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醉影走在花枕月的身后,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一瞬间的眩晕,花枕月脚步后退,伸手扶了他一下,说:“今日你耗费太多力气,又没能好生的休息,可还撑得住。”
“无妨。”唐醉影立身站好,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大概是第一次如此大动干戈的动用灵珠之力,身体没有一个适应的阶段,所以,才会显得特别的累,只走两步路,听两句话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我。”
花枕月犹自不相信的又观察了一遍唐醉影,唐醉影被他看得耳根开始发烧,心跳也加快,将手臂从花枕月的手中抽了出来,说:“花枕月,虽然你我都有着十世的记忆,但是,我毕竟是个男子,你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会害羞的。”
花枕月被他的言语弄得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行,我的唐大公子,我不看你总成了吧,走吧,我们去见古良。”
关押古良的地点也并不是很远,隔着两排房屋,看守的人已经换了,张显扬的带过来的手下,全部都去给张显扬守灵,另外选了一些除妖人在此看守,为首之人叫做吴桐,是个北方人,外表很粗犷的汉子,背着一并厚背金刀。
见了花枕月过来,吴桐躬身一礼,说:“见过除妖人。”
花枕月略一点头,回了一礼,说:“把门打开,我进去见见古良。”
吴桐领命将门打开,说:“今天一直都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动静,倒是刚刚见到草芽有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孩子似乎在怕什么东西,脸色很不好。”
草芽被花枕月派去帮白继存同卢靖宇两个人,倒是没有想到他还过来看了一眼,花枕月点头应声,说:“我知道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去做你的事情吧。”
大门打开,花枕月迈步进入,唐醉影随后走进来,门在身后关上,而里面的光线并不昏暗,现在是白天,又是阳光好的时候,光线照着的地方是关押着古良的地方,此时的古良正盘膝坐在里面,轻闭着双眼,听到声音,古良方微微睁开双目,目光看过来,开口说了一句:“这么早便来找我,想必龙渊是醒了。”
花枕月走过去,在古良的前面停住脚步,与古良隔着牢门而立,闻言点了点头,说:“龙渊同红洛都没有死,不过,红洛还在沉睡当中,龙渊确实已经醒了。”
古良冷笑了一声,说:“这便将实话告诉了我,我是该说你没心机,还是太过自信。”
站着说话需要俯视,花枕月索性盘膝坐了下来,唐醉影在花枕月的身后坐了下来,站着不止要俯视,而且浪费力气,此时的两个人,都是需要休息的人,然而,他们还不能休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花枕月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说:“相识也要许多年,花枕月从来就不是心思单纯的人啊,所以,你可以理解为,我很自信,非常自信的能定你的罪,能将这罪恶一网打尽,让你们永无翻身之日。”
古良面上的笑容一顿,双眉挑起,说:“除妖人,你的自信,确实让我惊讶,也罢,现在我未阶下囚,落在你的手上,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无力反驳的,只是,我很好奇,归墟之下,邪神相柳,竟然都未能将你格杀,所以说,那个传闻是真的,手持噬魂的除妖人为天神转世,下凡历劫,待功德圆满,便会位列仙班,成为人人供奉的神仙,是这样么?”
花枕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问问门主,你认为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神仙呢?”
古良微一愣怔,说:“除妖人,我是人,不是妖,成为神仙这种事情,人,是永远也达不到的,人的性命有限,即便是身为除妖人,也只能修行百年,百年之后,身死形灭,神仙这种事情,注定与人无缘。”
花枕月跟着问了一句:“所以,你想要重启祭魂仪式,获得无尽的寿命与无上的权利,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么?”
