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火光,照出了破西风阴森森的面色,看着她白皙的双足一点点被赤红的炭火焦灼、煎熬着,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持久的笑。
早时漠沧无忌的人特意叮嘱让他务必要好好折磨地牢中的女囚,如今看到白饵这副惨状,他的目的显然已然达到。
随着“咝咝”的响声,焦灼的味道立刻在狱中弥漫开来。白饵紧紧咬着牙,一只脚尖抵着另一只脚的足跟,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踩着炭火走向火盆尽头。
双脚终于重新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白饵身子一歪踉跄着摔倒。没有哀嚎,没有惨叫,她的脸上反而绽放出甜美的笑容:“现在......我可以见他了吧?”
见白饵重新爬起向外蹒跚挪去,呆若木鸡的破西风终于缓过神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以为她会中途昏死过去,他以为她会挨不过焦灼之苦临时放弃,可她却真真切切走过了八个火盆!
“带我去见他啊!我们说好的!走过八个火盆就待我去见他!你讲的我都做到了!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便再走一遍给你看!直到走到你满意为止可好?若你还想玩什么极其有趣的游戏,我必奉陪到底!可好?”
白饵仰着头含嗔带笑质问着,语气中夹杂着诸多殊死力争的决绝和无惧生死的浩然。
被白饵连连诛心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破西风两眼忿忿,对上她悄然狰狞的面目,阴冷的唇锁住了心中诸多不甘,受尽这般折磨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她彻底疯了吧!既然折磨不死她的**,那就折磨死她的心!
猛生一计后,破西风愤然转身。“这就满足你的心愿!”
凄然的双眼慢慢阖上,所有的心酸都会是值得的。白饵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整个地狱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唯有炭火还在烈烈燃烧,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响声。
出了无间地狱,踏上一条阴森的露天沟渠阳光永远躲着它走,唯有飞雪和阴霾砸得人头破血流!
厚厚的积雪铺出一条冗长狭窄的道路,洁白纯净的雪地上留下一行红色的脚印,仿佛印上了一树傲雪寒梅......
阴冷的地狱,就像一方巨大的棺材,处处充满了压抑,四面囹圄上,牛头马面在狰狞,各种酷刑器具花样百出下形态各异。
将离满身伤痕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黑发散乱地垂在脸上,唇边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
几个风人推门而入,被房内的潮腥味道熏得皱眉,旋即戴上了狼头面具,与他们不同,其中一个风人戴的是熊头面具,他站在中间朝其摆了摆头。
其他几人会意,拎起旁边的一桶冰水便泼在了将离身上。将离抽搐了几下,渐渐有了轻微的意识,他颤了颤眼,只露出极小的一条缝隙,感知着一点点光亮,他仿佛刚和死神大战了三百回合,又仿佛已经踏上了轮回的道路,不然他怎会一点气力都没有?不然他怎会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想知道这一回玩什么吗?”熊头面具风人收了收腰间的刀,俯下身子去问将离:“嘿嘿,这一回比上回更刺激!”
将离彻底阖上眼眸,满脸皆是冷酷之色。
那熊头面具风人感到十分扫兴
,他厉着眸子动了动嘴角,在口中含住一口口水,猝不及防地朝那面瘫狠狠吐了一口。旋即起身,朝身后极不耐烦地喊道:“差拔吩咐了,每隔一个时辰便给他换一种玩法。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就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了,直接开始吧!”
吩咐一下,几个狼头面具风人拥了过去,扛起将离的四肢,将之锁在一方圆圆的石制刑具上。将离转瞬便立了起来,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为了防止他待会挣扎,他们按了按机关,将他的四肢牢牢铐住。一个巨大的“大”字由人肉堆砌而成。
“开始吧!”
一声令下,一根锋利的长针,一寸寸插入将离的身体里。长针才入一处,蚀骨的疼痛却刺遍了身。将离咬着牙嘶吼了一声,眼睛终究是没有睁开。
他根本无力反抗,昨夜从九辰阁到炽云殿的厮杀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入狱后,他们为了从他口中问出幕后主谋,接连好几个时辰皆下酷刑。
他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雇主。
牢门被缓缓拉开,白饵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忐忑与激动中抬眸
不是李愚!竟是将离!
只见他头发凌乱,污浊的衣衫透着鲜血,与往日那个俊逸挺拔的杀手判若两人。
眼看着一根长针就要往他身体里刺入,白饵陡然间双目如火,喉咙间迸发出一丝惊天动地的惨叫,正要推开风人冲上前去。
“拦住她!”
