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江疏夫人命人将它押走了!”守卫察觉到囚外的局势越来越严峻,恐生其他事端,便及时提醒她:“白姑娘,你换了服饰之后快些离开吧!睚眦囚外面的守卫都是我的人,你拿着我的腰牌出去,他们不会起疑的!”
白饵愣在那里,并未听清守卫说了些什么,她目光一转,再三确认道:“你确定幺几是被江疏夫人押走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守卫问。
白饵追问:“江疏夫人此时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出了神将司,听闻是去红貉谷。”看着她蓦然改变的神情,守卫疑惑更深,“白姑娘这是?”
红貉谷!
“不对,”白饵下意识摇了摇头,“虬姝夫人面前,她假说旧疾复发今日不能去红貉谷!不可能会这么快转变主意的……”
她迟疑的眼神又看回到关押幺几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
“不好!江疏的计谋不只是发起司变那么简单!她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在红貉谷!”
她想了一晚上江疏会以何计策应对红貉谷之变,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联合将继在神将司发起司变,如此便可破坏红貉谷一役的进程,待那时,虬姝夫人不得不从红貉谷撤回应对司变,只要毁了这最后的一役,那座山洞便不能顺理成章地解开……
唯独与虬姝夫人正面开战这一可能她没敢细想,毕竟仅凭摧花令这点势力、再加上将继带领的强弩之末青猽图,定然无法与追云令相抗!
连幺几都用上了,看来江疏一定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你是说,江疏夫人要利用幺几在红貉谷发起谋逆?”守卫有些不可思议,“这……不大可能吧!幺几本事再大,有虬姝夫人和追云令坐镇,也场谋逆注定要无疾而终的。”
“除了幺几,一定还有什么!”白饵忽然斩钉截铁道,她思忖了片刻,看向守卫,“即刻助我立刻睚眦囚!”
为今之计,必须赶在江疏之前抵达红貉谷,也好让追云令早做准备!
“好!”
守卫正要带头领她去易服,白饵忽然唤住:“等等!”
“怎么了?”
白饵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关押幺几的地方,那里正是咆哮声与撞击声传来的地方。
“今日那密牢里关着的长毛老怪,为何比平日还要暴躁……”
守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循声望了过去,“自从江疏夫人早时离开之后,这密牢里的怪物便聒噪不止,像是发了疯似地,与那幺几有的一拼。”
守卫语气略显担忧,好几次,他都担心那怪物会挣脱铁牢,破地而出……
“你是说江疏早时下过那密牢?”白饵惊诧地问。
守卫点点头,道:“在那密牢停留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命人把幺几押走了。”
这个时候,江疏为何要去那密牢?白饵忽然问:“上一次江疏下这个密牢是什么时候?”
守卫确定地回答:“摧花令前任令主祭日那一天!江疏夫人平常几乎都不来此处,但每逢前任令主祭日必会入密牢!”
难道,里面关着的人与将圣有关?
白饵决定再进入密牢看一看。
长毛老怪将铁笼撞得霹雳作响,漆黑的铁拳上面,被他以十指抓过的地方,此时已被染上了一层殷红的鲜血。
深重的眼翳之下,两只瞳孔不断被睁大,透露出挣脱囚笼的渴望,特别是每一声嘶哑的咆哮,都发人深思引人肺腑……
“白姑娘莫要靠近,这怪物疯起来要伤人的!”
白饵屏着呼吸,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囚笼之中的人,每一次咆哮,都在不断将她紧绷的心弦拉到极致……
她微微伸出一只手,试着让他平静下来,也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尝试对上他始终看向出口的眼神,语气很轻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嘶——”猝然一只利爪攻其不备地抽了出来,将她的半片臂袖一口气撕掉。
尖锐的指甲蜻蜓点水一般划过她的血肉,两条血线悄然绽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她蓦然注意到了他手背上若隐若现的图腾!
“戮神剑!”
这三字一出,笼中人登时与她对视了一眼,咆哮声忽然之间变得更加激烈,一瞬之间,他的眼神一下子转移到她的身上。
“白姑娘!”
守卫迅疾上前,准备将她拉到安地带,却被白饵一口斥退。“别过来!”
她松开伤口,撑着地站了起来,决定再一次鼓足勇气去证实一下自己心中的答案……
直到她确认,那手背上被鲜血晕红的图腾,与她在将圣手背上看到的图腾一模一样!
“戮神剑圣主将圣!”
记忆的碎片再一次悄然重叠,她几乎是震惊地喊出来的!
就在守卫困顿之际,他忽然发现囚笼里的老怪忽然停止了咆哮,面色一改狂躁与愤怒……
白饵也察觉到怪诞之处,她忍不住指着他手上的图腾,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谁?戮神剑圣主将圣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戮神剑代表着什么!”
当那些熟悉的字眼不停地在他耳边大声地重复着,恍惚之间,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指令,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见状,守卫上前劝:“白姑娘,这老怪在囚笼中关了这么多年,早已没了神识,你又何必——”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囚笼里发生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囚中之人竟跪在了她的面前,腰身笔直,十指交叉于胸前,做出了一种奇怪的手势,双目有神,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唇齿微微颤抖,发着模糊的声音。
白饵和守卫顿时面面相觑……
“此人与将圣息息相关,定然是江疏的死穴!在前往红貉谷之前,我必须把他带出神将司!”
