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边士兵的手中接过头盔,漠沧无忌从百官中缓缓走了出来,一笑间,百官化作一盘散沙,士兵溃不成军!
“参......参见大皇子。”意想不到的是,一个黑甲侍卫冲了上来,想要下跪却又来不及下跪,只好站着抱拳作礼,并阻:“大皇子,莫要再往前走了,前方危险,去了就回不了头了!”
没心情和侍卫废话,漠沧无忌冷着脸戴起了头盔,并信手撕掉了身上那席华而不实的蟒袍!一身甲胄露了出来!
“皇上……皇上驾崩了……”一太监吓得脸色苍白。“皇上驾崩了——”
话未说完,那太监忽然栽倒在了玉台上。一支从后头射入的金箭穿破了喉头,喉咙处鲜血咕嘟咕嘟冒出,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即抽搐了几下,圆瞪着眼睛没了声息。
天!又死一个!?
被谁拽倒在地的张井春,吓得彻底瘫倒在地上,血色瞳孔不断放大,两具相继倒塌的尸体看得他几乎要昏厥!
旋即,又遭一记无影脚,他才彻底清醒。双脚在地上摩擦了两下,才勉强扯起笨重的身子,趁着空前大乱,横冲直撞地蹿入了百官之中。
不经意间回首,只见张空他脸上满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高高举起抽出的弯刀,漠沧无忌吹了声口哨,不过才一个弹指,蛰伏在山坡之下一天一夜的将领从四面八方一跃而上,纷纷齐聚于八方大鼎,将在场的人团团围住。
一只振翅的苍鹰在上空盘旋了几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后,便彻底地消失在了天际……
挥刀砍倒几个挡路的士兵,他冲上玉台,朝众人高声喊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无忌。”
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句亲切的声音。
宫女收起黄罗伞,漠沧皇戴着狼头面目从伞下不紧不慢地走到玉台,纡尊降贵地打量着玉台上的漠沧无忌,眼角余光瞥到十几名将领将他团团围住之后,忽地冷笑一声摘下了脸上覆着的狼头面具:“逆我者亡!”
父皇?
他中计了!
片刻的震惊之后,漠沧无忌很快便反应过来。猛地跳下玉台,挥起手中的弯刀直逼他的父皇,却看到他的父皇满面寒霜,踱着步子缓缓朝他走近。
漠沧无忌心中瞬间惶恐不已,锃亮的刀尖在他父皇面前有些颤抖,正下定决心将刀刺入那颗心脏之时,他的父皇右手猛然一抬,将他一掌劈倒在地!
伴着刺耳的弯刀坠地声,数百名侍卫洪流般从百官后面涌了过来,将漠沧无忌等人围得插翅难逃。
漠沧皇盯着地上惶恐不已的漠沧无忌,紧接着,右手挥起,围绕八方大鼎的群山上,峰峦、绝壁、苍松等一百多处的弓箭手齐齐拉起了惊弦。
“父皇,儿臣知错了……”
知道今日自己逆反已再无可能,漠沧无忌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到他的父皇面前,追悔莫及:“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
漠沧皇心灰意冷,看也不看漠沧无忌一眼,摘下头盔便卷袖而去。一支玉簪下,丝丝缕缕的华发被金灿灿的阳光照得越加清晰。
“恭喜殿下。”看着被侍卫押走的漠沧无忌以及陆陆续续撤退的百官,将弄影转头对向黎桑太子,嘴角露出一笑。“这昌王的野心,果然没让人失望!”
黎桑非靖面色沉寂,轻嗤了一声,继而朝玉台下走去,迟疑的目光在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上扫过,眉头忽然皱紧。
将弄影不禁停驻在那具尸体前,捂着鼻息,略作探究,怎不见行刺的凶器?
余光瞥见黎桑太子已走远,心想以她现在的身份停滞此处只恐遭来嫌疑,便收回迟疑的目光。
踩着端庄的步子欲离去,忽而,她眸光一闪,腰身旋即在方寸之地飞快地转了一圈,伴着一声哐当响,一只金镖撞落在八方大鼎之下,她骤然冷寂的目光抬起,只见东面的山头上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空旷的山地上参差不齐地长着一些苗头青草,朝前走是一处绝壁,绝壁下几棵崖柏冒出了半个身子,形态各异。
远处群山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这个方向望着倒有几分熟悉,那恰好是南靖的方向。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身后,熟悉的声音骤起,将弄影旋即回过身,冰冷的目光在将离和白饵身上凌厉扫过。
披着一层皮,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将弄影行事依旧如此,胆大妄为。
将离朝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她一身的雍容华贵,她最善伪装,若不是与她同司所出,曾经也交过无数次手,今日他也许就认不出这副皮囊了。
“我未去寻你命,你反倒主动来送死了!”将弄影冷声道。
没空与将弄影废话,将离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接近漠沧皇有什么计谋?今日祭鼎是否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又怎样?”将弄影侧过身去,自顾自地赏着遍地的好风光,一副自傲的神情浑然天成。“有计划也与你无关,你别忘了,我才是黎桑太子堂堂正正的杀手!为了几天后逃过神将司天南地北的追杀、保住性命,你若企图回到雇主身边配合着完成刺杀任务,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将离正色道:“你且放心,从我与黎桑太子歃血负盟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我的雇主!你们有什么计划我自是管不着,今日让你来,只想告诫你们一句,所行之事最好学着顾大局,莫要为了达到眼前的目的,而枉顾了身后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闻言,将弄影猝然朝他嗔视了一眼,冰冷的瞳孔里仿佛有火星在跳跃,“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将弄影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么?”他没怒,她反倒先怒起来了,好笑。将离索性将话挑明:“为了入宫迷惑漠沧皇,秦淮河上,你靠着一些小伎俩,不惜蛊惑秦淮的百姓纷纷为你投掷纹银,导致富者皆贫,贫者更贫,整个秦淮本就岌岌可危,眼下难民堆积如山,民不聊生!”七界
同张井春下山购粮之时便听他抱怨起此事,他然不信这世间有什么仙人,当时他便猜测是将弄影所为,今日得见她出现在了漠沧皇身边,这才笃定心中之疑。
“你住口!”被将离批露得浑身是刺,将弄影反口道:“那些人本就色欲熏心,经不住考验便只能暴露真实面目,他们有今天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压根就没做错!”
