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烧尽,天刚破晓,唐醉影幽幽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冉冉升起的红日,打了个哈欠,动了动手脚,无意之间便碰到了靠在他身后的任无忧,任无忧便也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口中还嘀咕了一句“天亮了。”
“嗯。”唐醉影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说“是的,天又亮了。”
找朝霞漫天,从东面的天上一路飞跃,将半个天空都铺满,红日便从地面线下跳了上来,穿云破日,直上云天,红霞散去,天也就大亮了。
花枕月自河边转身走了过来,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先问了一句“睡的可好。”
任无忧扭动了一下脖子,又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说“还行,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鸟,叫了一个晚上,吵闹的很。”
花枕月说“那是林中的夜鸟,大概在寻自己走散了的孩子吧,好了,睡没睡好,也要出发,我刚同鲤鱼精讲过,由它来带路,前面水路开阔处有船,到了那边再雇上一条船,直入玉符河,前往参与水妖大会。”
唐醉影同任无忧都觉得花枕月对这次的水妖大会异常的热心,也罢,去就去吧,见识一番,也没什么的,遂也没在多言,走到河边用冷水净了面之后,便随同花枕月一起,由鲤鱼精带路往下游而去。
深秋寒冷,两旁景物早已失去生机,地上的青草也结了一层冰霜,蔫哒哒的垂着头,这秋日的风倒是吹得人清爽,走起路来也甚是轻快,不消多时,已经来到水路宽阔的地方,小河的水汇入大河,波澜壮阔的河面,一望无尽头。
三人站在河边四下望了一眼,任无忧忽指着不远处的芦苇荡旁,说“那里有船,我去叫他过来。”
任无忧说着,便往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要扬起手,大声的喊着“喂,船家,过来一下,这边用船!”
喊了半晌,船家听到声音,撑起竹竿,便将船撑了过来,靠着河边停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船夫,弓着腰背,满面的皱纹,腰间还别着一个大烟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过来,用着沙哑的嗓音,说“几位,要去哪里啊?”
任无忧略一拱手,说“我们去玉符河,劳烦船家送我们一程。”
老船夫又问“玉符河,那可是条大河,你们去那里是做什么?”
任无忧挠了挠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去看水妖开会,一时间想不出个好的理由,这时,唐醉影迈步上前,微笑着回应“我们是过路的旅人,走到这里,昨日刚去了泰山游玩,听闻附近玉符河沿岸风光优美,又有许多的名胜古迹,想着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总要走走看看,瞻仰一下古人的风采,故此想要一游玉符河。”
老船夫听得明白,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么,请上船吧。”
模板放下,三人这才踏着模板上了船,老船夫收了模板,长杆入水,口中喊了一声嘹亮的号子“行船咯!”
随着这一声响,船缓缓离岸,往水中而去,顺着水流飘飘荡荡,船行平缓,三人便立身在船头,一路指引着船夫随着小鲤鱼所游行的方向而行船,顺便观赏着沿路的风光,清风拂面,一扫昨夜阴霾,水波流转,便又换了一个天地。
任无忧看了一会,便又觉无聊,移转目光看着水中,小鲤鱼摆动着红色的小尾巴,摇摆而行,在这水中,倒也自在,忽然水波逆转,不知是什么东西从船下游出,搅得水面浑浊,小鲤鱼也消失在这浑浊当中,任无忧吓了一跳,大声的喊“花枕月,唐醉影,你们快来看,水里有东西。”
两人被他的话吸引过来,唐醉影探身往水下看,只看到被搅合的浑浊的河水,并没有看到其它的东西,说“无忧,你看到了什么?”
任无忧双目紧盯着河水,语气之中带着担忧,说“我也不知道,就水面忽然乱流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这样,小鲤鱼也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花枕月立身站在,说“你们两个往后退一下,莫要被水中的东西给伤了。”
经她这一提醒,两人都往后退了退,这时水面再度发生变化,红尾巴的小鲤鱼破水而出,在水面上翻了个跟头,跟着它随后跳出水面的还有一条成人手臂粗细的大蛇,大蛇张着口,红信吐出,恶狠狠的扑向小鲤鱼,双方也只在水面上一现,便又跌入了水中。
这一下,三个人都看的清楚,是小鲤鱼遇上了危险,任无忧单手捉着花枕月的手臂,焦急的说“花枕月,怎么办,小鲤鱼好像不是这大蛇的对手,会被吃掉的。”
花枕月却很平静,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它该当经历的事情,不必太过担忧,还有,你抓的我有点疼。”
任无忧满腔的担忧,就这么被花枕月破了一盆冷水下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她,说“就算你说的没错,可是,有必要说的这么冷血吗,它虽然只是一条鱼,但是也是一个生灵,既然是生灵,便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你如此说,当真有将它当做是一个生灵来看待?”
