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豪门 > 步步为饵 > 第236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二)

第236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二)(1 / 1)

如果时光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义无反顾攥紧你的手,肆无忌惮,跟着你逃

毫无防备地,无数只尸蛆悄然从她两只黑洞洞的耳孔中鱼贯而入,一点点充塞着她的大脑……

挣扎无果,绝望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视线刚好对上了——李愚!

“李愚……”

发出嘶哑的叫声,连滚带爬到他的身边,试图伸手去扶他,望着那遍体的尸蛆,却是无从下手,任双手悬在半空中,盯着李愚,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想嘶喊,想咆哮,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噁——噁——”的声音,颤抖的身体不再听大脑使唤。

她泫然抬起头,鼓足勇气直直地盯向——

“你是谁?”

淡漠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尝试冷静下来,警惕地回头。

一张俊美又略带忧郁的脸,浮现在夜空中。

衣衫褴褛的男子手里正拿着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照亮了那双本就灿若星子的眼睛。

他……看起来倒像是个落魄的少年。

那一刻,她那颗悬着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你快把我吓死了。”

他举着火折子,皱着眉朝她问。

“大半夜你为何会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我被风人罚了,所以就只能呆在囚奴囹圄之外,方才太饿,就来这找吃的。”

她说着,把藏在身后的饼开心地晃到他眼前,借着火光仔细一看。

那双眼睛竟格外纯澈,就像春季山野里的一湾清泉,给人一种很美好的希望。

盯得入神,眼前却轰然一黑——

挣扎着冲破视线,骤然睁眼,那双正被虱子不断蛀蚀的眼睛,盈满了瘆人的恶臭,几乎要将她紧缩的瞳孔,寸寸凌迟!

她猛地站起来,将那具尸体一脚踢开,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无数的尸蛆不断吮吸着她的脑髓,像是要将她的脑汁吸干!

她颤抖的双手疯狂攥着,直至汗渍淋漓……

“白饵……白饵……”

“嘿嘿……我回来啦……白饵……”

干涸的眼眶顿时一睁,脑中一片死寂。

她缓缓支起半个身子,像是刚才鬼门关中爬出,余光里,灼灼红烛,静静烧着。

她用手压了压胸口,微微喘息着。

慢慢坐起,深红色的帘幕,烧干的蜡炬……偌大的宫殿,壁画一般,在她眼中变成了静物。

耳畔风雪声沙沙作响。

她就这般静静地坐着,琉璃般的珠子像是被人抠去,两个眼睛格外空洞,瞳孔之中好像有东西在微微蠕动。

一两只细小的尸蛆,慢慢钻出她的长睫,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忽然,她流下泪来,接着就失声了,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只受伤的白狐,当夜幕滑落玉盘飞升,在青丘之上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梦魇很可怕,但我不怕梦魇。

我宁愿此后在每一个夜里做最残酷的梦,在清晨午后傍晚饱受梦魇的折磨。

只要我睁开眼,知道你还在我身边。

将离与我说过,死就死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就当以前的种种都是一场梦,所谓遇死则生,梦醒了,就回到真实世界了。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过去的两个时辰,当做是一场关于你的噩梦。

而今梦醒了,我又回到了有你的世界,我们都还在重逢的路上,不曾停歇。

“那边!笛声是从那边传来出的!快!”

听到官兵探寻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她立刻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烛火一口气吹灭,然后离开。

重重帘幕掩下所有光景,一出宫门,便已是滔天的风雪,漫漫长夜,还有那些未知的风险。

“捉住唱歌的女囚!”

正当她迷惘之际,冰冷的手心忽然有了一抹热烈的温度。

“跟我走!”

跟着一席黑影没入一片丛林,她成功躲开了官兵的视线。

他三千墨发,随着奔跑的身姿,在身后起起落落,就像明月一般美好。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划起一抹幸福的笑,心里飘着厚厚的云彩,暖暖的。

她不去想身后有多少危机,也不去想前路有多少未知的风险,只想珍惜眼下每一个刹那,像现在这般,与他五指紧紧相扣,然后肆无忌惮地跟着他跨越千山万水,永远都不要松开。

再回首,已在宫道之上。

将离停下步子,回过头朝远处望了望,确定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后,才看向白饵,关切地问:“白饵!你没事吧?”