“你觉着自己没错,那秦淮的百姓又有何错?”白饵站了出来,对上将弄影冷酷的眸子,义正言辞道:“你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也就罢了,凭什么让那些无辜的百姓成为你们的牺牲品?”
“你有什么资格拿一群色欲熏心之徒来训责我?”将弄影面目可憎地盯死白饵,心中的怒火一升再升。
“就凭我是秦淮之人!他们的命,我有责来护!”白饵冷冷道,语气里透着无可辩驳的坚定。
“因为祭鼎,引来了狼人的大屠杀。你们可能想象不到,昨天当你们计谋着今日如何做时,因狼人为在山间布下埋伏,黎民山数百难民纷纷遭屠,连秦淮最后一片庇护之地金明寺也彻底沦陷!侥幸活下来的难民,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她声嘶力竭,步步逼近,脑海里,遭难的百姓匍匐于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得叫人肝肠寸断;眼前人,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冷血残酷,简直枉为人。
她抑制住不定的情绪,轻声诉:“我想你也有家人,你也有至亲,你何不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想痛失亲人的他们当做何感受!”
一语落,激起万丈惊涛。当眼前狂妄之人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将弄影的心仿佛彻底被什么刺伤,一双冷瞳如残阳啼血,猝然逼近白饵。“我杀了你!”
她行若魅影,白饵根本来不及防卫,脖子仿佛被一只利爪紧紧锁住,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将离目光一寒,旋即出手,朝将弄影一掌劈去。
灼灼目光扫向将离之时愈见滚烫,似乎他才是她真正要杀的人!
将弄影反手力抗,出手比将离还要快一倍,妖娆的罗裙像一团火焰在空中起起落落,云鬓珠钗在赤日下闪着一缕缕璀璨的光芒。
拳脚压抑了几日,今日也难得有了释放的机会,将离自然不会手软,只是他可以隐隐感受到,此时的将弄影似乎有些不受自我的操控,就好像有什么在逼着她。
烈焰莫名地高涨,他二人渐渐打到了悬崖边上,其间才不过几个弹指,白饵便好几次目睹了二人中有一人险些要往悬崖下坠落的情形。
寻思不妙,她旋即冲上前去欲作劝阻,惊抬眸,漫天尘埃之中,她一袭红罗裙忽然飞了出去,段段红绸在空中随风舞起。
说是迟,那是快。将离于悬崖边缘旋风一转,长臂朝崖外一出,负手锁住将弄影几乎随身子下沉的脖子,白饵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丝毫不敢再上前,更不敢出一言。
发髻上的钗环被崖间寒风拨得叮咚作响,三千长发于半空中无尽妖冶,她只足颠在青崖上,整个身子皆悬在半空之中,回身已是乏力,命,只系于他五指间。
“你们追云令的人都该死!我将弄影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竭力咆哮了一句,眸光犹带凌厉。
“将离!”
听得身后声起,迎着烈烈寒风,他回过头冲白饵担忧着喊道:“别过来!”
望着眼前的二人,她嘴角不禁勾起一笑:“我这一生虽没能亲手杀掉你,但你注定和你九哥是同一种死法!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你和你母亲之间骨肉相残的样子了!”
哪怕在此决胜的时刻,他心中的火焰也彻底被点燃:“我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到了这一刻,你仍不知悔意!”
“你错了!不仅是你,是你们追云令所有人!你父亲的死只是一个开端,你们追云令的人会接二连三地死去!最后死绝!”
她面色惨白,却笑得入骨。嗓子撕扯至沙哑。
父亲的死!
你要记住,我们的父亲绝非死于意外!
刻骨铭心的话在风中飘荡,将离剑眉森森,滚烫的目光下,将弄影忽而笑得惨烈,听得直叫人头疼欲裂!
明显感受得到她想要挣脱束缚、沉落崖底的欲望,刹那间,她发烫的颈脖终是抢先一步滑了出去!
眼中霹雳四起,他竭力抓住最后一片飞起的广袖,腮帮子一紧,硬生生地将她从山崖下拽得飞回地面。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将心中一缕执念拖出。
将弄影匐于尘埃之中,面如槁木,呛得喘不过气来。
“说!他是怎么死的!”
他几乎要将她逼死,白饵惊魂未定地冲到他身边,拉住他,祈求:“将离你别这样!”
从天降下无情石,“嘣”地一声砸在了将离额角上,有点疼:“嘶......”
白饵循声望去,只见张井春原地小跑,朝他二人招手喊着:“还磨蹭什么?狼人往这边来了!还不快走!”
他的声音很小,生怕惊动尘埃似地。
不过,白饵很快便反应过来,急匆匆拉着迟疑的将离追上了张井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