权贵都还称不上的小门小户,能得一位真正愿意卖命的人才,委实太不容易了。
李素都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市井坊间费尽心机,朝堂之上费尽口舌,又是服软又是煽情,这才令李世民改了主意。
“我救了你。”李素严肃得仿佛在述说生命的奥秘。
“是。”郑小楼很痛快。
“所以你要知恩图报。”
“是。”郑小楼表情有点怪异,知恩图报是必须的,但这句话被救命恩人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总觉得……像个反派邪恶势力头子≠,。
“你打算怎样报答我?”
郑小楼想了想,道:“帮你爹犁地?”
李素挠挠头,貌似目前除了犁地,确实没什么需要他赴汤蹈火的地方了,李素是闲人,闲人一般都很悠闲的,犁地已然是很了不得的大活了。
“好,那你就先犁地,犁完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事让你做。”
郑小楼无所谓地点头。
马车启行,刚走出刑部大牢不远,李素忽然道:“算了。你还是当你的护卫吧,不要你犁地了……”
郑小楼对主家朝令夕改的作风很不习惯,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为何?”
李素悠悠地道:“我忽然想起家里买了五头牛,若地让你犁了,牛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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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出了朱雀大街直奔延平门。
出了延平门便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泾阳县太平村。大道两旁种着两排槐树,时已入冬,槐树的叶子已掉光,只剩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平添萧然之气。
李素的马车在大道上行驶了半柱香时辰不到,便听得马夫勒马,马车很快停下。
李素没问,马夫已恭敬地在车外道:“少郎君。道上有人拦路,似是王府侍卫打扮。”
“王府?”李素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笑了。
马夫还没回答,车外已有一道冷冷的声音道:“我乃魏王府麾下侍卫,我们魏王殿下在前方相候,请李县子一见。”
李素长笑一声,掀开车帘便下了马车。
马车前方数丈外,一辆华贵鎏金马车静静地停在大道边。数十名披挂戴甲的威武侍卫簇拥着一个大胖子,大胖子半躺半靠在马车的车辕上。见李素下车,胖子也使劲挥动了几下手脚,奈何身体太胖,手脚又短,总是使不上力,像极了一只翻了盖肚皮朝天的乌龟。急得手刨脚蹬。
李素憋得脸都紫了,这画面,真心酸……
在侍卫们的帮助下,胖子总算平安落地,整了整身上的衣冠。眯眼打量着李素,二人互相直视片刻,胖子才露出一脸憨厚无邪的笑容。
很奇怪,不管怎样心性的胖子,笑起来总是那么的憨厚那么的喜感,完全绿色无公害且不含防腐剂的样子,令人很难生出防范之心。
胖子连走路都似乎很艰难,和李素之间只隔着短短几丈,胖子蹒跚行来,一步一步几乎拖着脚挪过来似的,走到李素面前,再次打量了他一番。
长得再喜感,规矩不能破,李素只好先行礼:“泾阳县子李素,拜见魏王殿下。”
魏王李泰笑得很开心,一双眼睛本来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这一笑,连两条缝都没了,只见上下两块肥肉使劲堆在一起,将他的眼睛完全湮没于肥肉中。
“久闻我大唐少年英杰之名,泰有礼了。”说完李泰竟弯下腰,艰难地打算朝李素来个儒式长揖,吓得李素急忙搀住他。
如此圆润一个胖子,眼看快肥成球了,万一行礼时脚下一个踉跄,还不得从大道一路滚回长安城魏王府碍…
“殿下多礼,下官担当不起……”
李泰也顺势直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李素,道:“泰记得以前曾在甘露殿前见过李县子一面,那时匆匆擦肩而过,竟未与李县子盘桓结交,实泰之过也。”
李素也有印象,那时的李泰很高傲,对他的行礼连看都没看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开,像只傲娇的肥孔雀。
“有缘自会相逢,今日与殿下相遇,亦是缘分。”
李泰大笑:“好一个缘分,不错,今日与李县子再遇,方知上次甘露殿前错失美玉,不过李县子也推脱了泰的酒宴,我们算是扯平了。”
李素笑道:“是,扯平了。不知今日殿下见下官是为了……”
李泰敛起笑脸,却不答话,反而侧过头看了看李素马车边默然独立的郑小楼,李泰指了指他,笑道:“长安满城风雨,又是构陷又是流言,绕了无数个圈子,甚至闹上了朝堂,李县子耗费心血布下如此大的局,为的竟只是他?”
李素眨眨眼:“殿下的话好深奥……下官没太懂,能否请殿下说明白一点?”
见李素耍滑头不肯承认,李泰也无所谓,笑呵呵地指了指他:“你碍…”
重重叹了口气,李泰很快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个胖子露出如此神情,喜感更甚了。
“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旁人只知太子无端被流言所恶,猜来猜去,都猜是我做的,毕竟父皇的这些皇子里面,唯独我对东宫最具威胁……可是,我的冤屈却与谁人诉说?李县子,你是最明白我冤屈的人了,对不?而我,也是最清楚长安城的流言由谁而起的人。”
李泰说着,又露出了憨厚无邪的笑容,叹道:“李县子,你不厚道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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