这一问,问得似乎有些唐突。只见她盯他盯得迟疑,眸光比月色还要寂寞,脸上满是怅然若失之色。

“白饵?”他忍不住唤道。

她轻退半步,意识顿了顿,旋即重新提起目光,佯装得安然,回道:“啊我没事……”

原来她根本逃不出那个有关他的噩梦,原来她还没有真正醒来,她好像被梦境关在了一个小小的黑匣子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将离眼神忽然变得冷漠,盯着她腰间的藏拙,冷声道:“把刀拔出来。”

听着他命令的语气,白饵有些茫然。

“拔刀!”他目光如火,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恨声命令:“快啊!”

她想问他缘由,可声音已经哽咽,亦不敢抗拒,只好咬牙将藏拙从刀鞘中愤然抽出。

“抓住它!”他冰冷的眼神抬起。

咫尺之间,她的步子下意识退了几步,提起手将刀柄抓得紧紧的。

不曾想,他猝然将自己的衣袖翻起,半只裸露的臂膀送到了她的刀下。

一道血红的伤口,将她的眼睛彻底撬开,意识慢了半拍,手中藏拙“哐当”一声滑向雪地,像是插在了她的心尖。她急忙上前,不可思议地问:“你疯了!”

一声责怪过后,又想着如何给他包扎伤口。可他,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将离袖口一掩,歇斯底里地朝她问:“看清了血的颜色吗?嗅到了血腥味吗?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吗?我告诉你!三个时辰之后,你要面对的是血流成河!”

眼前的白饵,顿时哑然。他眉峰一扫,背过身去,终是残忍地说出。

“你若选择一直沉浸在李愚的死亡之中,咱俩谁都活不成!”

他们彼此静默了几个弹指,直到纸片般的雪花从天空慢慢刮来,将他二人的身影扯得越来越模糊。

那时的雪,像极了一片一片惨白的纸钱。

白饵弯下身子,慢慢拾起雪中带血的藏拙,映在刀面上那对眼睛,凌厉如霜,暗藏着不可预测的威力。

你曾问起,余生,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说,余生……余生我只想替我家哥哥看着秦淮,看着秦淮那熟悉的一草一木。

那时的我心中满是期待,可回答你的语气终归变得低沉,我不确信,有太多的不确信,因为,曾经无数次的绝望,使我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

可你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将我心事洞察得巨细无遗,你仿佛不愿从我口中听到任何有关绝望的假设。

“可是,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有,那是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生命将息的那一刻?或许,”

“或许明天。相信我,你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答应我,好好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秦淮冰消水溶、草木葳蕤,看着它一点一点变得繁华,比昔日还要繁华!”

或许在别人眼里,你说的只不过是天方夜谭。

可是李愚你知道吗?在我看来,那一点也不天马行空,那是你真真切切向我许下的诺言。

因为你说了,所以我便信了。

那时的我,并没有问你相同的问题,因为我知道,我余生的心愿,便是你余生的心愿。

如今你不在了,你生前最大的心愿,便由我替你去实现吧!

但请你在我看不见你你却看得见我的地方,亲眼看着,看着秦淮冰消水溶,草木葳蕤,看着它一点一点变得繁华,比昔日还要繁华!

他们将各自的弯刀牢牢握在手心,一路栉风沐雪,踏上了一条既定且未知的路……

监工大营。

一个伪装成漠沧士兵的仇族人入到阁中,朝阁中大人拱手复命:“参见大人!”

季青云当即搁下手中的雨花台结构图纸,紧着神色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士兵默下眼神,摇了摇头。

季青云不由得紧了紧唇角,满脸皆是忧心忡忡之色。

余光再次移向那张图纸,千重困惑重压心头。

雨花台由他亲自监工,构造设计,他最是清楚,雨花台守卫亦由他亲自分配,人员定量,他自是心中有数,可如今要查黎桑太子的人,却也难如登天?

若不能趁早将黎桑太子“天降祥瑞”的预言打破,其后果不堪设想,只恐浮屠宫炽云殿之事要再度上演!

他愁眉紧锁,眸光一亮,旋即看向士兵,命令:“速至贺兰大人的营帐中,设法获取工事简章!还有,继续查下去!务必要将混入雨花台的可疑的人找出!”

“是!”士兵应声而去。

“慢着!”季青云又附加一句:“若是设法不成,便告诉贺兰大人,是本太师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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