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黎桑非靖骤变的神情,将离冷酷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迟疑,他忽然想起了三尾雀传来的那封密函:速至聚龙城城门口,接手紧急任务。
就在此时,远处奔来了一个乔装易容过的马夫,只见那马夫抱拳跪在了黎桑非靖的跟前,正色道:“启禀殿下!派出去的探子来报,现已经找到了公主的下落!”
黎桑非靖当即对上马夫紧张的神色,急切询问:“公主在哪?”
“聚龙城中,百川宫,东狸国的云箫世子手中!”
闻言,眸光惊变,俯下身子抓着马夫咬牙切齿问:“公主怎会落到他的手中!”
那马夫绷着神经,卑微地埋下了头。
听此,将离似乎明白了什么,迅疾朝黎桑非靖问:“公主什么时候失踪的?”
黎桑非靖撑起落魄的身子,一双赤红的瞳孔骤然生出冰山的冷,几乎要将人逼入深渊。
被他盯得有些心悸,正想从他口中问个清楚,谁料,一柄短刀,忽然从黎桑非靖手中闪现,伴随着黎桑非靖一声嘶喊,短刀从天而降,将要刺入自己的心扉!
“本宫现在就杀了你,永绝后患!”
将离眉眼一厉,锁住利刃,旋即抬手,将利刃牢牢抓在了手心,僵持了两个弹指,鲜血缓缓从手心溢出,渲染着锃亮的刀刃。
黎桑非靖咬着牙,将手中的短刀不断逼近他的身体,此时不除掉他,唯恐他借机复仇,将此事卖给风人!
将离面色沉寂如水,融在寒冷的北风之中,透着无边的冰凉,看着抓在手心的那柄短刀,心中仿佛被挖空了一块,他不敢相信,走到如今这一步,黎桑非靖,他的雇主,竟然还不相信他!
两道剑眉深深压着,几乎要交织在一起,他眸光暗抬,将短刀顺势折了回去,正好抵在了黎桑非靖的喉头。
手臂因扭曲不断生出的刺痛感,顿时逼得他不能动弹,与将离四目相对,心中波澜起伏,莫非他要杀了自己!
“大胆将离!刺杀雇主,违背盟约,你就不怕毁了神将司百年的清誉,遭那穿心之劫吗?”
地上的马夫拔地而起,一语出,层层伪装顷刻撕去!
将离反目,朝那马夫睥了一眼,满脸皆是可笑之色,心中苦笑:雇主?盟约?哈哈哈哈......
鲜血一滴一滴掉在苍白的雪中,凝结成了冰晶。
继而将冷酷的目光逼回到黎桑非靖脸上,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昔日歃血为盟,今日歃血负盟,从今往后,我将离不再是你黎桑非靖的杀手,你黎桑非靖的成与败,皆与我无关!从前也好,往后也罢,关于你们黎桑皇族复仇的秘密,若我将离透露半分,他日神将司,与我同亡!但日后你黎桑非靖若敢阻我半步,我必杀之!”
决绝的话音初落,带血的短刀脱了桎梏,在冷寂的空中飞旋了几圈后,滑落在黎桑非靖的足下,惊起一片雪霭。
北风一个劲在他耳边撕扯,黎桑非靖的脸色分外肃穆,浸透着丝丝缕缕的冰冷,没有了任何温度。紧张的眸子里,只见将离凌空而去,一眨眼,便没了去向。他旋即吩咐马夫:“速去摄政王府传将弄影!”
百川宫,宛若春海。
长睫微微灿,似波光粼粼。躺在罗帐里的黎桑凤钰,徐徐睁开眼睛,不知今夕何夕,慢慢支起沉重的身子,扬手掀开浮动的帘幕,眼前的景致看得越发清晰。
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着琥珀酒的醇香,只是轻轻一闻,便深感沉醉。
放眼去看,原来在远处,那张金色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珍馐美馔。碧玉觞,似雪中碧叶交错枝头,渐次排开;金足樽,似瑶池仙鹤,因贪恋美好,停驻人间;翡翠盘,似开于清水池塘的碧荷,朵朵绽放,朵朵飘香;桂花糕、枣泥酥、鹌子水晶脍、拌莴笋、鲍鱼燕窝粥、槟榔参草茶、冰水银耳、冰糖百合马蹄羹.....如连绵画卷,渐次铺开。
耳畔,亦有古琴涔涔,让人开始产生置身于初春山涧的幻觉,但那夹杂其中的叮咚钟声,却又不断将人的思绪拉回。
再次睁眼,目光缓缓移。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泛出骨瓷样的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亦似天成。其他景致则被一帘帘轻纱帷幕隐隐遮住,但亦能想象得出,背后那些被隐去的,当是绘有锦绣河山的雕梁画栋。
不知哪里来的柔情轻风,将一帘帘轻纱漫不经心地吹起,所有隐藏的美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似秦淮河畔水墨勾勒出的山峰,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她的眉间隐着淡淡的疑惑,难道战争结束了?皇兄已经夺回了黎桑的江山?还是说,那些战争只是...只是她的一弯长梦!