花枕月略偏了偏头,说“水蛇也是生灵,它也有寻找食物,用来果腹,生存下去的权利,你不应因为鲤鱼是你所认识的便心有偏颇,这对其他的生灵,是为不公。”
任无忧的眉头越皱越紧,松开花枕月的手臂,脚步慢慢后退,眼中的担忧,变作了愤怒,口中喃喃说着“冷血无情,我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
唐醉影一看,二人之间气氛不对,慌忙走上前,站在二人中间,说“不过是蛇鱼打架,这在自然界中是常有之事,也并不一定就分个你死我活,你们两个又何必因此而起了争执,何况,小鲤鱼也就未必会输。”
任无忧用力的握紧拳头,快速的转过身去,说“我现在不想跟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讲话。”
唐醉影也吃了个冷脸,转过来看向花枕月,花枕月双手一摊,唐醉影摇了摇头,说“我们还要鲤鱼引路,水蛇少吃一顿,死不了的。”
花枕月的面上便渐渐浮现出笑容来,说“那好吧,我来。”
说完这句话,花枕月走到船边,自背上取下噬魂,亮银枪尖入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水波随着她的动作而回流,片刻之后,花枕月收回噬魂,只见红尾巴的小鲤鱼正趴在枪头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都翻了出来,花枕月单手提枪,偏着头看着唐醉影,说“唐先生,你要不要请那位好心的任公子给这条可怜的小鲤鱼弄点水,鱼儿离了水,可是活不成的。”
唐醉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伸手去拉任无忧的袖子,说“大公子,别生气了,快去弄水。”
听见花枕月说她来的时候,任无忧心里的气便消了大半了,等到小鲤鱼被从水里捞上来,这气也就全消了,但是,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才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现下唐醉影一拉他,任无忧便顺着台阶下了,哼了一声,说“我这就去弄。”
船上有木桶,而船就在水上,舀上半桶水,小鲤鱼在里面便又快活起来,花枕月将噬魂之上的水擦拭干净,放于背上,便没再理会,转过身走到船头,迎风而立。
任无忧瞧着欢快的游来游去的小鲤鱼,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忽然感觉有人碰他的手臂,顺着看过去,见唐醉影一双眼睛看着他,手指向立在船头的花枕月,还示意他过去与花枕月说话,任无忧别别扭扭的不愿意,唐醉影便从他的手上拿过水桶,顺便推了他一把,恰好此时船过急流,人物有氧一个踉跄,直接奔着船头,飞了过去。
眼看着任无忧便要从船头飞入水中,花枕月及时出手,拽着任无忧的手臂,又给他拽了回来,眨了一下眼睛,说“水蛇早就跑了,你要给鲤鱼报仇,怕是不能够了。”
手臂着力,双脚踏在船板上,任无忧站稳身形,闻言梗着脖子仰着头,说“自己的仇自己报,又关我什么事情。”
看着犟脾气的任无忧,花枕月也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便又收敛起笑容,说“无忧,世间之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有些便是靠着吞食其他生灵而活,顺其自然,尊重其生存规则,不随意插手,这是身为一个神仙应当要做的事情,贸然插手,破坏平衡,这不是救赎,这是犯罪,你明白么?”
“可是……”任无忧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耳听以及目见,他也重新审视了自己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天地人鬼,各有其生存空间,又各司其职,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便是维护这世间的平衡,一旦越界,便会打破平衡,失衡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无法想象。
花枕月抬手拍了拍任无忧的肩膀,说“也不必现在就理会,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现在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说过,你会是一个好神仙的。”
好神仙?这三个字在冥界之时,任无忧听过,现在又一次听到,任无忧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在隐约中,任无忧觉得,花枕月似乎想让他守护自己心里那份最初的心思,不做改变。
船继续前行,即将到达今日的目的地——水妖集会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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