听到破西风的命令,风人们齐齐上前,拦在白饵身前。
白饵咬着牙与阻拦她的人拼命撕扯着,望着将离奄奄一息的神情,她疯狂地叫唤着:“将离”
来不及阻止,那枚银针终是刺入了他的身体,疼痛再次惊醒神经,昏厥的将离扬起头再一次嘶吼了一声。
“靠人的手将银针缓缓刺入身体里,那种感觉,应该生不如死吧!”
耳畔,破西风语调瑟瑟。心跳仿佛止住了,白饵怔怔望着那枚银针被风人一点点用力刺入他的身体,仿佛也刺破了她的泪腺,眼泪登时崩落,她疯狂扭头,朝身后的破西风狂喊:“停下来!快让他们停下来!”
“我答应了你,带你来见他。至于其他的,我可没理由听你的。”破西风装作很无奈道,语气之中尽是悲凉。
恨意顿时渗透到每一滴血液里,白饵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般折磨他!为什么!”
“夜宴之上,独闯炽云殿,刺杀漠沧君主,你说,为什么呢?”破西风嗤笑了一声,忽然打心底觉得,白饵真是越来越可笑了。
破西风的话彻底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心中那盏微弱的灯火,在那一瞬,彻底熄灭了,一切如同这炼狱一般,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剩下的是哀嚎阵阵、尸横遍地!
“继续吧!”破西风抬抬眼,淡淡催了一句。
“不!”
被狼人的残酷彻底逼疯,白饵猛地推开阻拦她的人,一个劲冲了过去,被炭火烧灼的双脚瞬间撕起一片疼痛,刚要到达将离的身前,便坠倒在尘埃之中!
黑暗里,她再次抬眸,血丝狰狞的眼眶里,又一根银针刺入他身,这种感觉,比刺入她的心脏还要疼
“将离”
撕心裂肺的喊声就像旱地里的一场疾风暴雨,将那枯萎的禾苗二度催生!将离旋即睁开了双眼,狰狞的黑眸,如绯红日出,点燃无尽黑暗,当看见白饵倒在地上挣扎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绞:“白饵...”银针寸寸而入。
再次与他相遇,却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容,再次听他唤起自己的名字,却再也听不见他的温柔。目所能及,是他孩子般的痛苦!白饵吞下一滴滴眼泪,拖着泥般沉重的身体,只想挡在他的身前,换满身伤痕。疼痛,她来尝!
风人正要上前阻拦,破西风轻轻挥了挥手,叹:好一对苦命的鸳鸯!
泛起笑意的黑眸里,只见白饵一把死死的抱住将离的身体,倔强冷酷的杀手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朔而下。
如她所愿,银针终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羸弱的身体挨不过这炼狱般的疼痛,逼得她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慢慢,她仿佛能够开始适应银针缓慢进入血肉时所带给她的疼痛,在将离惊悸的注目下,她轻轻仰头,朝他露出浅浅一笑。
直到她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线,已经死去的那个将离仿佛又活了过来!他伸出布满青筋的拳头,一下一下拼命的砸在石板上,尝试将所有束缚挣脱开。
鲜血淋漓,嘶声厉吼,声音可怖,血与泪交织,痛与恨纠缠.......
看到这里,破西风脸上不禁浮现出得意至极的笑容,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大人,您要让这个女囚惨,找人毒打一顿不就行吗?何必要费这么多力气?到如今,她还不是一样见血了吗?”跟在破西风身后的随从跟了一路,也看了一路,他本以为差拔是不想重伤她,才绕这么一大圈的,如今那女囚还是落得一身伤痕,他实在是想不通了。
“咱们守在这永无天日的囹圄之中,位卑职小,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要么被人利用,要么依附他人。如今朝廷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太子和昌王之间势同水火,咱们虽在昌王的阵营之中,但依旧得步步谨慎,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啊!”破西风轻叹一声,道。
“可这与这个女囚有何关系?”话虽如此,可随从仍旧不解。
“这个女囚是太子身边的人!若是太子日后发现是我对她下了狠手,我还有命可活吗?”漠沧无忌在这个时候力依靠自己守住亡奴囹圄,他怎么可能不有所怀疑?后来暗中调查才知,漠沧无忌要困的人并不是普通的男囚,而是当今太子!
那个男囚竟是太子!随从登时就慌了。“可你终究是伤了她啊!”
“是吗?我有强迫她踏入火盆吗?”破西风反问道。
随从摇摇头,他又问:“我有对她使用眼下这般酷刑吗?”
随从继续摇头,开始有些吃惊。
“我的手至始至终可都未染血,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破西风得意地笑道。
随从忽然问:“若那男囚真是太子,那昨夜雪野之中,我们追杀的,岂不是...?”
谁知,破西风更加淡定:“这就更没必要担心了,一切不都有漠沧无忌顶着吗?这个秘密,咱们只管埋在肚子里,静观这场风云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