思及此处,她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浅笑,只觉得身子有些冰冷,浅笑渐渐散去,似不定的云雾。抱着两只臂膀,想要寻找些许温度。她寂然垂眸,才发现自己身上正披着一件不怎么合适的露肩烟纱红丝裙,看似裙子,更似睡袍。
整个身子与那丝滑的轻纱亲密无间,不断吻合着她的肌肤,让她顿时有些不适,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般暴露的衣裳......这是谁为她穿的?
周身的气氛越发怪诞,开始让她有些不安。想要拉起身子,朝外唤人,奈何两目始终有些眩晕,青丝虽散着,未佩戴任何饰物,但头却无比沉重,动作显得格外吃力,方才的精力似乎悉数耗尽,此时,双手双脚开始没了力气,思绪却越发清晰......这里究竟是哪里?将离,我要去救将离,皇兄要派人杀他,他不能死......快眼看书
心中顿时狂乱如麻,她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将离!”
“姑娘可是在寻我?”
人未睹,声先闻。黎桑凤钰顿时打了个冷颤。
修长的玉指若行云流水般将罗曼轻轻掀起,长长的羽玉眉在温润如玉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骤然抬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倏尔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让人心中生出千万种不知名的恐惧。
男子颀长的身子轻轻一弯,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丝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一尊玉冠束住三千青丝,气度逼人,却束缚不住他无尽的风流。
正思忖,不知不觉间,男子的身体已至榻上,与她近在咫尺,她想要坐退,却是无力,气息因此变得短促却频繁,急声道:“你是谁?”
男子坐于榻上,神色宁静而安详,嘴角流出一抹醉笑,伸出一只手,落到她的香肩上,比彩云柔软,比珠玉温润,他温声道:“姑娘莫慌,我...”
“别碰我!”
云箫世子若无其事地将手落下,接上刚才的话:“我乃云箫世子,这里是百川宫,本世子的寝殿。”
黎桑凤钰心中复念,云箫世子?百川宫?云箫世子她闻所未闻,但百川宫她却熟悉得很,那是她七皇弟的宫殿,是父皇亲赐的!
见姑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云箫世子笑着淡淡道:“姑娘,咱们见过的,你莫非忘了?四日前,你一袭黑衣附身,并以轻纱掩面,藏于本世子的香车之中,并借此入了聚龙城,在本世子胸口刺了一刀后,便匆匆而去了。你可还记得?”
自窥得她的容颜之后,他便似被勾魂噬魄般,饮酒无味,开始对其他的女子无感,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唯有那惊鸿一面。
为了找到那美人儿,他可是费尽了心思,不但画了画像派人在聚龙城日日夜夜寻找,而且每日在朱雀街与聚龙城之间行香车往返,只盼旧景重现。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是与她重逢。昨日傍晚时分,当他的香车缓缓驶入聚龙城时,偶然遇见一黑衣女子困在一群士兵手中,他寻思那身影与她很是相似,便下了马车,斥开士兵,看清了她的容貌,如他所愿,的确是她。本想与她相认,奈何她看起来憔悴不堪,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瞬间倒在了他的怀中。
于是,他将她的玉体抱入香车,一路抱着她回到了百川宫,寻了太医为她诊治,才发现,她的身上中了一种毒,这种毒本是无害,但若是与类似于浓烟这种浓郁的气味相匹配,整个人便会松散无力,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容易沉睡。
由于她的体内之前长期吸入了过量的浓烟,整个人的体质变得极差,不过,在他细心的调理下,她终是醒来。
听到云箫世子的绵绵细语,她的记忆悄然被唤醒。
“世子!怎么了?”
“让他一直往前开,中间不要停。”
“无事!时间紧,加快些!”
“敢问姑娘芳名?”
......
噩梦悄然惊醒,再看眼前假面玉人,细思极恐!
他就是那个淫贼!
瞳孔越缩越紧,紧着的手心,猛地扬起。
“淫贼!看掌!”
五根玉指恰好贴在了他的胸口,很是无力,却让人心思缭乱。云箫世子神色有些靡乱,薄唇里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叫声:“啊......”
黎桑凤钰只觉得上臂软得像根面条,完使不上劲,本想支起整个身子去抵抗,奈何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子的存在,唯剩一个冰冷的心,狂跳不止。
“姑娘这是何意?不过本世子不怪你。”玉指慢慢爬上她柔软的手背,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有些微痛,但让人心跳飞速。“那日临走之时,你在这,这里,滑了一刀,你可知道,本世子这里每痛一次,便会想起你在香车时的模样,甚是可人。”
想要从他手中抽离五指,奈何犹如拔山。“啐!你个淫贼!快放开我,否则,我定要将你这五根指头剁得粉碎!”
两眼含嗔,亦别有韵味。看着她这副样子,他的心愈加躁动不安,就像被她的玉指紧抓着不肯放开。“几日不见,你一点也没变,不过,深得本世子的心......”
紧接着,他揽着她狂乱的玉体慢慢放下,开始与她亲密无间,对上她那双染着红光的凤眼,勾魂噬魄般,轻轻呢喃:“莫动,本世子会给你想要的......”
无尽的嘶吼冲出了悄然幽闭的罗帐,所有曼妙的身姿,皆隐在了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