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之上,风人推杯换盏热烈!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黎桑凤钰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且愈转愈快,忽然从地上翩然飞起!
其余十七人则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一时间鼓面泛起蓝色波涛,宛如一片春海!
黎桑凤钰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雨花台下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俄顷,萧音低落,弦音续弹,十八歌女站成两排分别从雨花台左右两侧的小花台上徐徐作退。
金庭之上,漠沧皇龙颜大悦,看向身边的太子,忽然问:“痕儿,父皇为你精心准备的这一切喜欢吗?”
忽然此言,邱内官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惶然看向太子,见之眉头紧锁,眼眸低垂,满脸皆是漠然之色。
明眼的人都看得清楚,因金庭之变,群臣本是无心观赏始终紧着心弦,但君主看得心花怒放,为了迎合君主,他们自当惺惺作态,表现出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
而太子却不然,太子始终只手撑额,双目紧闭,任凭台上有多么精彩,却丝毫不往台上看一眼,如今君主这般问起,只怕……
问了良久,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期盼的眸光徐徐暗下,漠沧皇脸上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色。
“李太傅!你说!”他骤然龙吟一声,心中的怒气如烈焰喷薄而出,“方才那些美人舞得如何啊?”
漠沧无痕眉头皱得更紧,余光里,忽见老师仓皇地跪到了地上,笑逐颜开:“回陛下……老臣觉着甚好!甚好!甚好!”
满庭白玉兰开出一片肃杀。
不再视两旁一眼,漠沧皇冷哼一声,低沉着声音命令道:“宣歌女入庭!”
“宣歌女入庭——献花嘞!”
面罩之下,他一双眼睛冰冷到极点,漠沧无痕心中的恨越来越多……
“歌女入庭,献花嘞!”
声音传入雨花宫殿,将人心弦扯得越来越紧。
“赶紧的!赶紧的!天仙子!天仙子!准备好了没?君主传令献花了!”
大太监火急火燎地冲进殿,拉扯着嗓子喊着。
围了一圈的歌女们徐徐散开,让出一条道……
一美人天姿国色,艳丽五彩衣裙,倾国倾城。
变装后的黎桑凤钰手捧花篮从人群里走出,眼神异常平静……
大太监见一切皆已妥当,正要转身出殿,不曾想——
“哎哟喂!”
却与一个蓦然闯入的歌女撞了个正着,老眼茫然,气急败坏:“眼睛是瞎了不成?”
白饵眼神吝赐,径直往里走,神色莫名。
一盏茶前,宫殿一隅。
“待漠沧皇传唤,尔等八人伴我入庭,花篮一落,届时,匕首出,狼头落!”
“好!我们都听天仙子的!”
恍惚之间,黎桑凤钰被她反手拉出人群,很是冒犯,“跟我过来!”
……
“现在不是杀漠沧皇最好的机会!”白饵斩钉截铁地说。
黎桑凤钰忿忿的眼神一抬,朝白饵看了一眼,简直就是在看笑话。“哦?那你倒是说说,这又是为何呀?”
被她问得一时语塞,白饵顿时不知如何接口。
思绪一晃……
“……我会提前进入广莫阁,并且登上广莫阁之顶。”
“你要登上广莫阁?那里可都是漠沧皇一早布下的狼卫……”
“离雨花较近的阊阖长廊、明庶长廊太暴露;西北的不周阁、东北的融风阁没有直达金庭的方式,行动上,太费周章,时间上,太拖沓;广莫阁与金庭一脉相连,我于广莫阁自上而下,正好直捣金庭!”
“但是,季青云说过,那里的狼卫见首不见尾,见尾不见首,根本没有踪迹可寻,你如何应对他们?万一……万一暴露了呢?”
“没有万一!这是最迅捷最有效的办法!”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歌女登台。届时我会在广莫阁上发出暗号……”
方才在雨花台献舞时,她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将离的暗号,而广莫阁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她知道,将离一定是失手了……
见白饵说不出话来,黎桑凤钰不再视她一眼,决然离去。
“等等!”白饵回过神叫住她:“时间紧,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如今这一幕倒是与小花台上那一幕像极了,黎桑凤钰可笑的眼神一折回,“相信你?要我堂堂一国公主,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去信你一市井之女?你简直是可笑!呵!你如今这么做,是因恨我吗?”
白饵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恨我方才在小花台上残忍地阻止了你,导致你没能及时冲上台去救你的五妹对吗?亡国之恨你可以然不顾,为了你的私人恩怨却一意孤行!白饵,我以为你同那些贱胚子不同……看来是我看错你了!呵呵!歌女终究是歌女!勾栏瓦舍市井出身!焉知何谓亡国之恨!自古以来,总是如此,歌女永远改不了下贱!”黎桑凤钰恨恨道。
“不是这样的……”对着那双已被仇恨逼红的双眼,白饵摇了摇头,心脏隐隐作痛。学府
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黎桑凤钰拂袖离去。
不管这究竟是不是最好的机会,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是秦淮千千万万百姓最后的机会!