“眼下神将司已被将继层层封锁,就连一只蚊蝇都飞不出!你一人离开神将司便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要带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怪物走,岂不是……”
“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冒险一试!”
……
前往神将司后院的辟径上,易容之后的白饵牵着一匹载有粪桶的马车,离后院的大门越来越近。
“站住!把头抬起来!”读书楼
意料之外的是,还未至大门口,便有践月令的人过来视察。
白饵扯了掩面的纱布,略路抬头,然后故意看了眼自己身后。
不料,那领头的黑衣守卫一眼便看出了什么,“你不是我神将司的人!”
紧接着,一柄剑瞬间架到她的脖子上,“即刻围起来!”
白饵不禁朝远处的大门看了一眼,眼有不甘。
出手是必然的,可此刻便出手,胜算便小了些!
该死!
一腔愤懑中,她蓦然一退,将头上的斗笠抛了出去,数枚金镖在斗笠的回旋之**其不意地打了出去,弹指间,周遭的包围漏洞百出!
黑衣守卫当即辨认出了来者,“摧花令——白练!别让她给跑了!”
很快,附近的兵力一下子聚了过来。
“住手!”
千钧一发之时,将云出现。
黑衣守卫看了看自己身后,礼数作罢,大胆地质问起来:“十八少主,您不该在这吧!”
“放肆!”婢子子芸上前,“大局当前,令主恩赦,委以少主重任,十八少主在此,有何不妥吗?”
听此,黑衣守卫赶忙低声下气赔礼:“恕小人愚钝……”
将云没有看他一眼,目光转向了白练,“令主命我来提调这个杀手,带走吧!”
白饵缓缓收了刀,眼有迟疑。
黑衣守卫将信将疑,示意两个守卫跟着十八少主走。
五个人在黑衣守卫的注视下,转而驶向了践月令的方向,白饵极不放心地回了头,看着马车被一哑奴牵走了……
等四周的耳目越来越少,将云忽然转了方向。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察觉出怪异,不得不停下来提醒,“十八少主,玄武堂往——噁——噁——”
令白饵颇感意外的是,竟有人比她更先出手。
婢女子芸上前将尸体拖到了隐秘之处。
白饵眼中一惊,蓦然看向将云。
……
半柱香的前,婢女忽然接到消息,她提前安排好掩护将云出后门的马车突然被人强迫劫走了,根据哑奴提供的线索,二人决定将马车追回,不曾想,劫走马车的不是旁人,而是……
此时,哑奴牵着马车,再次向后门出发,固定数量的两只大桶里藏着的,除了白毛老怪,还有将云和白练。
婢女站在马车整装待发的地方,久久目送着马车离大门越来越近,画面逐渐被泪水模糊……
从他决定帮白练的那一起,她便知道,一切不会如她所愿,他注定不会再回头了……
特别是,当白练说出她此行的目的,他毅然决然应下前去红貉谷报信的嘱托……
特别是,当白练问他,“你就不恨我吗?”
当他沉声说出,“恨,但我更恨家父的不仁不义,欺师灭祖!”
她明白,如果他就这么跟着自己离开,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那一瞬的他,才是真正地自在如风!
“拦住那辆马车!”
大门刚刚打开一点,瞬间被关上。
令三人都没想到的是,黑衣守卫杀了回马枪,弹指间将车马围得水泄不通。
到了这一刻,唯有杀出一条血路,继而,将云和白饵破桶而出,率先将大门旁边的几名守卫杀掉。
“少主快走!”
婢女子芸破空而来,与那黑衣守卫来了个正面交锋。
将云则一个格挡杀到白饵面前,“我掩护你,你先纵马出门,茶花古道上有人接应!”
“好!”白饵当机立断,率先拉开两扇大门,继而飞上马车,扬长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
紧接着,弓箭手纷纷拉起长弓,欲往大门外射去,将云眸子里顿时闪过危险的光芒,迅疾冲过去将两扇大门竭力掩上,鹅毛般的羽箭一个接一个被撞在了门上。
这时候,大道上的兵力源源不断,若在耽搁片刻,届时定然插翅难逃,婢女子芸旋即杀到将云身边,以一己之力将门推开一个间隙,“少主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看着远处蜂拥而至的兵力,将云眸光一沉再沉,再看看并肩作战的子芸,心中犹如刀绞,只能咬紧牙关把眼前的敌人都杀个干净。
敌人进攻过猛,二人完没有一丝喘息之际,婢女子芸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厮杀,将少主推出门外……
“子芸——”
他甚至来不及再看清她一眼,那两扇大门便被她狠狠掩上,所有的喧嚣和杀机,皆被一睹高高的门墙阻隔,他发了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拍打着两扇门,可里面再也没有她的声音,只有兵革利器刺穿肺腑的血肉之声!
“子芸!”
虽然她没能如愿陪他去他艳羡的远方,但能为他而死,能为神将司而死,她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特别是,在她有生之年,在这生命将息的一刻,还有幸听见他大声地呐喊自己的名字……
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算不算是临别拥抱。
她萧条的身子顺着大门滑了下去,终于无牵无挂了!
十八少主走吧!去做你真正想做的!
……
茶花古道之后,百川路口,白饵将马车驶向了另一方,自此踏上了与四娘汇合之路,将云催马扬鞭奔赴红河谷的路上永不回头!