古良笑着摇了摇头,说:“做神仙有什么好么,我要做,就做这世间的神,昔年共工身为水神,不为民着想,却想着降厄水于人间,当真是只是因为相柳蛊惑么,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当神仙太无聊了,拿着无尽的生命,每日里做着同样的事情,这有什么意思呢,人,要做,就要做最最伟大的事情,能可流传千古的事情,能可掌控这世间万物的事情,除妖人,你也应该享受下这样的感觉,绝对会让你上瘾的。”
花枕月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说:“听到门主这样讲话,我倒是有些意外,可能是这些年来,与门主少有的几次谈话,均是平和的,对世事看开的态度,现在忽然变得激进,反而叫我不习惯了,不过,没关系,我这个是向来是随遇而安,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将状态调整过来的。”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古良的面上,让他的双目都在放光一样,只不过,那种光并非是良善之光,而是一种贪婪的光,片刻之后,古良又问:“除妖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花枕月说:“我是什么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谁,我要做什么,归墟深处的相柳我确实斩杀了,不过,我想它并没有真的死去,九头之蛇,死而不僵,何况是千万年的邪神,自有它的保命之法,不过你放心,他就算没死,也无法再帮你做事了,自会有人去收拾它的。”
古良垂下双目,细细的打量着花枕月,说:“你确实足够自信,分明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但是,你说出来的话,总是会叫人不得不相信,这份信服力,也叫我不得不佩服。”
花枕月平静的说:“曾经,你也有,只不过,你亲手葬送了,不过,我觉得你并不在乎,活的时间太长,让你舍不得死,活着成为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活着。”
古良微微抬起头,看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太阳便会偏西,这一日也即将过去,看了一会,古良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花枕月的身上,说:“你说的没错,谁又不想要活着呢,能活着便不想要死的,能好好地活着,便不会想要苟且的或者,除妖人,我们都是俗人,我们和你是不一样的人。”
花枕月的面上浮现出笑容,那笑容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意味的笑容,很细微,很平淡,就好像很随意的那要么一笑一样。
古良看着她的笑容,没有弄明白为何她忽然这样的笑,便开口说了一句:“你是在嘲笑我么?”
花枕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这个人做事的时候,喜欢单刀直入,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所以,我不会去嘲讽你,因为没有必要,我也不会试图去说服你,让你改过向善,因为,以你的所作所为,再多说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更加没有必要。”
古良的脸色便的异常的难看,问了一句:“那你过来找我是做什么,只是为了告诉我妖王已经醒了么?”
花枕月说:“也不全是,我想要确定一下你与古驰的关系,以及古月,门主应当知晓,古月已死,这个不用怀疑,我亲自核查过的。”
古良的身形明显晃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语:“古月死了,他竟然死了。”
花枕月跟着补充了一句:“古驰派他外出执行任务,不小心碰上了恶灵,恶灵是试验品,不受控制,无差别攻击人类,古月作为除妖人,与恶灵迎面碰上,沾染了恶灵的毒气,不治而亡,死后灵魂被禁锢,刚好我碰上了,帮他除了禁锢,而今已然安息。”
“啊……!”古良忽然掩面痛哭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内心难过至极。
唐醉影见了这情况,心中疑惑,口中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了?”
花枕月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我大概是猜到了他和古月,古驰的关系了。”
唐醉影跟着问了一句:“是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我的后人,古月是我的重孙。”古良哭了半晌,方说出来这么一句,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古月是古驰的侄子。”
原来这三人竟是一家人,那也就难怪古驰会如此这般有恃无恐了,正所谓,上头有人,自然不怕。
花枕月接着往下说:“所谓祭魂仪式,你们也当知晓其危害了,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的家人,活着固然是好,谁又不想要活着呢,只不过,并非是所有的时候,都是要活着的,当不得不经历死亡的时候,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明日的除妖人大会上,会对你们的结果进行一个裁决,今晚尚有时间,好好想想吧。”
花枕月问完了她想要问的话,便起身带着唐醉影离开了,而这个时候,夕阳刚好落下,最后一缕残阳,血红色的光落在这间临时搭建起来的囚室内,昔日的除妖人门主,开始他人生的最后一次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