“公——”
黎桑凤钰以及要同她一起入庭的纳兰红绡、侍月……八个歌女原本皆听命于将弄影,但如今将弄影死了,黎桑太子亦无暇顾及她们,她们便成了一盘散沙。
而她们对外面的情况只知其表,却不知其内,若是此时贸然出手,必然会中漠沧皇的圈套!
白饵意识一顿,当即冲了出去……
雨花宫殿外。
“诶诶诶!你干嘛呢!”
“让我上去!”
大太监见有人要硬闯,当即遣几个奴才上前拦住。
“她们入庭,你上去捣什么乱!未经传召,私自登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太监尖声警告道。
望着那一排井然有序踩着玉阶准备去小花台候场的歌女,白饵心急如焚,大脑一片空白。
挣扎着遥望,人头攒动,忽见黎桑凤钰登台了!
怎么办……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纳兰红绡,迟疑地停下步子,蓦然回了头,朝白饵望了一眼,眉间隐着淡淡的疑惑……
“红绡!红绡——”
广莫阁。
将离站在通往广莫阁第三层的楼道上,有些茫然。
广莫阁一层驻扎着上百个精锐,都是漠沧一等一的高手,显然是潜伏已久,随时待命的。他凭着伪装轻松混入其中,才得以进入二层。二层与金庭直接相通,是漠沧皇族整顿休憩的地方,那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但最后却也被他侥幸通过了。
虽然他顺利地躲过了一层和二层的守卫,可是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看起来四面都是封闭的墙,整个空间里,只有一处台阶通向上方。可是那上面都是漠沧狼卫,是绝对不能去的。
他身边没有烛火,只能轻手轻脚地在黑暗中向前摸索……
身后“咯噔”一声轻响,入口竟然关闭了。
在第三层阁道里转了两圈之后,将离终于确认,这里好像暂时没有敌人,也没有别的出口。
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宫,这个迷宫冥冥之中隐藏了许多狼卫,他每行动一步,便有可能会暴露,可就是找寻不到。
若是以身作饵,主动引他们出来,是否会快些?
不行……暂时无法确定有多少狼卫,过于冒险了。三层下面就是金庭还有雨花台,一旦与狼卫厮杀起来,必然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到那时,整个雨花台的守卫都会进一步加强,外面要是杀起来了,他却只能与这些狼卫纠缠在一起,要杀漠沧皇就更难了……
此时,隐隐传入耳边的弦乐突然之间没声了……
他骤然意识到,歌女献舞结束了!
一个疲惫的念头,袭上心头。
他知道,刺杀漠沧皇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现在想办法离开,直接转入第二层,杀入金庭后方,再见机取了漠沧皇的头颅吧!”
这个想法似乎合情合理,时间上来算,是最快的,比直接引出狼卫的效果要好。
可将离只迟疑了一个弹指,一声冷哼后便将这个冲动的想法驱散了。
回想起炽云殿的时候,当初就是因为自己太冲动,见终极机关再无启动的可能,便想着直接杀入炽云殿,结果上了漠沧皇的当,被一群狼卫杀得猝不及防……
“我只问你一句,夜宴那晚,当炽云殿中的千面琉璃、万象佛光的机关开启之时,你,和你带领的数千精锐,在哪?”
“自然是在炽云殿外的雪中蛰伏着!”
“好!当炽云殿中激战大开之时,你,和你的数千精锐为何迟迟不至?”
“退了!本宫告诉你!你违背本宫的命令,擅作主张在前,逼迫、毒害北水南来影响本宫所有的计划在后,你早已罪不容诛……”
一想到黎桑太子这个人和炽云殿发生的事,极其复杂的情绪便涌上将离的心头。
在聚龙城城墙下,黎桑非靖吼向他的那些话,似乎并非完偏激。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怒吼。
的确是他先违背了黎桑太子的命令,擅作主张要启动终极机关,若终极机关真的启动了,那些被漠沧皇要挟在炽云殿的黎桑大臣,还有那些僧人、宫人,都会与漠沧皇同归于尽,或许那些黎桑大臣会名垂千古,但那些无名之辈却要惨死,史书上不会记下他们的名字,没有人会知道他们。
不管夹杂着多少或对或错的心思,那时的黎桑太子或许比他考虑得更清楚……
茫茫黑夜里,斜靠在墙上的将离,提指捏了捏有些疼痛的额头……
须臾,思绪一凝,架起步子将耳朵贴到墙上,死寂的瞳孔渐渐闪过一道白光……
锃亮的刀光于万千鎏金之中泛起,一柄匕首忽然从花篮之中闪现,她素手一旋,将刀尖逼向近在咫尺的漠沧皇——
不料,眼看刀尖便要刺穿漠沧皇的喉头,手背却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器击中——
刺骨的疼痛迫使她松开了刀柄——
“哐当!”
伴着一声清脆的坠地声,黎桑凤钰骤然抬眸,与龙座上的那位对视了一眼——
震怒的狼眼充斥着无尽险恶,犹如一道闪电迸射,一时间,劈穿了她清澈的凤眸!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